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比江山（康熙X纳兰）》萦梦

5、小构园林寂不哗

　　明府门前，一个英气少年默默伫立，周身气势逼人，让人不敢直视。抬头看着高悬的明府二字，若有所思。

　　“主子，可是要明珠大人前来接驾？”二十多岁的人声音尖细，一听就知道是宫里的人。

　　“李德全，朕是来会朋友的，不见明珠。你去说一声。”那少年正是康熙，跟在他身边的则是他的贴身太监李德全。

　　康熙在明府家童的带领下向前走，走过一段长廊，长廊置于一片池塘之上，池中漂浮着几片尚未沉没的荷叶和一些光秃秃的莲茎，可以想见夏日池塘荷花盛开的美景。转过长廊，入目的是一座假山，山有三丈多高，两边由怪石堆积而成，中间平坦。两边有孔，水自孔中喷出，正好落到池塘边缘的怪石之上，溅起一簇簇水花，让整个空间充满了灵气，中间平坦的地方稍低，一弯细流清铺其上，顺势而下，形成一个小型瀑布。转过假山，两边白石崚嶒，上或铺青苔，或绕青蔓，或缠藤萝，只留一羊肠小道，顿有种曲径通幽之感。再向前走十几米，却见白石消失，道路变得宽阔，左手边是一片竹林，右手边则由奇花异草点缀，让人不禁想起“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境界。再往前走便是一个突兀的高岗，下面绿杨环绕，绿杨之间留有一羊肠小道。饶是康熙，也不由被这错落有致的景色所吸引。单单从这设计上，便知设计之人心灵别致。

　　“此处倒是设计精妙，有种超然物外之感，却又连着世俗之风，只是不知这设计之人是个怎样的人儿。”康熙感叹。

　　“这可是我家公子精心设计的，我家老爷也夸好呢。”带路的家童显然很是为自家少爷高兴，说起话来眉飞色舞。

　　“哦？竟是你家公子设计的，倒是想不到他还有远离世俗的想法。”康熙虽然喜欢此处设计，但却不想是纳兰亲手设计的，这处设计无疑是他心中所思所想，而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就有远离世俗的想法，康熙自是不能接受，更何况这人还是胸有丘壑之人。

　　那家童明显感觉到身边的人心情变差，也不敢多说话，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最后在一幢小楼前停下，恭敬道：“我家少爷就在里面，小的去通报一声。”

　　“你下去吧，我自己过去便是。”康熙淡淡地道。

　　家童诧异，但却不敢违逆，只能唯唯诺诺离开。

　　“主子，奴才前去敲门？”李德全觑着康熙的神色，小心问道。

　　“不必了，朕亲自去。”康熙说着，已经举步向前走去。

　　宽敞的书房内，纳兰成德坐在案前，身边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子轻敛衣袖，露出葱一般的纤纤细指，手持墨块，轻轻磨墨，动作娴熟，显然是经常做的。

　　“正是辘轳金井，满砌落花红冷，蓦地一相逢，心事眼波难定。谁省？谁省？从此簟纹灯影。”
　　“惊晓漏，护春眠。格外娇慵只自怜。寄语酿花风日好，绿窗来与上琴弦。”

　　“小构园林寂不哗，疏篱曲径仿人家。昼长吟罢风流子，忽听楸枰响碧纱。　
　　添竹石，伴烟霞。拟凭尊酒慰年华。休嗟髀里今生肉，努力春来自种花。”

　　“红叶满寒溪，一路空山万木齐。试上小楼极目望，高低。一片烟笼十里陂。
　　吠犬杂鸣鸡，灯火荧荧归路迷。乍逐横山时近远，东西。家在寒林独掩扉。”

　　朱唇轻启，声音清脆，读出纸上诗句，却平添一缕愁绪。

　　“表兄目前可谓是声名大噪，你的词可是争相传颂呢。”提到这个，那少女眉宇间终于有了一丝舒展。

　　纳兰听到这些，舒心的笑了，毕竟是十三四岁的少年，不管怎样，争强好胜的心思总归还是有的。

　　“只是不知何时能再见那红叶、寒溪，表兄，我真的不想进宫，难道就没有办法逃过吗？”那女子低叹一声，神情突然变得异常落寞，愁绪更添一层，眉宇轻蹙，声音幽怨。

　　“这岂是我们能做得了主的，规矩如此，我又何尝希望你进入那黄金牢笼之中。只是……”纳兰成德轻叹，怜惜地看着眼前的人儿。

　　“哦？在你们看来，进宫便是进了牢笼了？”房门被打开，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紧跟着康熙大步跨入，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

　　纳兰看清来人，满目惊慌，匆匆放下毛笔，立即站起身来，绕过桌案，就要行礼，却被康熙的眼神制止。纳兰只得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他不知道康熙听去了多少话，亦不知道康熙的性格喜好，虽然心中惶恐看，却只能站在那里。

　　“你是何人？怎可如此无礼，偷听别人讲话乃是小人所为。”那女子转身，见进来的乃是一少年，但举手投足之间尽是贵气，让人不敢直视，但毕竟是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又是被娇惯惯了的，加上有理在先，不由的底气足了许多。

　　康熙打量着眼前的人，粉面腮红，柳眉微蹙，眼睛波光流转，虽是十二三岁的年纪，却已经有了美人气质。

　　“蕊儿，不得无礼，这是表兄新交的朋友——龙儿，还不快快赔罪。”纳兰在一旁焦急万分，他没想到来的是当今圣上，本以为是往日较好的朋友，便没有避讳地让表妹沁蕊离开，如今看到来人，加上刚刚说的话，不知道被听去了多少，额头上已经冒出冷汗。

　　“龙儿，却是没有姓么？”沁蕊明显看到康熙刹那地愕然，便知道‘龙儿’不过是化名，更加有了底气：“表兄一向以诚待人，而你连真实姓名都不说，枉称是表兄的朋友！”

　　“放肆——”李德全看那沁蕊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在康熙面前大放厥词，也是害怕，只得开口训斥。

　　“蕊儿——”纳兰自然不能让表妹再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来，也低声呵斥，然后对着康熙就要行跪拜大礼。

　　然而李德全刚说了两个字就被康熙挥手打断，纳兰的动作也被康熙制止，只能僵硬地停在那里。

　　“我与纳兰诚心相交，虽未通报真实姓名，但是纳兰知我。”康熙淡定地说出这样的话，回答的是沁蕊，却意味深长地看着纳兰。

　　纳兰此时接话也不是，不接话也不是。皇上说你知他，即使你不知也得说知。

　　幸好康熙并不等纳兰的回答，转而又回到原来的话题：“不知你们为何认为皇宫是牢笼？据我所知，可是有很多人想着进宫的。”

　　“后宫之中明争暗斗，岂是人能生存的地方。不说皇宫，单单一般殷实的人家，男子倘若有三妻四妾，那妻妾们哪个不是明争暗斗，笑里藏刀，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可能就已经被惦记上了，更何况是皇宫之中，并且进宫之后，连见上家人一面都是奢望。我自然不想进去。”沁蕊不知道眼前人的身份，虽然开始对他有那么一点偏见，但是听到他说‘纳兰知我’，而纳兰有没有反驳时，那偏见就淡了许多，是以才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康熙沉默，现在想来，那金碧辉煌的紫禁城却是是牢笼了，连自己都困在其中，更何况那些远离亲人的后宫女人。

　　“若无事，沁蕊先行告退。”沁蕊看着沉默的康熙，有点莫名的慌张，找个借口赶紧离开，屈膝盈盈一拜之后，转身离开。

　　纳兰看到房门关上之后，又欲行跪拜大礼，动作依旧在半路被人拦下。

　　“朕今日前来是以龙儿的身份，你不必如此。”康熙说完，直接绕到书案前，饶有兴趣地看起上面的诗词来。

　　“纳兰喜欢汉学，可有以汉人规矩，起了字不曾？”

　　“纳兰不才，自取小字‘容若’。”

　　“上善若水，有容乃大，人如其名。”只是，你真的就与世无争么。康熙没有问。

　　之后康熙和纳兰谈诗词，谈朝政，诗词上纳兰造诣确实不低，却没想到他对朝政看的也是那么分明。期间免不了夸赞纳兰一番，纳兰也少不了谦逊一番。

　　总之，此次出宫，康熙很高兴。临走时，康熙拍着纳兰的肩膀，认真道：“既然容若提出‘天欲其亡必先令其狂’，那容若不妨好好帮朕‘令其狂’，这是出入宫的令牌，明天开始，你有空就进宫帮朕吧。”康熙说完，不容纳兰容若拒绝，已经举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