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离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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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还山以北，便是一幅和江南不同的景致了。
连绵起伏的山峦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辽阔无垠的平原。
由于厉旭有伤，受不了颠簸劳累，车队前进的速度一直都很慢。
他们一路北上，不知不觉间，便是一个多月了，北方的秋已然来临。
自打那时西凉镇外一役后，厉旭的身子便渐渐弱下去，正洙为他配了许多药都不见成效，只能一天天看他变得消瘦而束手无策。
前夜厉旭彻夜未眠，又染上了风寒。
浑身发烫，厉旭闭着眼仍无意识喃喃叫着‘晟敏’
正洙一边拿毛巾为他敷额头，一边心疼的拭去他脸上密密的汗珠。
车队已经在附近扎营。
马车的门帘被掀开。
‘正洙，我已经请了大夫来。’希澈领着一人走进来，‘他是城里最有名的老医师了，有他在厉旭很快就会没事的。’
‘老夫定会尽力治疗金公子。’老先生慢悠悠的说。
‘那就多谢了。’正洙听得这话，稍稍放下心来。
‘先生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我们先出去吧。’希澈道。
正洙略一思索，便随着希澈出去了。
夕阳才刚刚消失不久，大漠的天就完全黑了下来。
营地里已燃起许多火把。
希澈领先正洙三四步，走在前方。
夜色下，他的红袍不似白日里的张扬，反而平白笼上一层萧瑟之意。
正洙莫名一阵悸动。
金希澈总能在不经意间就散发出魅惑人心的气息。
‘去我帐里休息吧。’希澈突然停了下来，侧过头对正洙说。
柔和的火光衬得他的神情变得温柔几分。
‘好。’反正是无处可去，正洙便应了下来。
两人再走了一会儿，就到了希澈帐中。
赶路毕竟比不上在残月总部那样的奢华生活，即使是希澈的主帐也显得有些简陋。
‘请。’希澈指了指木椅，示意正洙坐下。
取出茶叶及茶具，希澈又开始泡茶。
正洙默默不语，随着茶香，内心渐渐地平静下来。
希澈仿佛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魔力，即使正洙与他之间有着仇怨，但每每跟他呆在一起，不但不会与他怒目相向，反而非常情愿和他一起喝茶对弈。
一个多月下来，正洙对他的仇恨有所缓解，还生了不少惺惺相惜之意。
很快，茶香弥漫了整个营帐。
希澈递给正洙一个茶杯。
深深嗅了一口，满腔茶香。
‘难道你不管去哪都会带着这套茶具吗？’这个问题倒是困扰了正洙许久。
‘对。’希澈抬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想知道为什么吗？’
‘想。’这也没有什么难以启齿的，正洙也就落落大方地说了。
‘看看杯底就知道了。’希澈一口饮尽杯中的茶。
正洙也学他的样子喝完杯中茶翻过茶杯-----
希澈
杯底上是两个清秀的小楷。
希澈把自己手中的杯子呈给正洙看。
‘正洙----’正洙自己轻念出声，‘希澈----’
两个茶杯，两个名字
‘你拿着我，我拿着你。’希澈脸上是带着一点得意地笑。
正洙一直没有忘记那日希澈的是爱，最近他一直刻意回避这个话题，今日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但是，他为什么并不排斥自己心里那微微甜蜜的情感呢？
不，英云，英云还在等着他。
正洙压住心中不该出现的想法，放下手中的茶杯：‘我要回去了。’
‘朴正洙，你要躲到什么时候？’希澈还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你动心了，不是吗？
正洙愣住
对，他承认，他是对金希澈动心了。
一个多月的朝夕相处，和希澈一同喝茶，对弈，偶尔赏月，正洙知道了希澈并不像外界传言般冷酷无情，相反的，他是一个有点脆弱的人，不喜说话，有什么事总是自己默默承担。
正洙原来以为自己会和英云在一起一辈子。
可是，仅仅一个多月，自己就对金希澈动心了。
这只是错觉。
正洙如是说，
‘我，有英云了。’正洙不知怎的，一时竟把头脑发热下的不理智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再说，我怎么可能爱上你，这一个多月跟在你身边，也是为了小旭和英云，你这种为了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强取豪夺的人，我不可能会爱上你。’
希澈的表情渐渐冷下来，他站起身走到正洙面前：‘你说我不择手段，强取豪夺？’
‘对。’正洙毫不服输的看着希澈。
‘我若是强取豪夺，这一个多月来我会待你如客？我金希澈这辈子没对人如此低声下气过，朴正洙，我虽然不是个好人，但对于你，我何时强迫过你？你竟还说我强取豪夺，我真是疯了，才会忍了一个多月没碰你一个手指头。’希澈的表情没有多大变化，脸侧线条却绷紧了。
正洙不知该说些什么，下一刻却见希澈向自己伸出了手‘你要干什---’
希澈没有给他说完的机会，一只手将正洙的两只手反剪在身后，另一只手扣住正洙的后脑勺，狠狠吻了下去。
[部分内容已删去]
‘朴正洙，你不知道我等这天等了多久。’
刀尖正准备离开，却见一直静静躺在那里的正洙突然弓起身子，刀尖直直刺入他的胸膛-----
鲜血涌出，在雪白的亵衣上开出一朵妖异的花。
希澈的瞳孔蓦然紧缩。
像躲避什么似的飞快扔开那把小刀，‘来人，叫大夫来。’他声嘶力竭地喊着。
‘朴正洙，你疯了，你凭什么寻死。’
‘呵呵呵---’正洙居然在笑，‘金希澈，我宁可死也不会和你做那事。’
‘好，好。’希澈将红袍穿上，又恢复了平常温和却遥不可及的模样，‘朴正洙，很好。’
他往营帐外走去，掀开帘子前回头看了他一眼：‘我也告诉你，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站在我身边。’
留给正洙的只有那个在夜色下愈发纤弱的背影。
金希澈，朴正洙
正洙望着木桌上排在一起的两个茶杯
那会是他和他唯一并列在一起的机会。
天明
车队继续上路
最大的马车让给了正洙养伤，自昨夜开始正洙就发了高烧，大夫一直在照顾他。
反倒是厉旭看起来精神好多了，一大早就醒了过来，出了马车就见希澈在前方骑着马。
‘正洙哥不在。’厉旭以为他是来找正洙的。
‘他在我的马车里养伤。’希澈没有回头，自顾自地说。
厉旭大惊：‘正洙哥受伤了？’
‘是。’希澈淡淡道。
‘我去看看他。’
‘大夫还在为他疗伤，你晚些过去吧。’
希澈的话让厉旭停下了脚步，‘是。’
一阵静默
‘有兴趣陪我喝杯茶吗？’希澈突然道。
厉旭惊愕不已，但还是应了下来：‘可以。’
如正洙一样，他对希澈并无恶感，虽然他知道金家被灭是希澈所为，但毕竟从小就与正洙生活在一起，对金家并没有太多感情。
两人到了备用马车中，各自坐下。
希澈去了茶叶，却对着面前的茶具发了半天呆。
厉旭不得不小声叫了他一下：‘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希澈回过神来，‘我只是用不惯这套茶具。’
话是这么说，但还是很快开始泡茶。
两人就此沉默下来。
厉旭静静喝完一杯茶：‘正洙哥是个非常重感情的人，他对我哥的感情已经根深蒂固就像亲人一样，但我想，他已经爱上你了，只是他自己不愿相信，也不愿承认，一旦他爱上一个人就会全身心地相信那个人，所以，如果你爱他，就不要伤害他。’
说完一席话，厉旭就起身告辞了。
‘谢谢。’希澈对着他的背影说。
他笑了，这个总是被保护的弱不禁风的少年，兴许看得比谁都明白呢。
安平镇
客栈内，正洙在昏迷三天后终于悠悠醒来
视线慢慢聚焦
‘小旭---’正洙看清了坐在塌边的人，不知怎的竟有些失落。
‘喝水吧，正洙哥。’厉旭递给他一杯水，‘大夫说只要避免剧烈运动，在休养几个月就完全没事了。’
‘小旭，你都知道了？’正洙颤抖着开口。
‘嗯。’厉旭知道正洙指的是他为何受伤的事，希澈虽没有明说，他多少也猜到了一些。
‘我---我对不起英云---’
‘正洙哥，你对他动心了，不是吗？’
正洙愣住。
半晌，他才说：‘对，我就是这样无耻的人，我，动心了。’
‘正洙哥，爱一个人怎么会无耻？既然爱他，就承认吧。’
‘我原想给自己一段时间去接受这个事实，到时候，我会告诉他我爱他，可是，他竟然对我---我不知道到底怎样才好---’
‘正洙哥，你知道这个小镇叫什么吗？’厉旭突然牛头不对马嘴地来了一句。
‘啊？’
‘安平镇，他说安平，平安，念起来特别吉利，听他说希望上天保佑你早日醒来，他还说只要你没事，他以后再也不会强迫你了。’
正洙无言以对
‘这三天来，他每时每刻都备受煎熬。正洙哥，他爱你，如果你还在因为我哥困扰的话，我想，他最希望的是看到你幸福，所以，和金希澈在一起吧。’
‘小旭，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好吧。’厉旭向房外行去，‘正洙哥，我们马上就回到残月总部了。’
‘嗯，我知道了。’
房门被掩上，又恢复一个人的寂静。
客栈大堂里
厉旭找了个地方坐下，开始吃饭。
都快两个月了吧
离开晟敏的日子，有两个月了
他看起来一切都好的样子，心里却比谁都明白，晟敏生还的几率几乎为零。
想到晟敏，眸中飞快涌上一层水汽，被他低头轻轻拭去了。
不行，他不能哭
如果连他都哭了，那岂不是说明自己也认为晟敏不在了。
晟敏一定还在，为他好好活着。
‘喂喂，你们听说了吗？；邻桌的议论声传来。
‘什么事啊？’
‘这消息被藏得很好，前几天才逐渐传出来呢，说是两个月前天下第一杀手李晟敏在江南被杀了。’
‘天哪---’‘活该---’
议论还在继续，厉旭脸色苍白地坐在桌边。
希澈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你想复仇吗？’
想
晟敏不在身边，他只能靠自己。
像被蛊惑般，厉旭接过希澈递过来的剑。
复仇，就先从那个说晟敏活该的人开始好了。
厉旭一步步走到那人身后，手起，剑落，那人的头掉落下来。
他仿佛看到了当日在酒楼里杀了许多人的晟敏，自己此刻在做和他一样的事。
杀了别人，维护自己爱的人。
那抹血红，照亮他瞳孔深处的恨。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离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