《星光》星光

2、开始的开始，是我们的歌

　　不到十点，迟小北便困了，许是时差没倒过来，躺床上便睡着了。看完电影，蒋申把程蔚送回家，说家里有事儿，得回父母家一趟，今儿晚上就不在这儿住了。蒋申只是觉着他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理一理他和迟小北的事儿，他觉着这可能便是他迟迟不能下定决心跟程蔚结婚的原因，在今天重遇迟小北以前，他从来没这样想过。他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关于迟小北的一切像水草一样在他的脑海中疯长，蔓延。他调出通讯录，给迟小北以前的那个号发了一条短信，“你回来了？”。并不确定迟小北是不是还用着这个号。过了半个小时，还没等到回音，想想也是常年在国外呆的人怎么可能还保留着以前的号。迟小北这边其实没换号，只是睡得早手机又是静音。蒋申觉着自己有些好笑，自己从来都不是迟小北的什么人，迟小北在他这儿也只是模糊的有个熟人的定位，他不习惯给朋友排位发号，只是感觉近了就熟稔了，远了就疏离，多年不联系的哥们，再见面也一样一个电话就能一起出去喝酒去。他不明白他这套万年不变的规则怎么到了迟小北这儿就行不通了，就别扭了。后来的后来，他才明白，那是因为在迟小北也是个姑娘。他们是大学同学，却是到了大四快要毕业了才开始有接触，才算熟识；后来迟小北去了美国念书，起初的一年多他们在网上联系得很多，迟小北是话唠，到了新鲜的地儿总能绘声绘色地跟他描述。曾有一度他跟迟小北每天定点儿必联系，没什么正经事儿，就是调侃调侃，逗逗乐，俩都是臭贫的人。他那时候还不知道迟小北对他是什么心思，只觉着这姑娘挺开朗，聊起天来天南海北都能侃，特轻松，他也不用像跟别的姑娘聊天那样收着，生怕讲出个什么话来，惹得对方不高兴了。一句话迟小北性格直爽的像个男生，跟她聊天没什么可忌讳的。他常说迟小北心粗，比油条都粗。迟小北听了通常也不反驳，偶尔会佯装娇嗔，“我其实挺细腻的，内在内在。”“装的不像吧，你应该用“人家”。”迟小北通常会发给他一个白眼。慢慢的迟小北成了他最能说话的人，他追到程蔚，第一个告诉的便是迟小北。研究生复试复习，也是找迟小北帮他一起做题，那是他们唯一的一次语音通话，迟小北给他讲做的几道半导体的题目。再后来，出国交流的事儿也是和迟小北商议，然后决定的。那时候迟小北的头像总是亮着，他想要说话总能找到她，她总会回复。当然多数时候还是迟小北先联系他。迟小北的头像三年没亮过了，他知道她在线，只是对他隐身了。

　　第二天迟小北一大早便拎着箱子往机场赶，10点的飞机回C城，候机的时候拿出手机来给爸妈打电话，才看到昨儿蒋申的那条短信。迟小北的新手机上早已没了国内同学的手机号，但她还是一眼就想起那是蒋申的手机号了。迟小北没法像以前那样跟蒋申插科打诨了，蒋申说过他跟迟小北的短信合起来连着念就是一出相声，互为逗捧。她只回了一句话，嗯，回来了。以前每次收到蒋申的短信，迟小北都拿着手机都想办法多塞点儿文字发过去。蒋申嘲笑她说，“你还真是一点儿都不让中国移动占便宜。”

　　大概沿着时间轴往回看，现在的自己总会觉着过去的那个自己很是幼稚。迟小北不止幼稚，还偏执。以前的她固执地觉着只要自己努力维系跟蒋申的联系就好，所以毕业前，毕业旅行她费力张罗，青海湖骑行她做足了准备功课，在七月的夏都，她跟自己说这是对这段小心思最好的结局，随着最后的毕业旅行，让所有情感也随风而散。可她一向不是言必出行必果的人，所以直到她出国念书，在美国度过一季春夏秋冬，她和蒋申的联系还是没断。偏执的觉着，不能断了联系，如果蒋申不主动联系她，那她搜罗着好玩的笑话也要给他发过去，一开始一次网上的对话。看着聊天记录从几百页到几千页，迟小北觉着这是她离爱情最近的一次。直到蒋申告诉他有女朋友了，她才发现自己幼稚的可笑，她喜欢他却从来没打算说出口，只觉着这样联系着就挺好，然后哪天就水到渠成地走在一起了，只是从来没想过你若不是他心头的朱砂痣，任你在他身边兜兜转转多久还是一样的路人甲。迟小北也庆幸，没傻乎乎地去表白，被人拒绝时间很伤心的事儿，至少对她这样风风火火的姑娘来说，，是件很丢面子的事，也会搞得大家尴尬，她没法做到被拒绝了还继续做好朋友。

　　迟小北还记得她刚开始跟蒋申发短信的缘由，大四那年的五月，蒋申应承了要交和禾骑自行车，怕尴尬蒋申便找来迟小北一起交，跟和禾说是有个女生一起教方便点儿。迟小北当然明白蒋申的想法，他不想单独跟一个跟他表过白又被拒的姑娘呆在一起，但又不好推脱。迟小北自然是最好的人选，她算是和禾的闺蜜，他们之前的那些事儿她都知道，迟小北也最会在尴尬的时候插科打诨，让大家都能下的来台，不至于太别扭。在宿舍楼下的空地上教，班上几个同学路过，便一起过来玩了。迟小北带着班里的另一个姑娘骑车绕圈，以给和禾示范自行车的平衡是很好掌握的。过一会儿蒋申过来了，说你带她没难度，带我吧。迟小北说，不行，咱俩加一起太沉了，轮子会给压弯的。蒋申说，没事儿这山地车承重大着呢，说着便要往车后座上跳。小北忙说，你轻点儿跳上来，要不我容易倒。结果，蒋申一跳，迟小北没抓稳车头，蒋申跳下了车，迟小北连人带车摔在了地上。大家都围过来看小北，小北站起来冲蒋申喊道，“不是让你轻点儿跳么。”“你待会再埋怨我，先看看你摔着哪儿了么。”“不打紧，还好我皮糙肉厚。”过了一会儿小北觉着左腿怎么凉凉的，一抹吓了一跳，一手血，膝盖摔破了。蒋申看到迟小北一手血的样子，“你怎么这么迟钝啊，都流血成这样了自己都不知道。走去医院。”“那个。。。我先给我妈打个电话。”迟家太后是医生，从小大大，迟小北各种磕了碰了摔了擦伤了，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告诉太后。太后在电话里说，应该没事儿，不过还是去医务室消消毒，先用碘酒再用酒精。迟小北挂了太后的电话，”那行，你们先在这儿玩着，我去趟医务室。”和禾说，“找个人扶你去吧，还挺严重的感觉。”蒋申推着自行车走过来，“我驼你去，上来。和禾正好跟着我们在学校里溜溜车。”小北一想到膝盖处走一步路撕裂一下的感觉，还是坐到了车上。路上蒋申说，“狗血偶像剧也不过如此了。”“狗血偶像剧里有男的跳车让女的自己摔倒的么？”“狗血偶像剧里也没有女的骑车带男的的。”“你权当丰富完整人生了。”“你可别落下什么残疾赖上我啊。你有没有女主角的美貌，我亏大了。”“滚~~~”小北这声中气十足的。到了校医院门口，蒋申跟和禾说，“你扶她进去，我在外面看车。”晚上只有一个值班的护士，看了小北的伤说没事儿，拿来碘酒酒精和棉签说你自己在这儿消消毒就行，放下东西就会值班室了。迟小北随即开始操作，碘酒酒精碰到伤口真是疼到骨子里去了，小北还是反复消毒了三遍，在一边看的和禾说“小北你太剽悍了，自己怎么下得去手啊。”从小医院出来，小北又坐在了蒋申的车上，蒋申说反正你这腿也得晾凉，我们在学校里绕大圈吧，和禾跟着我，巩固一下技术。”迟小北应该要求回宿舍躺着的，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就安静地听他安排了，她已经忘了那天他们都聊了些什么，只记得初夏的夜晚，她坐在他自行车的后座上，经过校园里的那些路，暖暖风轻，刹那间的温暖。回到宿舍后，迟小北在舍友的帮助下刚躺到床上，开始玩数独，就收到了蒋申的短信，“美女，慰问一下你的大白腿。”小北在手机里把短信编辑了又删除，改了又改，最后才发出去一条，“还残不了，只求别烙疤，影响姻缘。”“嗯，你可一定不能烙疤，要不得死磕我一辈子啊。”“拜你所刺，我估计一个月都不能游泳了。。。骑车也不能够了。。。”“早点儿睡吧，好好休息。”而后迟小北和蒋申便多了除了□□之外的第二天联系途径，说的都是些杂七杂八的琐事，迟小北忘了每次都是谁先发的，大概是她吧。她从没想过要什么结果，是想守护者心中的小秘密，好好享受这最后的大学时光，何必说出来大家徒增烦恼。

　　蒋申的短信很快回复过来，“呆几天，找个时间聚聚吧。”“我马上就上飞机会C城了。”“那等你回来在B市转机的时候聚？”“这次的机票是走海城的。”“哦，那就早说吧。”迟小北发现自己终于不再像以前一样，只要是一点点关于蒋申的风吹草动就能让她亢奋，若是蒋申说聚会，她会从几天前就开始期盼，想着见到他该说些什么，然后在网上搜好吃的点儿，做足一个吃货的基本功。她皱皱眉头，看了看手机，她好容易才把他从自己的心里摘干净了，断了他们的几乎一切联系，怎么回来一趟就又扯在一起了。迟小北开始自我催眠，他不喜欢你，从前不现在也不，鬼知道他为什么要找你聚会，总之要心如止水。没有真正经历过有互动的爱情，人都会略显幼稚，迟小北便是这种。即使她或暗或明地喜欢了蒋申这么多年，在感情上还是幼儿园水平。迟小北一直抱着，我爱你与你无关，我愿做你用一生的挚友的想法。让她下决心切断和蒋申一切联系的，不是蒋申不爱她拒绝了她这件事，而是她发现她努力了这么多年，在蒋申那儿她连好友都算不上，顶多是个还算熟的同学。迟小北觉着，如果蒋申没去美国交流那半年，如果他们一直保持着网络的联系，朋友关系应该还是可以持续的。现实中一见面，各种问题就暴露了，挫败感前所未有的强烈，足够让迟小北放下这么多年对蒋申的执念。

　　广播里通知去往C城的旅客登机，迟小北关了手机，提着包去排队登机。飞往C城的一路上迟小北都在想迟家太后太上皇会给她做什么好吃的，或者吃去应该吃什么？烤肉还是水煮鱼？要不直接去回坊厮杀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