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灰狼（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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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要去树林里逛？”经过厨房时Nora婶婶将我们拦下，绑着俐落马尾的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老实说，我宁愿你们待在房间里捣鼓那些烧瓶、试管和培养皿。尽管你们俩上次差点烧了一张桌子。”
“不是烧，是腐蚀。”Murphy纠正道，“我们在做腐蚀实验。妳知道的，就是检测金属或其他材料与环境发生相互作用而引起的化学损伤过程的材料实验。”
“亲爱的，我并不想知道得这么详细。”Nora婶婶耸了耸肩，她一向对这些事不感兴趣，但话题若是烹调她可以跟你聊上一整天。 “好吧，既然还有Hugh跟着，我不用担心你们会迷路。”
她指得自然是两年前那次劳师动众的大搜索，我和Murphy在树林里兜了好几圈才找到农场的方位。当时虽然是我提议去逛逛树林，但其实我并不怎么了解农场周边的树林构造，关于小径和野兔洞穴等等情报都是Thomas和Rori告诉我的。我绝对不会承认我是一时头脑发热没想过迷路的可能性，更不会承认我和Murphy白白在树林里转了好几小时的圈是因为我不可靠的直觉。
“对了，你们俩中午吃得太少了，要去林子玩的话得先填饱肚子才行。”Nora婶婶以拍板定案的口吻说：“正好，在去店里工作前我给你们做蜂蜜奶油格子松饼。”
看到我将头撇向一边，Nora婶婶眯起眼睛，“别跟我说妳要减肥或讨厌甜食之类的，Evanross妳才十一岁而已，看书和做实验并不会让妳长高。妳瞧瞧自己，瘦得骨头都能碦疼人。Clara和我说過妳在大学时没人盯着就不吃饭。”
“我有吃啊，只是偶尔会忘记。”我的确是不大喜欢甜食，但减肥？上辈子我老妈一直希望我苗条些，大力抨击我衣橱里那些宽松的长版帽T，甚至只让我吃万恶的苹果餐，我也没动过想要瘦下来的念头。能吃就是福，然而也不能过量，像Michael那样无糖不欢造就他可歌可泣的腰围是血淋淋的悲剧典范。
至于在大学还得劳烦Clara同褓母一样督促我吃三餐一事，纯粹是因为我必须花上许多时间和精力专注于课业上，毕竟我从前接触的都是广告设计相关，盯着电脑萤幕上的绘图软体介面的时间比盯着显微镜还长，手持试管这回事自我小学毕业就没碰过了；直到穿越，然后选择跳级就读大学（当初通过心理评估时我还满惊讶的，要知道我可是有“前案”），再自讨苦吃地选择了各方面都让我头疼的化学系。
拥有二十多岁的灵魂并没有让我的大学生涯像开了外挂那样一帆风顺，我也并非名符其实的天才跳级生，为了跟得上其他人的脚步，我几乎是住进了图书馆和实验室，与此相比吃饭和睡觉这种小事就常常被抛在脑后。
至于Nora婶婶说什么我瘦得剩一把骨头太言过其实了，自从我下半身瘫痪后我必须更大限度地使用自己还能活动的部位，举凡穿衣、洗澡、如厕等等再简单不过的动作我都得重头学习──我很庆幸自己不必借助导尿管能自理大小便──那段时间让我既尴尬又沮丧，等到我能独自一人照顾自己时一切就开始好转了。大量让上肢运动使我上臂的肌肉变得结实强壮，搞不好哪天我可以锻炼出健美运动员的可观肱二头肌哩。当然，为了防止腿部肌肉萎缩的复健和按摩就没法靠我一个人解决了，在家里是Leslie负责，而到了学校就由Clara接手。
即使如此，长期坐在轮椅上还是让我的腰多了小赘肉，Thomas那家伙（他是我堂兄，和Nora婶婶长的相像，同样拥有深邃的五官，虽然一脸精明相但实际上是个长不大的男孩）喜欢偷掐我的腰，在背我上楼时会带着笑意抱怨我愈来愈重，让我特别想在他肩膀上烙下牙印。
“Thomas说我变胖了。”我不满地咕哝一句。即使我并不那么在乎身材，但被说胖还是令我介意。
“别听他胡说八道，那小子嘴巴就吐不出好话来。”Nora婶婶拍了拍餐桌桌面，“不管如何，你们还是必须吃完东西才能离开。”
Murphy毫无异议地将我带向饭厅。好吧，至少Nora婶婶出品的甜食有品质保证，自诩为美食鉴赏家的Michael都大力为她背书。再想想看，我牵起嘴角微微一笑，在Michael和Brenda搏命的时候我正在吃他最爱吃的蜂蜜奶油格子松饼，多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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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尔德乡村农场位在巴斯市近郊，占地共五百五十英亩，植物作物包含大麦、小麦、燕麦等谷类，动物畜牧则包括鸡、牛、羊、以及马。此外还有五座圆顶塑胶温室，十五英亩的大菜园，露营搭帐用的广大林地。身为农场主人的Aaron爸爸及Robert叔叔共同管理近五十名员工，除了全职的农人与牧人以外，另一半的员工便负责有机店和咖啡厅的生意。
我和Murphy沿着温室前进，一路上瞧见Noah和Aaron爸爸以及义工们在菜园挖掘马铃薯，今年初播种的马铃薯已经可以采集销售了，不过这批采收的马铃薯没办法储存过冬，所以会留下一半以上到冬天收成再慢慢销售至隔年。经过其中一座温室时，Thomas和Clara为了防止温室外的杂草窜入，正在温室内用铲子挖壕沟，Clara铲土的动作像要发泄压力似地恶狠狠的。
途中路过鸡舍的时候Rori提着装了鸡蛋的篮子从里头走出，她对我们挥了挥手打过招呼便继续忙着干活，她还得去牛棚旁的乳品作坊帮忙制作酸乳酪。这时候Leslie应该在有机店那里帮忙制作橘子果酱，但可能等会儿就会被Nora婶婶给发派到花园采些香草。然后在另一头我看到Robert叔叔和几名员工在馬廄那儿挖作为肥料的马粪。
我把目光转向给牧羊人赶进闸门的羊群，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拨弄毯子一角，对帮不上忙的自己生着闷气。我总觉得周遭忙碌的气氛老是将我排斥在外，虽然我也晓得以我身体的状况只能在晚餐时帮忙摆餐盘而已。
“Evy，今天要不要到小溪那儿逛逛？”Murphy问道，“那里开了些漂亮的野花，我们可以摘一些回去。”
我点了点头。 “说到花，Euphemia有说过要教我做花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没办法做的很漂亮。”
“我也没办法。或许我们应该多摘些，然后让Euphemia教教我们？”
“那我们得做好心理准备了，小Yuffie可是个严格的老师。”
我们边聊边往小溪前进，顺着平坦的小径我们不一会儿就抵达了，这条溪流隐藏在丛生着灌木的坡道的下方，倘若不注意太靠近的话是会失足摔下去的。再前面一点就是露营场地，但那儿没什么有趣的东西。如Murphy所说，溪边开了一丛丛色彩鲜艳的金姜花，那些密生的小花边缘呈现浅黄色，而心部则是漂亮的金黄色。很显然它不大适合做花环，不过放进花瓶里还是相当美观的。
Murphy将我安置好后便一人去摘采花，我摸摸Hugh的脑袋，拉布拉多把头搁在我膝上享受我的抚摸。
“这花有香味呢。”Murphy大声跟我报告，他已经摘了不少，“Evy妳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我低下头伸手去搔Hugh的耳后。 “那是金姜花，花瓣可以拿来食用。真不晓得这儿怎么会有这种花？”我才说到一半就听见Murphy的惊呼和枝叶被折断的声响，我立刻抬头看过去，本来背对着我采花的人不见了。 “Murphy！？”
Hugh冲到Murphy消失的地点，将半个身子都探进灌木丛里吠叫，我转动轮子以最快的速度来到Hugh身边。 Murphy肯定是为了采花摔了下去，溪流的潺潺水声几乎要给我的心跳声掩盖。
“Murphy？你还好吗？”我大喊着并忍住自己别冲上前一齐摔下去。
“只是一些小挫伤而已，大都分布在手肘处和膝盖，手掌也擦破了皮。”Murphy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嘶…我扭到脚踝了。”
“很严重吗？你能不能爬上来？”
“我想大概不行。虽然没听到疑似韧带断裂的“爆裂声”，但是瘀肿得很严重，我没办法让自己的左脚踩地，而且极有可能关节异位。”都这种时候了，Murphy还忍着疼痛用冷静分析的口吻为自己诊断。 “刚才摘的花都被我扔出去了，不过我看到附近还有几朵……”
“别管那该死的花了，待在原地别动！”我吹了声口哨，Hugh来到我面前，“好了，士兵，去找Aaron爸爸，他会知道发生什么事。快去！ ”Hugh吠了一声，立刻跑向农场。
“唔，我想我可以利用溪水来冰敷脚踝。”Murphy说道。
“冰敷？你确定这不会冻伤皮肤什么的吗？”现在虽然是夏季，但在树林里几乎感受不到阳光的热度，更别提溪水可以称得上是透心凉。
“天啊Evy，冷静点，我当然不会让自己冻伤，而且这条溪可没结冻。”对方惊讶的语气让我明白我太慌张了，可是不能亲眼确认Murphy的伤势实在没办法令我安心。
“好吧，那我们聊点其他的…就是，让我知道你很好……”
等待永远是让人烦躁的过程，于是我们两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内容涉及循环生理学以及流量理论），我们都不是很投入这次的讨论，Murphy分心于脚踝的伤势，而我在想着扭伤脚踝的后续处理事宜。就在这个时候，我右手边十呎外的树丛沙沙作响，某个物体窜了出来。
不是狐狸或野兔那种在农场周边常出现的小动物，我睁大眼睛看个仔细，它看起来像是哈士奇；但是它的眼睛倾斜角度不同，背后的披毛有保护色，而且眼睛的颜色不是标志性的冰蓝色或棕色。等我对比结束后我屏住了呼吸，那才不是什么迷路的哈士奇，那是一头灰狼。
Murphy依然还在说话，但声音就像隔了一层薄膜模糊得无法分辨。灰狼抬起了头，金黄色的锐利眼眸对上了我。狼的头通常与背脊同高，只有示警时才会将头抬高。全身动弹不得的我脑袋还在列出无关紧要的资讯。等到我胸口开始发疼，我才意识到自己一直都在闭气，在我小心地呼吸时我一直紧紧盯着灰狼。
为什么这里会有狼？英格兰还有野生的狼吗？重点是，那匹灰狼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这场瞪眼比赛我撑不下去了。
我揉了揉眼睛，等我放下拳头睁眼时，那头狼已经不声不响地来到我面前，这时候我才发现它的体型比一般的狼都要来得庞大，简直像是一只熊。它没有任何敌意地前倾身子，仿佛在仔细端详我的面孔，评估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在它盯着我看时，我注意到它的脖颈挂着子弹吊坠，是5.8mm子弹。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一匹狼戴着□□弹坠链？难道有人饲养它吗？
“Evy？”Murphy提高了音量，“妳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他的声音惊动了灰狼，这只巨大的狼动了动耳朵，目光挪向小径的另一头──通往农场的方向──接着它迅速掉头离开，消失在树丛中。
“Evy？到底怎么了？”Murphy拔高声音的询问带着慌乱，这让我立刻回过神来。
“没事，我没事。只是稍微走神了。”
“走神？”Murphy对此显然觉得可疑，在他探究之前Hugh的吠叫声远远地就传了过来，这表示它已经找到帮手。我庆幸Murphy来不及开口，因为这事实在太离奇太令人难以置信，而且我隐约觉得这似乎和被我当作不存在过的男孩身处的世界有关。否则要怎么说明那头一点儿也不像普通灰狼的巨狼？它就像是人那样会思考……
我摊开满是冷汗的掌心，迟来的颤抖现在才彰显它的存在。
开什么玩笑，我已经过了三年普通的日子，也打算就这么过下去。但愿那只是我在胡思乱想。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灰狼（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