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辕北辙》苗刀

3、第 3 章

　　到了本宅，为了图个方便，我让伙计把车停在侧门旁，自己从侧门进入宅子。
　　一进中庭，我就看到王盟挺着急的对一个小伙计吩咐着什么。我有些诧异，王盟这几年跟了我，人情世故多有练达，遇事也越加沉稳，在我印象中，他已经少有这般不冷静的时候。难不成在这段时间里，出了什么事。心下一思索，忙挥手将王盟叫了过来。
　　“老板您可回来了。”王盟看到我，一愣，随后欣喜的说道。
　　“出了什么事么？怎么这么慌乱”我直接开口。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看老板这么长时间没回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我刚想解释我昨晚是跟小花喝酒去了直到现在才回来，又觉得根本没这个必要，就准备让王盟下去自己去屋里补个觉。
　　“老板，还有一件事。”王盟拦住了我，
　　“什么？”
　　“有人在前厅已经等您好长时间了，从昨儿晚上就来了。”
　　我第一反应就是小花，后来反应过来不对，小花昨儿晚上还跟着我喝酒来着，说不定是解家的伙计，来找小花来着。
　　我心里面想着，就迈步向前厅走去，想告诉那伙计小花不在我这儿，早回去了，王盟却拦在了我身侧，脸上有些忧虑，似乎有话要对我说。
　　“还有什么事么”
　　我边问边向前走去，还想着快点把事情处理完了回屋里睡个回笼觉，可听到王盟的回话，我一点睡意也没了。
　　“来的那个人说，他姓张。”
　　而这时，我已经站在了前厅的门槛上，想退，也来不及了。
　　我深呼一口气，脸上堆起了我很讨厌但是又不得不做出的笑容，那笑容像一块面具紧紧的覆盖在我面上，堵得我喘不过气来，心口一阵阵闷闷的疼。
　　还没等我调试好自己的心情，那坐在椅子上的人已经直起来身子，我忍不住抬头看了看，我在感到可惜的时候又感到庆幸，还好，不是他。
　　那人径直向我走来，伸出手，他出手的速度非常快，快到使我以为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把手枪或是别的什么。我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双手摆出格挡的姿势。
　　“您好，吴小佛爷。”
　　“忘了介绍，我姓张。”
　　他笑了笑，光从他的背后照射进来。
　　坐下后，我接过一旁王盟递过来的茶，借着喝茶的功夫打量他。
　　这人大约三十岁上下，标准的路人脸，看过就忘的那种，而有这种脸的人，最适合和人打交道。
　　现在他也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定，手里同样捧着一盅茶在慢慢啜饮着。他身上有我所不喜欢的一种感觉类似于心理医生所带给你的感觉，仿佛一切都被人看光似的，没有秘密而无法隐遁。
　　一幅胜券在手而高高在上的姿态。
　　一盅茶过，我将茶盏放在一旁，仿若漫不经心的发问。
　　“张先生，您今日到这里来，是有什么要事么？”因为他始终没有告诉我名字，我也只能用姓氏称呼他。
　　那人脸上堆满了笑容，“不敢，只是有一件小事相求。”他顿了顿，朗声说：“在下要求您将本族的族长送回本族。”
　　我心中暗骂了一句龟孙子，却还是不得不与他虚与委蛇。
　　“你们族长现下在我处住的好好的，更何况医生曾嘱托过不应频繁调换住处，以免他不适。这样看来，不如多在我这里待几日，待他康健，在送至张家，如何？”
　　他听了我这话，依然是一副笑眯眯的好神态，我猜他早就料想到了我不会这么轻易的放人。
　　“那就让我们为难了，吴先生。不过这一切都是围绕着他来的，不如请当事人来面谈，再做定则。”
　　虽然是建议的句式，可他却说的好像命令一般。我刚想反驳，却看到他挥了挥手，然后，就有一人慢慢的踱着步，从厅外走来。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嗓子为何嘶哑的说不出话来。
　　“小……哥”
　　他走进来，默不作声的往旁边一靠，既不偏向我，也不偏向对面那个与他同姓的人，只是默默无声的靠着，静默着，像是宣告着某种立场。
　　我坐在椅子上，默默握紧了拳头。
　　“我与吴先生商议，最终决定取决权在你自己，你认为呢？到底要不要跟我回张家”
　　闷油瓶离我很远，从我这里只能看到被兜帽掩着的下巴，至于眼睛，我看不清。
　　他微微晃了晃身子，似乎对于目光全部都集中在他身上十分不适应。
　　“我没有异议。”
　　我如遭雷击。
　　“吴老板，你看，现在当事人说话了，吴老板还有什么意见么？”我的思维仍沉浸在那一句话给我带来的震撼中不可自拔。听到别人反问，第一直觉就是反对。
　　“不行。”
　　“他不能离开这里。”我咬着牙，几乎是一字一句地将整句话说出来。
　　无论如何，他不能离开这里。
　　我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仍然坚持着自己的看法堪称可笑，如果我是局外人的话，或许我也会为此而失笑。大势已去，而我却紧抓着最后几个棋子，明知已经没有可以抗衡的实力，却依然坚持着。
　　“既然吴老板这么说……”对面的人依然是挂着一张令人生厌的笑脸，不紧不慢的说着，每一个字都似乎捏紧了我的脉门。“那我们之后另议了。”惊讶于竟然如此好说话，我微怔了一下，心中的防备却是提的更深了。
　　“我们需要吴老板下一个斗。”
　　斗？难道他的真实目的在于这里。我心中暗叹，无论如何，这斗绝对不简单，我太大意了，竟心甘情愿地跳进了陷阱，没办法，一旦事情牵扯到他，我总会失控。
　　“怎样，吴老板意下如何。”
　　“我答应。”我呼出一口气，镇定答道。尽管不知道对方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前面也可能是龙潭虎穴，可我不能退，因为后方，已经没有了退路。
　　对面那人似乎看出了我的防备，轻笑着说，“吴老板也不必太紧张，这斗你们都熟悉的很。”
　　“云顶天宫，吴老板还记得么？”
　　原来是云顶天宫，如果是这样的话，张家人来找我也算是意料中的事了，毕竟对于那地方，除了小哥，也许另外一个最熟悉的人就是我了。
　　我心中仍在思量，又听到他说：“忘了告诉你，吴先生，这次与你同去的，还有你的好友。”
　　我抬起头直视他，看到他对我比拟着口型。
　　“王……胖……子”
　　我可以接受自己为了兄弟去冒险却无法接受兄弟为了我而出生入死，将胖子再一次从平静中扯入这个漩涡是我绝对不容许的事情。
　　“不行，其他的要求我都可以接受，惟独这条，不行。”
　　“那就可惜了，看来吴老板，我们之间是谈不拢了。”他拍了拍手，好像十分惋惜似的摇了摇头。
　　“不过，吴老板，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这件事情，我们还是很希望能与你达成共识的，不过，如果你真的不同意的话，我们也只好去找别人了。”
　　我努力压下心头那团怒火。
　　“张家本来财大力大，能人众多，为何不自己入斗，偏要寻他人合作，难道不是在开玩笑么？”
　　“吴老板，看来你还是不明白。”
　　他再次坐下，端起旁边的茶盏啜饮了一口，我这才发现他的茶盏中茶水还是满满的，不知是不是做了防备，觉得有些好笑。
　　“本来这件事，是非你不可的……”他放下茶盏，向前探了探身子，略微压低了声音，仿佛在说一件非常机密的事情。
　　“哦？”我也学着他的样子，表面上装出一副十分好奇的样子，但心中疑虑却越来越大，为什么要将这件事情告诉我，难道不怕我威胁么。还是……认定了我势力微弱，不足以惧，如果真是这样，呵呵，那反而要再看看了。
　　“但是吴老板总是不答应……”他话音一转，直起身子靠在靠背上，我探过去身子反倒显得有些表演过头了。
　　“那我们也就只能采取别的方法了……吴老板，你也是生意场上的人，我说的道理，你也不会不明白吧。”他冲着我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暗示着我什么，而唇边的那抹笑意，始终没有散开。
　　“张家的意思，我自然是明白的……”我直起身子，也将茶盏端过来，慢慢组织着措词。“既然如此，我们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么……”他缓缓直起身子，“在下就先告辞了。”
　　“王盟，送客。”

　　我坐在椅子上，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累得很，门边墙角处早已没了人影，或许是早就走了吧，我用手按压了一下太阳穴，只觉得不仅身累，心也累了。
　　刚才的那套太极拳花费了我太多心力，我不知道刚才所作出的决定是否正确，张家行事诡异，连派来的人都如此蹊跷。我不晓得这一切是否又是一个陷阱，我能知道的仅仅是我必须走下去。
　　我靠在椅背上，慢慢推敲起这一切，我知道的信息实在是太少，所以任何一点细节都不能放过，可惜我所知道的确实太少——连刚刚与我打交道的人物都不知道姓名，尽管姓名只是一个代号。
　　我不知道那个所谓的张家人是否为真正的张家人，也不知道那人在张家拥有多大势力。如果知道了名字最起码能让这些变得简单一些，最起码能从名字中看出他的辈份。我不知道这次行动在整个张家中是否重要，如果重要的话，最起码可以从这点入手，保住我和胖子的命，只怕在张家心目中，我还未到那个资格。
　　我隐隐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棋盘中，我以为自己是将，可惜，我只是一枚卒。
　　那么就走到底吧，过河的卒子，是没有回头路的。
　　我缓缓闭上眼睛，准备恢复些气力再去处理其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