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娘》关孙六

7、第 7 章

　　我见阿芳要走，也想要移步跟了过去，奈何小腿肚子被一团毛球死死咬住，行动不得，便好声好气道：“欲知后事……”
　　毛球露出小爪子，狠狠道：“张书房你这个坏人，不准打哈哈，去你娘的‘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你若是不将雷震子公婆两个的阴谋诡计讲出个子丑寅卯来，九爷跟你没完。”
　　我哟呵一声，给了狐狸崽子一个爆栗，道：“想我张书房好歹也是个胸膛里流过几滴热血的铁汉子……”
　　狐狸崽子也不等我讲完，扭头朝山林里吼道：“胖胖，小锅，阿飞，眉眉……还想继续听故事的，都给九爷站出来。”
　　我看着面前一字排开的小妖精们，暗自数了数，野猪精，乌龟精，麻雀精，獐子精……倒吸一口冷气，不得不服了狐狸崽子。
　　“其实小狐狸只是整个计划里的一枚棋子。照往常雷震子公婆两个也不是那么不近情理的人。但问题在于，衡文星君这一世要经历的劫难，叫幼年丧母。而上界的霹雳是不能乱劈人的，尤其不能劈好人。而衡文星君这一世的亲妈恰是个天底下最善良的女人，于是天上那帮老东西便费尽心机，找来这么一只临阵退缩的小狐狸，借它把滚滚天雷，引到衡文星君的亲妈身上……”
　　一众小妖精的叫骂声震天介响，只那狐狸崽子不比别个，一早摸清了我讲故事的路数，知道此时若是不及时发问表现一下求知欲，变相恭维一番我的口才，我是决不会就范的，便假作焦急状，阴阳怪气道：“后来呢？”
　　我对狐狸崽子的求知欲的投以赞许的眼光，道：“后来，霹雳就劈过来了……但是，事情就在这时候发生了关键性的转折……”
　　我闭起眼睛，慢悠悠地将手伸向盘子里的葡萄，不想却摸了个空。狐狸崽子端着盘子站在三丈开外的地方，呸了一声，双目炯炯。我只得叹了口气，继续道：“小房子，已经修炼成精的小房子，以为雷震子公婆两个要劈的是衡文星君的转世，奋力在房子的周围凝成结界，像衡文当年为它舍身那般，挡下了那道雷霆劫。”
　　我听见了小妖精们呜呜的抽泣声，心中颇有不忍，便话锋一转，道：“幸运的是，小房子并没有死。”
　　狐狸崽子吐了一口葡萄皮，道：“哎哟，酸死了。”
　　我伸手接过葡萄盘子，将剩下的几颗葡萄丢进嘴里，边嚼边说：“当年，衡文星君为小房子挡下雷震子公婆两个的雷霆霹雳的时候，趁众天兵不注意，竟将自己的内丹塞给了小房子。小房子在雾隐山吸取日月精华，与衡文的内丹相辅相成，竟然使内丹的威力提到了从前在天界从未有过的境界，于是这一次，怀着衡文内丹的小房子……”
　　“他们一定打败了雷震子公婆两个。”
　　“他们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小狐狸还活着吗？”
　　“小房子太好了啊，呜呜。”
　　……
　　拾掇完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妖精，外头已是星辰满天。
　　忽然想起三年前，我刚来雾隐山的时候，阿芳在距离小房子不远处的望云峰上为我搭了个亭子，说是只有在这里，才能够看到雾隐山上最美丽的风景。
　　三年来，我便在这亭子里，晴天看雾，雨天听雨，闲来没事还可以邀请一个瞎了一只眼的神棍喝两盅阿芳亲手酿的果子酒，吃几口甜蜜蜜的桂花蒸，聊一聊前世，算一算来生。
　　“年轻人，用半途而废的故事欺骗小孩子的感情可不怎么地道哦。”
　　“人家又不是小孩子，一帮小妖精。”
　　老东西哈哈一笑，道：“说到小妖精，三年前被我伤了胎气的那只灰毛母狗，那一胎崽子在肚子里竟一养就养了三年，这两日怕是要生产了吧？你那一枚内丹，若能护得那灰狗母子大小周全，那不枉在她身上走过一遭。于人于己，也算功德一件。”
　　“你以为自个儿遮起那故事的后半截，就能拦得了天理命格书谱的运作了么？你遮得住自己的眼，遮得住几只小妖精的眼，遮得住老天爷的眼么？”
　　老东西见我不语，不以为意，继续说道：“犯了天条的，最终总是要受罚的；混过天劫的，也终归要领回那一霹雳的。”
　　我举起翡翠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