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娘》关孙六

6、第 6 章

　　我张书房人品一流，文采一流，采编故事一流。但有生以来所诌弄的那些山精鬼怪的故事里，这仙官爱上小房子的故事，是唯一一个，仿佛从我出生那日，便就开始浮现在我脑海，随着我年岁日长，逐渐丰满成形、却始终讲不出个结局的一则。
　　但这并不妨碍我逗留在雾隐山，过上骗吃骗喝的滋润日子。雾隐山是人间仙境，世外桃源，这里山川清秀，草木丰美，飞鸟多如狗，珍兽遍地爬，但凡眼睛所到之处，便可以编排个别致的故事，糊弄糊弄这帮毛发长见地浅的妖精们。
　　一日，我看见清晨的蓝莲花上打情骂俏的两盏燕尾蝶，便诌了个一梁一祝两个俏书生化蝶同死的故事，很是得了几个好彩头。又一日，我见到碧水潭里的一条银蛇和一只老鳖切磋道法，相谈甚欢，灵机一动，便想出了一个白娘娘永镇雷锋塔的故事，赚了许多傻妖精的眼泪。又一日，我见一只修炼了一千八百年的寒蝉妖从梅花树下破土而出，样貌颇为可人，脑子拐几个弯，给它取个名字叫杜小姐，故而又成了一个杜小姐借尸还魂的故事，又把一众小妖精弄得哭红了眼……如此一来二去，这般如此，掐指算算，我竟也在雾隐山上，留下了九百九十九个故事。
　　后来一日，阿九这个狐狸崽子，不知怎的，又想起了那个仙官爱上小房子的故事，成天缠着我的腿不放，口里嚷着：“张书房你个后爹养的你个后爹养的。”
　　恰逢阿芳背个药篓子，推门进屋，我见她面色大坏，料想她定又是为那豺狼婆娘的一胎狗崽损耗了许多精元，便给她解了篓子，要她歇息歇息。那崽子见我不理会他的胡搅蛮缠，耍赖拖住阿芳，指着我道：“芳姐，你帮我收拾他。”阿芳拭了拭额头的几滴冷汗，自手心变出一盘玛瑙似的葡萄递给我，又顺手给我变出一套紫砂，半壶热毛尖，方方正正的脸上露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笑容，也说很是惦记着那个故事。我没法，只得硬着头皮将故事往下诌。
　　“那衡文星君转入轮回，历经情劫。有一世，命格星君将衡文星君安排在那间小房子里出生。衡文星君的妈妈在小房子里等待他来到世上的那晚上，小房子外头雷电交加、狂风骤雨。恰好当日有一只修炼成精的小狐狸精，单名一个九字，正被雷震子公婆两个追赶着，要经受千年雷霆劫。那小狐狸曾经因为机缘巧合，偷偷翻过命格星君掉在地上的命格谱，知道它不是个成仙悟道的命，临时决心放弃成仙的路，安安心心做个妖精。可惜雷震子两公婆铁面无情，眼里不容沙，说既然你小狐狸已经报名投考，便没有临阵退缩的规矩，非要给小狐狸吃道霹雳不可。一来二去，小狐狸躲进了小房子，就中了雷震子公婆两个的计策。”
　　狐狸崽子气咻咻道：“啊，什么计策，神仙也使诈的啊？神仙也好欺负个小妖精的啊？”
　　阿芳眼中闪烁，起身摸摸狐狸崽子的尖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