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公子》华山云

6、顺路

　　五更时分，天还是黑蒙蒙的，将士们就纷纷起来，开始埋锅造饭。刘宇被噪杂的声音吵醒之后，很想像别人一样一骨碌爬起来，却因为身上酸痛竟至于一时动弹不得。他咬咬牙，还要起来时，肩头却被一只手按住了。抬眼看，见是昨晚到了这个帐篷之后和他搭腔的那个清秀女子，便微微点了点头，算是略表昨晚给药的谢意。

　　“我扶将军起来。”

　　“不……”刘宇刚说了一个字，就已经被清秀女子扶起，便也不好继续往下说，只又点点头。

　　“将军来这军营里也不带个能够贴身伺候的亲兵？”清秀女子边扶着刘宇起身边问。

　　刘宇淡然地看了她一眼说：“能够贴身伺候的，都是男子。”

　　男子不得从军，是自古以来的规定，只有他自己是个例外，也算得上是皇上对于他刘家格外的恩赏了。当然，刘宇说这句话，还有些故意给清秀女子听的意思。

　　清秀女子不在意地一笑了之：“小将军，既然您都来了，又何必在意这个？”

　　刘宇淡然笑了笑，站稳之后就闪开了清秀女子扶持着他的那双手，用剑拄着地慢慢走出营帐，一步步迈到河边，眺望远方。这是一条由北向南流动的大河，河面很宽，却没有汹涌的波涛，只随着一阵阵风而粼光闪动，在黑色的背景下隐隐约约泛动着篝火映出的光。

　　刘宇低头，见旁边就是昨日段仪坐过的石头，皱了一下眉，然后干净利落地拔剑出鞘将其一劈为二。因为用了力，又引得浑身犯痛，只是咬牙强撑着一动不再动。

　　“小将军，何必和这石头生闷气？”

　　刘宇微微侧了侧脸，见又是那个清秀女子，目光闪了一下，将原本拧紧的眉间摊平，继续面向河的对岸，不紧不慢地说：“你是段仪的什么人？想再次陷害本将军么？”

　　“小将军，你多虑了……”

　　“即便是，我也不怕。”刘宇冷笑一声：“我知道，周围大多数人都是段仪的心腹，我现在犹如身处荆棘丛中。甚至是先锋这个名号，也不过是名存实亡的。真到了战场上，给我来个受伤出战犹恐不利的借口就打发了，不是吗？”

　　“既然如此，小将军你还不好好养伤？”

　　“只怕我身上的伤自己痊愈还来得快一些。”刘宇掏出怀中的药瓶，在手里拈了两拈，突然一扬，那药瓶在空中划出一个美丽的弧线，然后在水面上溅起一些水花。

　　“小将军，你……”

　　话音未落，就听到旁边的一群将士们嘻嘻哈哈的笑声。两人转头看过去，见那些人都在盯着河中央一个随着风打旋的小木舟指指点点。小木舟上有一个身穿白色长衫的女子，长发在脑后扎成一束随风飘荡着，两手空空，舟上也没有船桨。女子有些束手无策，在舟中站卧不安，看起来很是狼狈。

　　“来人！”刘宇喊着自己带来的几个家将。

　　“刘将军。”

　　“将那女子救上来。”

　　“是！”

　　几个将士驾着木筏来到河中央，还未曾伸手，那女子就纵身一跃跳了过来，唬得几个将士都是一愣。女子大喊着：“愣什么愣，还不快向岸上划，我……我有点儿晕……”

　　女子的话引得几个人哈哈大笑，然后快速地划到了岸边。女子利索地跳上了岸，嘴里嘟囔着：“这次真中了那两姐妹的招了，被耍了……被我逮到了看有她们好果子吃……咦，小屁孩，你怎么在这里？”她说话的同时四下里一张望，拍了拍脑袋说：“哦，对了，你们要去那边打仗啊，正好，顺路……”

　　原本刘宇只以为是救了个毫不相干的人，所以并未在意，直到女子一说“小屁孩”这三个字才侧头看了一眼，见对方剑眉虎目，看起来极其俊杰的一个人，隐隐约约有些面熟，回忆起来似乎有那么点儿过去的邂逅。

　　女子见刘宇只是不停地打量她却不说话，就叹了口气说：“唉，贵人多忘事！小屁孩，忘了那天喝醉了酒着了黑白姐妹的道，差点儿被她们给……”

　　“是你！”刘宇一下子想了起来，生怕她继续说下去，赶紧大声应道，这声音把那女子也给吓了一跳，后退一步，上上下下打量着刘宇，说着：“呀嗬！不简单啊！这么强的内力！”接着点了点头：“如果身上不受伤的话恐怕内力要更好！”

　　那个打从昨晚起就一直跟着刘宇的清秀女子听见了这话，不由得两眼一亮，忙插话说道：“是的呢！像这样的功夫，如果上了战场一定是好手，只可惜小将军你却不肯好好疗伤，伤筋动骨一百天，可皇上却只给了两个月的时间就要奏凯歌还朝，只怕这样一来立功就没有小将军的份儿了……”

　　刘宇张张口还没有说什么，就见那白衣女子一手指着刘宇，长大了嘴巴略带着吃惊的神情问：“小屁孩不肯好好疗伤？哎呀这可怎么好？这样下去还不到战场上就残废了的话可怎么办？哎呀，这可是个大问题！哎呀呀……”

　　纵然孤冷如刘宇，也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心道这还没怎么样呢就连残废这样的话也说出来了。

　　只是那个随军的女子却还一句一声“是呀”地应着，使得那白衣女子说得手舞足蹈更加起劲儿，就差没有跳起来三丈高来个大演讲了。

　　“所以！”长篇大论终于结束，白衣女子一拍手，终于下了最终结论：“他不听话对不对？让我和你们一道同行，就让我来料理他，只要好药伺候着，保证到了战场上是一个生龙活虎的大将军先锋！”

　　“这个……”

　　刘宇淡淡地瞥了眼刚才被白衣女子忽悠得云里雾里的那位，冷哼一声接上了她的话：“这得我们主帅说了算。”意思是你在这里胡七八糟地说一大堆，其实全都是废话。

　　“这可不好。”白衣女子抚着下巴做沉思状：“你们主帅见得这位小将军好吗？见不得吧？见不得吧？这就对了，所以我随你们一道走，不但不能告诉她，还得想办法瞒着。”

　　刘宇紧盯着白衣女子的双眼，不动声色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在怕什么？”白衣女子笑嘻嘻地说：“我不可能从那西边大老远跑过来做奸细吧？我就是往西边去找个人，只不过是路上一个人缺少照应，想和你们结伴而行而已。这不，刚才在河中间被人打劫了……你们不都看到我的狼狈相了嘛！”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跟着刘宇的那个清秀女子问道。

　　白衣女子叹了口气：“唉，这世道。怎么这么不相信人了。我又不打听什么，就是一起走个路，到了目的地各自分散，仅此而已。你如果还实在不相信我的话，那我又有什么办法，只好分道扬镳了。不过，那小将军的伤自然也……”

　　“不用……”

　　“好，大姐，留下来吧。”清秀女子抢在刘宇之前说道。

　　“嘿嘿，他……”白衣女子指着刘宇小声却又故意让刘宇听到：“不会去和段将军说关于我的事吧？”

　　“他不会和段将军说话的。对了大姐，互通个姓名吧，叫着方便。我叫玉子。”

　　“玉子。”

　　“唉！”

　　“我叫冯思齐。”

　　叫玉子的女子顿了一下。

　　“怎么了？”

　　“前朝有个……嗯，你是同名吧？”

　　“是啊，同名，这样一说名字那些小鬼就都不敢再招惹了。”

　　“猜着也是，你要真是她，这会儿就不会用真名了……”

　　刘宇看着那勾肩搭背走远的两个女子，用鼻子哼了一声，小声嘀咕一句“莫名其妙”，然后继续盯着河面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