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语如风》秦溱

9、第九章

　　出口上方正是庄南墙当年落入陷阱的花园。
　　“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办？”韩子卿问风瑾言。
　　“我要去确定一件事。”风瑾言眯起了眼睛。
　　疯婆子怎么还不出现？龙耀轩心中充满了怨念，对方也已经有点不耐烦了，木宇森碍于身份不好亲自出面，但是他派出的手下都说要是龙耀轩仍是不肯让的话，他们可能要采取武力了，其实动武没什么可怕的，哪怕是双拳难敌四手，最多也就受点伤，他们肯定不会下太重的手，要紧的是万一他们用了掉虎离山，趁自己不注意溜进房间，那就麻烦了，虽然风瑾言这人平时前言不搭后语的，可是现在绝不能出一点差错，她这样说必然有她的道理。
　　对方已经很不耐烦了，摆开架势就想制住龙耀轩，龙耀轩也不敢贸然行动，表面上自然，心里却是慎重再慎重，就在气氛绷紧到临界点的那一刻，蓦的所有人的眼睛都被一道极刺眼的光线伤到了，等眼睛慢慢能够张开，却发现自己面前多了一把刀，多了一个人。
　　一把否极锋利的刀。
　　一个…乱糟糟的人。
　　众人都不敢轻举妄动，他们都不知道这个男子到底是现在哪边的。
　　只见他把鼻子放在风瑾言的房门上嗅了一嗅，略一沉思，道：“没错，就是她了。”然后往门上一靠，双手抱胸：“你们不能进去。”
　　尽管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多一个帮手总是一件好事，尤其还是一个武功瞧起来不错的帮手。事态瞬间就变成了这样，搜房的人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只好回去请示木宇森。木宇森赶到泊烟阁，一看到男子，眉头稍稍一皱，又马上笑呵呵地说：“原来是石惊雷石兄弟，今天怎么有兴致来鄙山庄？”
　　没错，就是石惊雷，或者说，是当日风瑾言与之拼酒的醉鬼。的确石惊雷这副邋遢到极点的样子很难让人接受他是那个传说中潇洒挥刀的人物，但是一个练武的人有些东西是掩盖不了的，比如他的坐姿，看似随便，其实倘若有外界的袭击，那样可以做出最迅速的抵御；比如他的双手，比一般人略大，而且在手掌的指节内侧有厚厚的茧子，这是武者才有的证明；再比如，他的目光，精神内敛，目光沉稳，他就像个最好的猎手，目光永远分散在四周，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细节。
　　当日风瑾言在与石惊雷连干十八坛女儿红之后，故作惋惜地说：“今日能与兄台相逢实乃人生一大幸事，只可惜这女儿红的劲道还是有些欠缺，小女子本有一珵八十年的醉生梦死想与大哥你共享，只是急着赶路。若是大哥有心，还请到暮合山庄来找在下，到时可能有人想抢酒，还望麻烦大哥了。”
　　木宇森心知这石惊雷向来是说一不二的，这下怕是碰到大麻烦了，只好说：“破晓公子有所不知，这房间乃是一个穷凶极恶的邪教妖孽所住，此人已杀了好几人，均是一派之掌，想必阁下是找错人了。”
　　然而这石惊雷才不管，对木宇森苦口婆心的一番话像是没听到似的，只是徐徐开口道：“除非她自己把门打开。”
　　他刚说完，门就从里面打开了。除了石惊雷和龙耀轩，众人立刻蓄势待发，就待一哄而上。开门的除了风瑾言还能有谁？她看见大家像看见洪水猛兽一般地看着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伸手往面上一揭，竟撕下了一层皮来。
　　当然不会是真皮，是一张人皮面具，于是一张全新的脸呈现在了众人面前。脸型不变，五官却是与原来全然不同，双眼的眼角微微上调，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妩媚，鼻子精致而俏挺，一张不大的嘴巴现在正勾勒出了一个小巧的弧度，带着点俏皮，两只耳朵隐藏在乌发之下，皮肤有些苍白，最吸引人的还是她的眼睛，目光里透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又仿佛能够洞察一切，可是她的眼神又出人意料的清澈，似乎是个初涉尘世的孩子。
　　风瑾言指了指自己，展开一个天真的笑容，道：“不知木盟主还记不记得小女子？”
　　记得，怎么能不记得，这个女子曾经在他出游时弄得他们一行人鸡飞狗跳，还美其名曰什么增添人生兴趣，木宇森拱了拱手，道：“笑语姑娘，不知尊师近来如何？”也只有她的师傅尚能压她一压。
　　果然见风瑾言撇了撇嘴，道：“不要太好，每天玩得开心，不论是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爬的，都是他的好朋友。”
　　木宇森听到后神色一正：“虽然笑语姑娘自行以真面目示人，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请出示凭证。”
　　风瑾言似乎是早就知道了一样，抬起手，让众人看她手中的令牌。令牌大概大半个巴掌大小，看起来黑沉沉的，仿佛能吸收所有的光线，一看见它就觉得自己胸口好像被什么给捶了一下，上头烙着两个较大的篆体字——司空，旁边是一列蝇头小楷——捕风者笑语。慢悠悠地收起令牌，笑道：“这下子对我的身份没有疑问了吧。”需知道，司空府的人数虽不多，但绝不算少，每人都有自己的令牌，每一块都各不相同，不过再怎么样也可能被模仿，除了四个人的令牌，笑语、盈盈、暗香、归去，她们的令牌是由当世最出名的铸造师桀矿将一块天降陨石打磨整整一年才制成，又由天下第一机关师鱼晏子安装上繁复的机关，最后是不知名的毒师将其淬上一种针对人体质的毒药，只有它的所有人才不会中毒。也就是说，就算你拿到了令牌，倘若拿的方法不对，令牌里的机关会让你痛不欲生，就算侥幸拿对了，不出三个呼吸，毒已深入骨髓，无药可救。
　　“果然是笑语姑娘，姑娘莫怪，在姑娘失踪的这一段时间里，靳无涯掌门也遭到了杀害，所以我们必须小心为上。”木宇森的眼里完全隐去了怀疑之色，“又道，“只是这凶手究竟是谁呢？”他早收到消息说司空府会派一位成员来监督整个武林大会的召开，不过没想到会是笑语这个麻烦精，而且还易了容，她的身份就是她不是凶手的最好证明，因为司空府只杀恶人，要杀一个人从不遮遮掩掩，甚至会发布追杀令。
　　“我想看一看三位掌门的尸身。”
　　三个尸体，三道血线。也许是为了表示对三位掌门的尊重，他们仍然穿着生前的衣服，周围还放着冰块，使尸体腐烂的速度减慢。没有人想和尸体过分近距离接触，而且凶手人选有变，众人人心惶惶，只好都待在正厅里，聚在一起，以减少凶手再次行凶的可能。所以近聃厅里只有风瑾言、韩子卿、石惊雷和龙耀轩，慕容凌晨和庄南墙则另有他去。
　　在三个男子六双眼睛的注视下，风瑾言开始脱衣服，当然不是自己的衣服，而是三具尸身的衣服。其实她主要要验的是叶离妄和靳无涯的尸体。
　　石惊雷忍不住拿手肘轻轻捅了捅龙耀轩：“喂，那个女人…怎么一点都不尴尬的。”
　　龙耀轩没好气地说：“可不是么，她看死人比看活人还认真。还有，我不叫喂，我叫…风耀轩。”最后一句讲得更是咬牙切齿。
　　韩子卿一直没出声，这时却突然“嗯”了一声，目光紧紧盯着靳无涯的尸体，石龙二人扭头看去，也是倒吸一口凉气，在靳无涯的胸口中央有一个黑色手掌印，可是其余两具都没有，很显然死因都是不知名的武器造成的血线。
　　风瑾言反复地看着三道血线，只有前两具尸体在血线周围有隐隐的青紫之色，再看尸身的后脖颈，同样也只有前两具才有那一丝几不可见的白痕。
　　“你们认得这道掌印的来源吗？”风瑾言指了指黑手掌印。
　　“当世应该无人能做到。这个招数早就失传了，是一种名为断岳掌的掌法，是已故的前代暮合山庄庄主木宇林的绝学，而木宇林也并无子嗣。”回答的是博学家韩子卿，“不过，又略微有些不同，似乎做过什么改进了。”
　　风瑾言只是“哦”了一声就不再说话，然后起身大步往外走。
　　“你要去哪儿？”龙耀轩赶紧问道。
　　“吃饭。”
　　不吃饱饭哪有力气干活，这是风瑾言一贯的信条，只不过她的信条还有一条，能噌一顿是一顿，于是她现在就坐在了木宇森的对面。她边吃边道：“哎呀呀，这庄主吃的饭就是不一样，听说庄主年轻时可是美食高手，要求果然不同，难怪师傅常说，要庄主您赶紧去把四十年前那盘残局和他下完，他说自己一定会赢，这样他就能一尝庄主亲手所做的美味了。”
　　木宇森摆摆手，道：“呵呵，这么久的事情他老人家倒还记得，我有空自当拜访。”
　　风瑾言眉眼弯弯：“那自是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