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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似曾相识燕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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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安抚住了央着要同我一道耍玩的小土墩,避开了难得得空在家喝酒的梧桐老兄,我决定夜探金陵殿。这凡间的俗话说的甚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倒是要好生瞧上一瞧那个据说出生时四海龙鸣不断,电闪雷鸣后的西边天空竟在青天白日里布满了五彩霞光,引得那百鸟长鸣,百兽俯首的男人是个甚么模样。
梧桐老兄也曾在与我闲聊时提到当今的圣上,彼时梧桐老兄用颇为赞赏的口吻称赞他,说他倒是个奇才,还说那些朝中略通天文八卦奇术的人皆称此乃千年难遇的祥瑞之照,他,注定是要一统天下的霸主。
可我却不这么认为,谁晓得那所谓的异象是不是哪家妖精在旁作祟相助,要知道这金陵皇宫里花痴的妖精还真不少,指不准人家是看中了那男人的皮囊也不定。再者说,那些虚幻的事物凡是有个三五百年道行的小妖精便可以变的八九分相似,就连小土墩,不过三百岁的年纪,也不过雕虫小技罢了。
听说那叫龙阙的男人,每晚都要在金陵殿里秉烛处理奏章到子时。唔,夜半时分倒是我最欢喜的时辰,旁人在睡梦中不知南北西东的时候,而我却能笑看风起云涌,别有一番滋味。梧桐却说这绝非一个好习惯,还说那些天寿不过百年的凡人,便是靠着那一个又一个梦渡过此生的,由此看来,做梦这回事,还是有些必要的。
我招来一朵云施施然到了金陵殿外。那金陵殿是这金陵皇宫的正殿,也算的最巍峨的一座宫阙。金碧的琉璃瓦前是一扇有些斑驳的朱色殿门,殿门向外延伸着长长的青玉石阶,据说足足九十九阶。我在心底腹诽着,虽说这阵仗倒还有些威严,却远比不上天上帝君那九霄宝殿去。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好笑。我一个小妖精,此一生怕是都没有机会登上那九霄宝殿,怎会生出这般的念想来,着实好笑。
醒了醒灵台的我站在石阶下,甚是费劲着仰着脖根子瞅了一眼那还燃着灯烛的大殿。原来都道那帝王家皆是孤独着杳然一身,想必便是这一层又一层的石阶生生将他同别人分割开的吧。要我说,真真一出自作自受的戏码,若不是贪恋那翻手覆云的权力,又何必尝遍那百年孤独?
不过说来那龙阙倒也是个有些意思的皇帝,殿门前除了两个正在打盹的侍卫,再看不见话本子里描述的隔三岔五巡逻的军队。我正琢磨着是直接蹦跶着进去同他说“嘿,帅哥,给你说门亲事如何?别说这送上门的瓜不甜,我家那个妹子那叫一个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若是娶回家可是进的厅堂入得厨房,明明是大家之秀却能将小家碧玉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境地去!”还是颇为婉转的将事先叫那兰歆绣好的一方手帕掷在他那龙头案前,然后……
“谁?何人在外面鬼鬼祟祟!”
都说这世间的事情本没有什么是你能掐着时辰算计好的,果不其然。我还没拿定使着哪个法子更有惊天地泣鬼神的效果的时候,却因为来时忘记闭住气息,却叫里面的男人逮个正着。
我从未想好和那个男人的第一次见着的情景会是这般的狼狈。诚然,好歹也是千年道行的花妖,竟连着三番叫凡人发现踪迹不算,此刻被灰头土脸着逮个现行真不知道又算得上哪一出。
耳听得那男人踱着稳健的步子朝窗子走来,我来不及细想着便掐了一个隐身诀,而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去。
我立在窗前,端着满满的好奇瞅着那个叫兰歆放弃所有的男人。唔……其实长的也不怎地,单就那五官来说,还远不如青丘的公狐狸来的俊俏,倒是那眼神很是犀利,四下看去的时候好似都能射出光来。
我从上到下打量完毕龙阙后,得出了一个自个以为颇为有深度的结论来。原来,兰歆那小丫头看上的是人家的身材嘛。不过就那俊朗挺拔的背影来看,倒真有几分叫人移不开眼去。只是,那映着红烛下的背影,却给我一抹莫名的熟悉感,脑子中很快闪过一些从前从未出现过的画面。好似有一道梦里的紫色背影蓦然转身,决绝的离去。
心忽然有些生疼,且又越发严重的态势。我暗呼一声糟糕,急匆匆地将兰歆绣好一朵素白兰花的手帕丢在了男人的案前,便灰溜溜地回了琼华台去。
彼时的我,驾着云心里只有一个念想,完了完了……原来我竟是个短命的花妖,旁的花木精怪,大抵都能活上万把年的,可我却不过两千年不到的时日,却大约是大限将至了。
已然记不清是几百年前的事了,那一回我睡了很是长的时间。那时候梧桐老兄还未曾凭空出现在我的身边,我也不过是刚刚修成人形的小花妖,每日跟在老花妖的身边,听她说一些老掉渣的故事。
老花妖是宠着我的,从不为我那改不掉的嗜睡毛病责罚我。可那一回,当我悠悠转醒时,却看到了老花妖红了双眼。
她抓着我的手,难得严肃地堪堪说道“十九,切莫再动心了。花木本无心,如今你要记着,若是有一天,你的心疼了,怕是大劫将至。切记,切记。”
是以,那时候的我将老花妖这一句切记记得比那聊胜于无的祖训来的熟。是以,我估摸着自己总喜欢没日没夜的睡觉大抵也是怕醒来时察觉到了不该有的心痛吧?!
揣着不安的心灰溜溜落跑的我不曾知道,那一方手帕惹下的却是又一出剪不断里来乱的孽缘来。
那一夜,龙阙蹙着眉,他明明察觉到有一丝气息在窗外流动,可待他拉开窗棂看去的时候,唯有那冷寂萧风的宫阙。
他轻咳一声,殿门前打瞌睡的侍卫忙从睡梦中惊醒,一脸惶恐地跪倒在地上,口中喊着“饶命!”
饶命……这样的字眼这些年他听的太多了,战场上那些战俘对他祈求着饶命,朝堂上那些大臣对他匍匐喊着饶命,就连这金陵皇宫里,他那些妃嫔也曾啼哭落泪着求他饶命。
这便是帝王的权与欲么?
龙阙忽然有些恍惚起来。他轻抬手,背过身去,不想去看身后那两个跪拜谢恩的侍卫是怎般感激涕零的模样。
这些年,他好似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凄冷和孤寂。
只是……案上那一抹青色的手帕却是什么?龙阙拾起帕子,右下角绣着一朵娟雅的兰花。
原来,真的有人来过……
原来这子夜时分的宫阙里,不只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