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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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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走向我,而是在离舞台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对身边的保安队长低语了一句。
那保安队长立刻会意,转身对着几个蠢蠢欲动、想上来把我这个“疯子”拖下去的黑衣大汉,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他为我清出了一片绝对安全的表演区域。
然后,他就退回了角落的阴影里,像一尊沉默的雕塑,继续观察。
那瞬间的骚动平息了。
我的心跳却擂鼓般狂野,酒精和肾上腺素在我血管里横冲直撞。
台下的哄笑声像潮水一样拍打着我。
林哲搂着小美,肩膀一抖一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施舍般的怜悯。
是啊,一个被生活逼到绝境、喝多了冲上台撒酒疯的前女友,多好笑。
我握紧了麦克风,冰冷的金属仿佛和我掌心的骨头长在了一起。
我深吸一口气,酒气和怒火一起冲上喉咙。
“刚才那位说我太拼的漂亮小姐,”我的声音透过音响,抖得厉害,却异常清晰地传遍了酒吧每一个角落,“你说得对,我确实拼。”
我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全场那些看热闹的脸。
“可我不拼的话,今晚被房东赶出来,就只能睡大街;我不拼的话,我爸欠下的那八十七万高利贷,就得拿我的命去填;我不拼的话,”我自嘲地笑了一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硬生生被我逼了回去,“我连死,都得挑个没人收尸的便宜桥洞。”
台下的哄笑声渐渐弱了下去,一些人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
我没理会他们,目光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直直地扎向林哲。
“但我今天站在这里,最想感谢的,不是生活,也不是我爸,是我前任。”
全场哗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哲身上。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谢谢你,”我一字一顿,声音里的颤抖变成了冰冷的锋利,“谢谢你在我妈躺在病床上急需手术费那天,告诉我——‘穷人的病,是治不好的’。是你,让我一夜之间就认清了爱情的本质。”
我模仿起他惯用的、那种自以为深情款款的温柔语调:“‘江渔,我不是不想陪你,只是我们的未来需要更长远的规划。’”
然后,我猛地收起那副嘴脸,换上自己最刻薄的冷笑:“我帮大家翻译一下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你妈把你养到二十多岁,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投资品。我要的,是能帮我的人生加杠杆的女人,不是你这种只会带来负资产的累赘!’”
“轰!”台下爆出一阵混合着惊愕和恍然的笑声。
小美的脸色瞬间白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身边的林哲。
而林哲,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像是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
我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追击。
“你们知道他最后是怎么跟我提分手的吗?”我举起一根手指,像是在讲述一个经典笑话,“他说:‘江渔,你看看你,一个月工资五千,连房租都交不起,你拿什么跟我谈未来?’”
我环视全场,然后将目光精准地锁定在小美身上,语带讥讽地提高了音量:“我说:‘说得对!那我懂了。你现在要娶这位小美姐姐,是不是因为她爹能帮你付一线城市三百平大平层的首付啊?’”
“你胡说八道!”小美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精致的妆容因为愤怒而扭曲,声音尖利得像要划破空气。
观众席彻底炸了锅!所有人都看得出,我戳中了真相。
林哲慌忙想把她拉回座位,手刚伸出去,就被我捕捉到了。
“哎哟,看看,现在知道做保护姿态了?”我笑得更冷了,声音里带着撕裂的哭腔,“真感人。可我怎么记得,三个月前,我妈跪在地上求你先还那五千块救急的医药费时,你怎么一动不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呢?”
全场瞬间死寂。
连喧闹的音乐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五千块,是我当初为了给他买一块名牌手表,刷信用卡分的期。
我看着林哲那张因为羞耻和愤怒而涨成猪肝色的脸,积压了数月的屈辱、愤怒、绝望,在这一刻尽数化为最恶毒的语言,从我嘴里喷涌而出。
“他最经典的一句话,你们想听吗?”我问台下的观众,像一个循循善诱的魔鬼。
不等他们回答,我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他说——‘江渔,你这种被原生家庭拖累的女人,只配去睡桥洞!’”
我顿了顿,看着他惊恐的眼神,笑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说真的,分手那天,我真信了。我以为我这辈子就配睡桥洞了。可我后来仔细想了想,才琢磨明白,”我的语速陡然加快,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子弹,“真正该去睡桥洞的,难道不应该是他妈吗?!”
全场再次静默,所有人都被我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搞懵了。
空气凝固了两秒。
我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最后的关键句:
“你想啊!宝贝儿子好不容易攀上高枝,娶了个只会直播P图炫富的啃老公主,结果人家老丈人根本看不上他,一分钱都不肯出!那他爸妈辛辛苦苦攒了一辈子的养老钱,不得全给他拿去填首付的窟窿?最后公公婆婆没地方住,可不就只能搬去桥洞养老了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卧槽!牛逼!”
“哈哈哈哈哈哈说得好!”
静默之后,是排山倒海般的爆笑声!
那笑声像一场海啸,席卷了整个酒吧,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有人笑得拍起了桌子,有人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整个空间里充满了酣畅淋漓的快乐空气。
在这一片混乱的笑声中,林哲的脸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那是一种混杂着羞愤、怨毒和恐慌的死灰色。
他一把拽起还在尖叫的小美,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在众人的哄笑和指指点点中,夺门而出。
那背影,狼狈得像一只丧家之犬。
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我心里那块被压了几个月的巨石,终于被炸得粉碎。
太爽了。
原来,把刀子捅回欺负你的人心里,是这么爽的一件事。
我站在舞台中央,在剧烈的喘息中,对着麦克风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生活对我千般凌迟,”我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燃尽一切的决绝,“我就把它剁碎了,当成段子,喂狗!”
说完,我扔下麦克风,踉跄着走下台。
双腿一软,整个人几乎要瘫倒在地。
就在我快要摔倒的瞬间,一双有力的手臂从旁边伸过来,一把抱住了我。
是阿紫。
“你疯了!”她紧紧抱着我,声音里带着哭腔,却又忍不住笑,“但也他妈的太爽了!”
我把头埋在她肩膀上,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意识却开始模糊。
刚才那场酣畅淋漓的爆发,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
没有人注意到,角落的阴影里,那个叫沈默的男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动过他面前那杯酒。
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屏幕,屏幕上,是我刚才那段表演的完整录像。
视频的最后,定格在我扔下麦克风、转身时那个决绝又脆弱的背影上。
他的指尖在屏幕上停留了片刻,屏幕下方,一行刚刚编辑好的标题正在闪烁:《素材A01:可造之材》。
他按下了保存键,然后又轻轻点了一下“加密备份”的选项。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抬起头,目光再次穿过喧嚣的人群,落在我虚脱的身体上。
而我,在阿紫的搀扶下,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耳边的狂欢和音乐声越来越远,像隔了一层厚厚的水。
眼前一黑,所有的感官都在迅速抽离。
最后的意识,是那八十七万的债务,和明天晚上八点前必须凑齐的三十万,像两座大山,轰然压下。
酒劲和疲惫一同上涌,我彻底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