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刘居延

7、泪满面（1）

　　颜真才走了两步，平桓侯就快步走到她身边。颜真心中一紧，想都没想就大喊：“程昱！”

　　程昱的反应不是一般快，无声息的一拳就朝平桓侯打去。那么一瞬，颜真以为平桓侯会大叫一声倒地不起。谁知他很轻快地一闪，程昱早就料到他会闪躲，刚才那一拳只是虚招，这次则实的。谁知，平桓侯一挥手挡掉程昱的手，说道：“公主您误会了，请快命令这位壮士停手！”

　　就在这当儿，程昱又两三个招式朝平桓侯使去。平桓侯只是防守，任凭程昱拳脚相加。程昱心里有数，也并未拔剑。颜真心见这男人也不伤害程昱也不叫跟着自己的少年帮助自己，想来的确是自己误会他了，便说道：“停下。”

　　刚发现平桓侯防守空挡准备进攻的程昱立即收手，毫不犹豫，随即就站在平桓侯与颜真中间，一副随时准备战斗的架势。

　　颜真原以为这男人会受点惊吓，对自己放尊重点，谁知他仅用手掸了掸长衫和广袖，双眸仍旧大胆地看着颜真。她此时已体力不支，脑中混乱，对这眼神并未多大在意，只是不耐烦地说道：“刚才之事实在抱歉。请问平桓侯还有什事？”

　　平桓侯朝颜真作揖，笑道：“我也将下山，正巧与公主路径一直，就想着与公主同行，谁知倒惊了公主。”

　　若在平时，颜真见到如此美男在自己面前微笑定会心跳加速、手心出汗、不礼貌地盯着对方看，心中再暗暗赞叹其美。可此时她心中静得入一潭死水，连一丝涟漪都没起。仅仅出于礼貌，点点头。

　　刚才上山时或许因为身体疲劳，或因为不熟悉此地，颜真忽视了许多漂亮的景色。而平桓侯也不管颜真是否愿意理她，把途经的那些漂亮的地方，比如隐藏在杂草后的小山洞、垂落而下的纤细瀑布、形态各异的大石块、泠泠淙淙清美甘甜的泉水、味道奇怪的野果或者从山路旁树中看到的远方的美景等等。他似乎很清楚颜真这一路上并没有欣赏美景，就热情地向颜真介绍，颜真只回应“嗯”或是“哦”，见到自己也吃惊的美景则挑挑眉。不过，这并没有减少平桓侯的热情。

　　颜真开始的确不屑平桓侯说的那些美景。只不过后来吃了些山果、山泉，有了些体力，加上平桓侯谈吐也风趣，心里舒坦了不少，也投入进了山间风景。不过碍于面子，她不能表现出自己的喜爱，尤其是平桓侯这样来路不明行为轻浮的人。

　　程昱与他的骑奴站在各自的主人身后，也互相交谈开来。两人很是投缘，对兵器拳术剑术都相当喜爱。

　　他们一行四人就这么四处看，将原本半个多时辰就能走完的路生生走了一个多时辰。待走到尹芝休息处时天已经开始变黑。

　　一见到等了两个时辰的颜真，尹芝尖叫一声，就朝颜真跑来。然后中了邪似的上上下下检查颜真是否受伤。即使没有火把，颜真也能从模糊的样子与动作中看出尹芝的担心。

　　“好了好了，别担心了，我一点也没有受伤。”颜真制止住尹芝，说道。从手掌能感受到尹芝颤抖的身体，难道她还在害怕？

　　“哦，不公主。请让仆再仔细检查吧。天这么黑，仆担心有任何疏漏，否则陶君会责怪仆的。”尹芝疯狂摇头，手又在颜真身上乱摸起来。

　　颜真心中一怔，试探性朝后退一部，尹芝也跟上来。她头发乱糟糟的，像被手用力揉过一样。当尹芝霍然抬头看向颜真的脸时，双眼就像闪着火一样。颜真原本胆大，也被她这眼神吓到了，本能地想挣脱尹芝的双手。谁知尹芝的手就像鹰爪一样死死抓住她的衣服。颜真试图用力，“呲啦”一声，她上褥的垂胡袖被她扯裂一道口子。颜真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劲，一边努力想挣开尹芝的手，一边问：“程简，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快给我拉开尹芝！”

　　离颜真最近的程昱小心地拉开尹芝，尹芝用力拉扯，试图脱开程昱的手，嘴中叫唤：“你快放开我，我要去看看公主有没有受伤！”

　　颜真思量尹芝被吓到了，所以才导致她做出这般疯狂举动。若无人见到也就算了，可现在好了，一举一动各种疯癫全被平桓侯瞧见，颜真顿觉颜面扫地。

　　“究竟怎么回事？”颜真恼火了，先前的疲惫几乎一扫而光。

　　“禀公主，两个时辰前尹芝还好好的与仆交谈。可待天色渐暗，见您迟迟不归，加上山中出现的各种声音，尹芝天性胆小，架不住这些刺激，故一时神智迷糊了。”程简帮着程昱将尹芝拉到一边，说道。尹芝也不知哪来的力气，那俩兄弟都有点吃不消。

　　颜真转身，隐约看到站在自己身侧的平桓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虽然心中暗骂他幸灾乐祸，但出口却是歉意：“自家侍婢受惊癫了，让平桓侯笑话了。”

　　平桓侯大笑，说：“公主哪里的话，暗夜山间总是有些瘆人。不过此刻也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下山吧。我们都未带火把，下山还需当心山路。”

　　颜真点头，刚才确实游览的过了头，竟疏忽了时间。天色灰暗，又没有月亮，山间树丛中时不时传来各种声音，听了心中确实胆颤。

　　那头的尹芝竟然晕了过去，颜真无奈，命令程简背她下山。颜真则由程昱搀扶，走在最前，小心翼翼地半步半步摸索似的行走。身后跟着平桓侯，然后是程简与尹芝，最后则是平桓侯带来的骑奴。平桓侯原想走在最前面，他担心颜真胆小又不熟悉路面，万一摔跤是不得了的事。颜真本就气他幸灾乐祸，就赌气地谢绝他的好意。她原本胆就大，这点小事难为不了她。最主要的是，这么晚了，傅母还未见她回来必定会命令士兵上山寻她。

　　果然，走了还不到一里路，陶青与田方羊就带着两名士兵，举着火把四处呼喊。见了颜真，傅母立刻松了口气，直呼感谢上天公主没有出事。陶青见了平桓侯就看出他是为列侯，不等田方羊介绍就朝他行礼。

　　平桓侯见人也来了，朝颜真做了个揖后就与自己的骑奴先行离开。颜真朝他的背影白了白眼，陶青立刻拉拉颜真的衣角，示意她别做那样无礼的举动。

　　看到晕倒的尹芝，陶青叹气，说：“我就知道她会这样子。我原想让她照顾公主，却不想倒让公主担心起她了。”

　　颜真拉住陶青的手，感到对方的手冰凉，想是担心自己了，说：“别怪罪尹芝了，这一路，我玩得确实舒心。好了，我们赶紧下山吧。”

　　陶青点头。田方羊立刻着士兵在前开路。

　　走在后面的颜真一言不发。她此刻心情以比两个时辰前好了不少，脑中也比先前清晰。她突然意识到一个被自己忽略的重要问题，心中霎时像有一块铅着落，后背也立刻发凉。

　　搀扶着颜真的陶青也感受到颜真身体的变化，担心地问她出了什么事。

　　颜真手直发凉，头皮也发麻，身体僵硬，但她强撑出笑容，说自己没事，只是在这山上行了许久劳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