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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宫宴 ...

  •   这日,吐蕃土司上京里朝贺,宫里办下大戏,特许京里官眷入宫同宴。夜棠新勅的命妇,虽体弱有病,也少不得振作精神,按品大妆。这次赐宴,在正殿举行。因此一干官眷均从午门东侧入宫,候于广场,再由礼仪太监按着品级家庭,差人带入殿内。当日王夫人着真红绫纱大衫,披深青霞帔,上有金繡雲霞翟文,夜棠则衣销金小杂花霞帔,生色画绢起花妆饰,镶金银坠子。此时京里官眷已到了不少,俱是命妇,一眼望去,数不尽的金钗霞帔,道不完的珠光宝气,俱是一派繁荣景象。甫一入殿,便有一面生太监走上前道安,王夫人与夜棠具不知道情况,连忙回礼。那太监连道不敢,只问夜棠:“敢问可是孺人沈氏。”夜棠回道:“妾身便是。敢问公公有何事。”
      那太监面色淡淡,打了个千儿道:“奴才是容妃娘娘宫里的,容妃娘娘差奴才前来请孺人过去说话儿。”
      夜棠备觉奇怪,却不动声色,只问道:“不知容妃娘娘因何事召见臣妾,请公公明示。”
      “这我不知。”那太监只摇摇头,“娘娘只吩咐请孺人过去,至于要说什么,要问什么,是娘娘的事情。”
      王夫人见这情形,有些担忧地看向夜棠,却不说话。
      夜棠略一沉吟,便回道:“是,臣妾知道了,烦请公公引路。”
      这边王夫人见夜棠随那太监出门后,转身也出了殿门。

      穿过花园,也不进内宫,那太监将夜棠引到了一水榭亭里,见容妃正闲坐亭内,徐徐饮茶。夜棠整理衣饰,上前拜道:“臣妾沈氏,见过容妃娘娘。”
      那容妃也不知是否没听见,只低头撇着茶沫,夜棠也只能直直跪着。约有一盏茶功夫,容妃才抬起头来,像是突然看见夜棠般,大惊道:“这不是傅家的孺人吗,怎么跪在这里!”说完向左右喝道:“光看着做什么么,还不搀起来!”
      左右一听,连忙去扶。那容妃笑道:“本宫只顾着出神,没听见孺人的问安,害孺人在这里受委屈了,还请孺人不要见怪。”
      夜棠膝下酸麻,左右虽有搀扶,却并不使力,夜棠只得凭着自己的力硬撑着起来。心中虽恼,面上却平静如水道:“娘娘万不可自责,是臣妾怕惊扰着娘娘,声音太小,娘娘这才没有听见。”
      容妃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孺人不见怪就好。”那容妃本是极盛的容貌,这样一笑,只觉得整个亭子都生出华光,饶是夜棠,也不禁一震,暗自思索,怪道皇帝在贤、淑、庄、敬、惠、顺、康、宁外,再加了个容字,这容妃这般艳色,果当得起如此的恩宠。
      容妃见夜棠虽面色恭敬,眸光望着自己却有深思之态,便觉不快,也不赐坐,问道:“听闻傅将军在外战功了得,孺人想必是高兴得紧吧。”
      夜棠一想到傅云,顿时多了些愁容:“谢娘娘惦记。听闻那方战事还顺,只是臣妾一介女流,不懂国事。只能希望战事早日结束,众军士都能平安归来。”
      容妃一怔,面色更是不好:“孺人不愧是大家出身,倒是荣辱不惊。”
      “娘娘见笑了,家里只是借着祖宗的封荫有个虚名,其实内里早就空了,更遑论与如今实在的高门相比。”
      一席话不软不硬,倒把容妃抵得说不出话来。
      “听闻孺人近些日子身体不大爽利。”轻咳一声,容妃转了话儿。
      “谢娘娘惦记,已经大好了。”夜棠淡淡地回了一声。
      “看我这记性,孺人身体不好,我怎么还让孺人一直站着,快坐才是。”容妃像是突然记得,满脸歉色。
      “谢娘娘赐坐,只是臣妾过来已经好一会儿了,正殿开宴,这要是去迟了……”夜棠有了想走的心思。
      “不着急,宫里的事儿,繁杂且琐碎,一时半会儿哪里就好了。”
      夜棠无奈,只得坐了。
      “怎么不见你带我赏的镯子。”容妃状似无意问了一句。
      “娘娘的赏赐珍贵非凡,臣妾轻易不敢配戴。”
      “那倒不用,只是个红玉镯,也没什么多稀奇的。”
      “臣妾外公家里原有件瓷器,普通的白瓷,刚得的时候是一普通人家感谢送的,也没怎么在意。后有一高人看到,才知竟是当年小晏先生所藏,于是价值备增。景鸿年间献给了先皇,先皇甚是喜欢。”
      容妃知她言语中的捧赞之意,心里有些受用,面上也好了些:“那东西,其实本就该你戴着,我也算是物归原主。”
      “臣妾不解。”夜棠有些疑惑。
      容妃掩面而笑:“不解也罢,说了也不好听。”
      夜棠皱眉,那笑声虽是银铃之音,却多了些韵味深长之意,让人生起不快。
      正欲答话,只见容妃面色一变,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左右也都忙跪了下去。夜棠忙起身转身,见皇后已经行至亭前,定定地看着容妃。
      夜棠忙跪下请安。皇后见着她,脸色好了些,笑道:“孺人请起,你们也是,都起来吧。”
      容妃也向前福了一福,陪笑道:“姐姐怎么来了。也不让人通传一声。”
      皇后也不答话,只向夜棠笑道:“本宫驭宫无力,倒叫孺人笑话了。”
      容妃见皇后与夜棠均着大衫,这时方明白过来,吓了一身冷汗,忙实实地给皇后行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方才冲撞之处,均是臣妾年小不知事,望皇后娘娘海涵。”
      皇后坐下笑道:“容妃入宫约么一年了吧。”
      “是。”
      “这一年的时间也都学不好礼仪,倒是我的不是了。”
      容妃低头不敢回话。
      “传我的话,给容娘娘宫里派两个教引嬷嬷,专门教导礼仪。”
      “是。”一太监答了声就跑了出去。
      “那边宫内快要开席了,孺人不比我们,快些过去才是。”
      “是。谢皇后娘娘。”夜棠心里深谢皇后,行了礼,这才由一太监领着走了。
      送走夜棠后,皇后转头,面色严肃:“倒是什么不好听的,说与我听听才是。”
      “没,没有什么不好听的。”
      “是么。”皇后神色渐冷。
      “回皇后的话,臣妾学识浅薄,说话间多有不妨,臣妾,臣妾……”容妃已经有些说不出话来。
      “有些话你记好了,我不单单是为着我自家说。那沈氏刚勅的孺人,为的什么,为的是其夫在外的战功,皇上勅她,为的是笼络,安良臣的心,更好为国卖力。你倒好,傅云在前方浴血奋战,你在后宫为难她媳妇,倘传了出去,只会让忠臣心寒,时议苛讥。”
      “皇后教育的是,臣妾记住了。”
      “容妃,你入宫也有一年了,不论皇上如何宠你,该有的后妃本分,就算以前不懂,也当尽力学习。你容妃,不仅仅是你容妃而已,也更不是赵郡王家的容妃,你说的话,做的事,是皇家的体面。”皇后语气不重,却自有一股威严,衬得整个人更显端庄大气,雍容非凡。
      此时容妃方知为何皇帝深敬皇后,想自己初入宫之时风头正劲,可谓专宠,即是如此,皇上仍常去看望皇后,甚至留宿。如今看来,果有实在的过人之处,难怪一些朝臣,也深敬皇后,谕之为当世文德。
      这边夜棠很快回到正殿内,见傅荣已经坐在席前,忙快步上前请安。傅荣见夜棠,一向严肃的面容难得露出笑意来:“来啦,听说方才容妃娘娘召见你了。”
      “是的。”
      “娘娘可有什么吩咐。”
      “娘娘没说什么,只话了会儿家常,问了下相公的情况。”
      傅荣眉头略皱了皱,但很快隐去,转而面慈:“快些过去落座吧,不多会儿就要开宴了。”
      “是,儿媳告退。”夜棠转而回到女宾席。
      女宾席位于正殿西侧,略高搭了一个台子,众命妇端坐于上,望过去只见一片萦华珠光。殿内人员虽多,却不闻一声咳嗽。整个大殿,端静非常。
      不多会,皇帝着冕服,并皇太后、皇后以及后宫众妃一起出现在正殿之内,众人行三叩之礼。待众人落座后,那坐于宝位侧的土司方站起来,给皇帝行了个吐蕃的礼节。皇帝满脸慈色,伸手相扶。那吐蕃土司是豪迈之人,爽朗笑道:“上皇盛情款待,下臣感恩莫明。吐蕃不比天朝物丰地饶,珍奇满地,唯倾举国之力,搜方物特产,以敬上皇。望上皇不弃鄙薄,权且赏玩。”
      “土司太客气了。”
      那吐蕃土司向随从说句蕃语,那随从点头出了正殿。不多时,只见一件件精美物件一一抬进了大殿。流光异彩的宝石花瓶,西洋传进的自鸣钟,色泽绚丽的羊毛地毯,吐蕃特有的瓜果……每年都是珍品,还有着独特的异域风情。皇上显然心情很好,亲自下阶进行赏玩,不停驻足观看。
      吐蕃土司见状大喜,又拍了拍手,只见两盛妆女子缓缓进殿,穿着吐蕃传统服饰,以纱覆面,行走间环佩叮咛,说不尽的婀娜妩媚。皇帝看着,面色欣喜,不住点头。
      那吐蕃土司笑道:“此两名女子,乃自小从童女中选出,教导天朝语言风物,虽不及后宫里各位娘娘,但也算略通书画,此番进京,献与上皇,望结永好。”
      皇帝回到宝座,笑道:“土司盛情,自当笑纳。封蕃女为丽妃、妍妃,着将西福宫更名为永和宫,赐与两妃居住。”
      两位女子谢恩退出。
      而周边不少官眷均是第一次看见外邦女子,不由得又惊又奇,少不得窃窃私语。
      “左边那个女人眼珠儿是绿色的呢。”
      “是呀是呀,真是奇特。莫不是生了什么病吧。”
      “不然,听闻得家里人说过,那西域边疆,人物风俗,俱与我们这里不同,不仅有眼珠儿是绿的,还有头发是红的黄的,你想,那昆仑奴混身都是黑的呀。”
      ……
      夜棠听着那些议论,暗想果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更确切体味到古人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之感。只可惜自己一介女流,注定要困于家宅,不知外间世界。读书时看到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的句子,竟想象不出那样的情景。那孟德日月星辰,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的名句,也得亲临其地,感其大气,方能咏出。以前先生教读书,常言自己词句虽丽,但限于小情小调,婉约有余,气质不足,那时便觉无力,每日所看所思,均只是那院子里的一人一物,又哪里来得浏亮气质。想到此,不由得轻叹一声。
      王夫人在一旁,听得真切,只当夜棠有些无聊了,便拉她指点些贡物品谈。夜棠以前未见过,却看过不少西域行记,此时对比实物,更觉实在,便将一些风格特性,细细说与王夫人听,王夫人自是点头。
      正殿赐宴外邦,自然是品格非凡。那宴菜也都是精美食物,美味非常,饶夜棠身子不好,也开胃多吃了两口。整个宴席宾主尽欢,十分顺利。
      那两名女子自然被收入后宫,据宫里消息,皇上很是新鲜这两名异邦女子,一时间连容妃也冷落了些。夜棠听后,更是庆幸自己被指婚给傅云。想到傅云当时说的不要纳人的话,便觉甜蜜,更愈加思念。
      塞边闻鼙鼓,号令催征夫。
      谁见高楼里,明月照孤独。
      不复闻鱼雁,难眠对红烛。
      但骂窗前鹊,何处乱啼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宫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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