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楼》陌上清歌

6、兰菁

　　跳完那支舞，我吩咐悠罗去找妈妈，随后一路小跑回房。

　　我无法克制内心的激动，以及，那突如其来的无助。

　　“说！朵嫣在哪？”

　　我听见他的声音，却不敢开门出去。然歧，我怕你会嫌弃我……

　　“这位公子，何事如此冲动？”是鸢妈妈的声音。

　　“我来找我的朵嫣！我看见她了！你们把她藏哪了？”

　　“既然这位公子是看上了楼里的姑娘，那不妨我们先坐下，慢慢谈。”

　　脚步声渐渐远去，我听见敲门声。

　　“姑娘，你没事吧？”

　　我打开门，让悠罗进来，问她：“怎么样了？”

　　悠罗拍拍胸口，脸上的害怕之色毫不掩饰：“姑娘，你不知道，刚才那个人，抓着人就问‘我的朵嫣在哪’，好凶！还好妈妈来了，不然，真要吓死我了。姑娘，那个人长的好怪……”

　　我拍拍她，安慰道：“不用怕，有妈妈在，不会有什么事的。”

　　“姑娘，你怎么了？你认识那个人么？”悠罗满脸的疑惑。

　　“我饿了，你去厨房做点点心去。”

　　“哦。”

　　遣走悠罗，我坐在梳妆台前，打开梨木盒子，再一次抚摸上那串项链。然歧，我以为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却没想到，要以这样的方式重逢。这样的我，你还愿意要么？

　　我听见悠罗进来的声音。“放在桌上吧。悠罗，替我备水，我要沐浴。”我没有回头，我怕一回头，就被她看见我脸上的泪。

　　“朵嫣……”身后传来的却不是悠罗的声音。

　　我迅速起身，呆呆的望着离我不远的那个人，那个我以为从此只能在心里默默挂念着的人——万俟然歧。

　　他突然大步向我走来，狠狠的抱住我：“朵嫣，真的是你……”

　　“然歧……”我也伸出手，紧紧的抱住他，“然歧，父王死了，他们害死了父王，把我和母后逐出国……母后也病死了……我，我想去找你……可是，我找不到你……”

　　被然歧抱在怀里，我终于可以不再顾忌，那些年受的委屈此刻全涌上心头，一桩桩一件件，我都想说给他听。而他也只是抱着我，静静地听我诉说。

　　直到我不再开口，他才安慰我：“朵嫣，我都知道了。不用怕，那些人我已经全都杀了，以后，有我护着你，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都杀了？“然歧，你说，你把他们都……然歧，你……”

　　“朵嫣，他们该死。”他只是把我抱得更紧，“他们害我失去你这么久。这几年我一直在找你。探子回报，说是在这里发现了你的踪迹，我就过来了。朵嫣，跟我回去，嫁给我。”

　　王妃？我突然间惊醒，伸手用力推他，却始终推不开。

　　我看着他，摇头，“不行。”

　　“朵嫣，我们本就有婚约。若不是那帮人，你早就已经是我的王妃。”

　　“可是然歧，你的王妃不该是个青楼女子。”

　　“谁敢说你一句不是，我就让他生不如死！”然歧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继而又转化为柔情，“朵嫣，相信我，可以保护好你。”

　　我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回应。

　　从那天起然歧就一直没有离开，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我曾经无数次在梦中与他重逢，但是当这天真的来了，我却不敢随他去。我怕，有一天，我会成为他的累赘，成为别人攻击他的把柄。

　　蕙佩姐姐来找我，说是妈妈有请。

　　“兰菁，想好了么？”妈妈看着我，淡淡的问。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如何抉择。”

　　妈妈笑了：“兰菁，若是他不能护你一生，他又何必苦寻你多年？你又何须心心念念着他？烟雨楼同样能护你周全。”

　　是的，若是他不能护着我，他不会来找我，我也不会期待这么多年……

　　原来潜意识里，我早已答应了他。

　　悠罗说她要跟着我去体验西域风土人情，我笑着拍拍她，知道她是舍不得我。

　　离开烟雨楼的那天，阳光明媚，妈妈把她最爱的琴送给了我，说是嫁妆。蕙佩姐姐小声嘀咕了一句“真抠门”，妈妈的眼神告诉我：蕙佩姐姐要倒霉了。

　　我笑着和她们告别，然后，坐上马车。悠罗眼里有泪，我想我也一样。

　　然歧拍拍我的肩，我笑着对他说“没事”。我相信，有他在，就会没事。

　　我探出头去，看着烟雨楼离我越来越远。

　　鸢妈妈，再见。

　　烟雨楼，再见。

　　扬州城，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