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飞兔走》婆娑树下

3、第3章 权贵与百姓

　　此前提到，在《汉书??文三王传》里有个以烧杀抢掠为乐的刘彭离，那么，在《景十三王传》篇，又有何等骇人故事，请看分解。
　　孝景皇帝有十四个儿子，继位的是孝武皇帝刘彻，刘彻这十三个兄弟的后人里，有两个简直是罪恶滔天、罄竹难书！
　　一个是江都王刘非的儿子，刘建，也就是刘彻的侄子。
　　一个是广川王刘越的孙子，刘去，也就是刘彻的侄孙。

　　班固用了一个词来形容刘建，“□□”。

　　在刘建还是江都王太子的时候，有个叫梁蚡的人想把自己的女儿献给江都王，刘建听说这是个美人，就把她拦截了。
　　话又说回来，在春秋战国时期，出了好几起当爹的给儿子聘娶媳妇，见人漂亮就自己强占，最后闹到封地内乱的故事，择日另写一篇。
　　梁蚡也是挺奇怪的一个人，说他好人吧，他卖女求荣，说他坏人吧，他从一而终，只认准江都王一个人。见太子横插一脚，他就四处宣扬，说太子跟他爹抢女人。刘建一听这还得了，于是恼羞成怒就把梁蚡杀了。

　　“建为太子时，邯郸人梁蚡持女欲献之易王（易是刘非的谥号），建闻其美，私呼之，因留不出。蚡宣言曰：‘子乃与其公争妻！’建使人杀蚡。”

　　后来，江都王刘非死了，在他还没下葬的时候，刘建就开始肆无忌惮了。
　　古人为父母守丧的时候，是要专门搭一个简陋的棚屋的，名为倚庐或垩室。刘建做了什么呢？他在这些地方跟刘非的宠姬美人通奸。
　　刘建有个妹妹，叫刘徵臣，是盖侯王信的儿媳。盖侯就是此前说过那个二婚嫁给孝景帝生下了刘彻的王皇后、后来的王太后的哥哥。刘徵臣回家奔丧，结果呢，刘建又跟自己的妹妹通奸。

　　纸包不住火，刘建这些丧伦败行之事，很快就被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刘定国知道了。刘定国派了一个叫荼恬的人去长安上书，告刘建□□，不配承袭江都王的爵位。
　　西汉最高的司法审判机关叫廷尉，等同于今天的最高法。结果是什么呢？结果就是廷尉把告状的人处理了，把荼恬拉去菜市口砍了，宣判刘建无罪。这个时候的皇帝是谁？是孝武皇帝刘彻。

　　“易王薨未葬，建居服舍，召易王所爱美人淖姬等凡十人与奸。建女弟徵臣为盖侯子妇，以易王丧来归，建复与奸。建异母弟定国为淮阳侯，具知建事，行钱使男子荼恬上书告建□□，不当为后。事下廷尉，廷尉治恬受人钱财为上书，论弃市。建罪不治。”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刘建估计看出来了，只要他不造反，他的皇帝伯伯是不会把他怎么样的，于是，他开始虐杀百姓了。
　　他在游章台宫的时候，让四个女子（可能是宫女也可能是他的姬妾）坐在小船之上，然后他故意踢翻小船，看着人被活活淹死。又在大风天，让两个郎官划船驶向风浪当中，船翻了，他不让人救援，以看着人在水中挣扎溺亡为乐。
　　顺便提一下郎官这个身份。汉朝是没有科举制度的，当时的人想要进入朝廷为官，主要有两个途径，一个是举孝廉，一个是进入太学。太学就是当时的国立大学，太学是有毕业考试的，考试结果分两等，称为科，甲科出身为郎，乙科出身为吏，郎官会在宫里当侍卫，吏会回到原籍充当地方长官的掾属。

　　“建游章台宫，令四女子乘小船，建以足蹈覆其船，四人皆溺，二人死。后游雷波，天大风，建使郎二人乘小船入波中。船覆，两郎溺，攀船，乍见乍波。建临观大笑，令皆死。”

　　再往后，刘建就越发没有人性了，罪行令人发指，可能会引起诸位生理不适，我就不翻译了，只放原文。
　　“宫人姬八子有过者，辄令裸立击鼓，或置树上，久者三十日乃得衣；或髡钳以铅杵舂，不中程，辄掠；或纵狼令啮杀之，建观而大笑；或闭不食，令饿死。凡杀不辜三十五人。建欲令人与禽□□而生子，强令宫人裸而四据，与羝羊及狗交。”

　　这么一个灭绝人性、禽兽不如的东西，汉武帝都舍不得马上杀他，可见百姓在汉武帝眼里是何等卑贱。只要犯事的人姓刘，皇帝的心里活动大概都是“不忍”。不忍是不忍心，而非不容忍。
　　这个畜生后来是怎么死的呢？死于造反。他想造反了，事情败露，有关部门查清事实之后，汉武帝的第一反应是：要不有关部门再商量一下？
　　“制曰：与列侯、吏两千石、博士议。”
　　这次，有关部门终于没再放过他。
　　“议皆曰：建失臣子道，积久，辄蒙不忍（大白话：这个人能干下这么多坏事，都是因为你这个皇帝不忍心处罚他），遂谋反逆。所行无道，虽桀纣恶不至于此。（跟刘建相比，夏桀和商纣王都得恨自己生不逢时。）天诛所不赦，当以谋反法诛。”
　　这个畜生是被汉武帝下令诛杀的吗？
　　不是的，汉武帝听完有关部门再商量的结果，处理方式是“有诏宗正、廷尉即问建”。啥意思？类似于最后再来一次纪检问话吧，也许皇帝觉得这个侄子万一有苦衷呢？别冤枉了宗室子弟……
　　结局是这个畜生并不是被大汉天子和律法诛杀的，是自杀的。

　　再说另一个，刘去。
　　刘去的爹叫刘齐，这人也是犯了事的，但是刘齐在朝廷追究他的罪行之前，上了个折子，说愿意带着广川勇士出击匈奴来赎罪，汉武帝准了。但是呢，人还没出发，刘齐就一命呜呼了。
　　“有司请除国，奏可。”
　　所以，刘去的爵位本来是没了的。刘去是个妥妥的反社会人格，如果不是汉武帝又给他复爵，广川那片土地上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冤魂，所以这笔血债还是要算一半在汉武帝头上。
　　汉武帝给他复爵的原因也很简单，“下诏曰：广川惠王于朕为兄，朕不忍绝其宗庙……”
　　没错，又是“不忍”！皇帝的“不忍”分人，对百姓就很忍。毕竟百姓只是统治者征收赋税的对象、征兵的对象、奴役的对象，百姓只是供盛世吸食的血包，谁会对血包不忍？

　　言归正传，刘去的王后叫阳成昭信，这对夫妻，诠释了什么叫变态组合。
　　刘去曾经有两个宠姬王昭平、王地馀，某天刘去跟王地馀嬉戏，王地馀袖子里掉出一把剪刀，然后王地馀在酷刑逼供下，承认剪刀是用来刺杀阳成昭信的，王昭平是同谋。
　　于是，刘去就把所有姬妾叫到面前，跟他的王后一起，当着所有人的面，一人一剑杀了这两个人。阳成昭信没杀够，就以“两姬婢且泄口”为由，“复绞杀从婢三人”。
　　事情到这还没完，某天阳成昭信病了，梦见了五个冤魂，就赶紧找刘去告状。刘去一听，这还得了，死了还想现形吓我？“去曰：‘虏乃复见畏我！独可燔烧耳。’掘出尸，皆烧为灰。”

　　杀了这两个曾经的宠姬之后，阳成昭信就开始食髓知味了。
　　后来，刘去又有了一个宠姬，叫陶望卿。阳成妒忌她，就开始跟刘去进谗言，说陶望卿对她无礼，穿的衣服料子也比她这个王后豪华，还净拿一些名贵布料赏赐宫人。
　　你们猜，刘去是怎么回应的？
　　“去曰：‘若数恶望卿，不能减我爱；设闻其淫，我烹之矣。’”
　　读前半句是不是还挺正常？读后半句就毛骨悚然了！即使是他的宠姬，他也没把对方当人，轻飘飘就是一句，假如她有了别人，我就把她煮了。这是个正常人能说出的话？
　　阳成一听，这不就是，答案就藏在题干里？于是，她就开始各种诬陷陶望卿了，说她勾引画工，又说她去偷窥郎吏。结果自然是，刘去信了她。

　　这对夫妻就像同时开启了一个阀门，开始惨无人道地对府中姬妾施虐。以下原文可能引起生理不适。
　　“去即与昭信从诸姬至望卿所，裸其身，更击之。令诸姬各持烧铁共灼望卿。望卿走，自投井死。昭信出之，割其鼻唇，断其舌。谓去曰：‘前杀昭平，反来畏我，今欲糜烂望卿，使不能神。’与去共肢解，置大镬中，取桃灰毒药并煮之，召诸姬皆临观，连日夜糜尽。复共杀其女弟都。”

　　同样的，后来，又有一个姬妾叫荣爱，在刘去召荣爱喝了几次酒之后，阳成再次下手了。
　　“爱恐，自投井。出之未死，笞问爱，自诬与医奸。去缚其柱，烧刀灼溃两目，生割两股，销铅灌其口中。爱死，肢解以棘埋之。”
　　要知道，陶望卿好歹是投井死了之后才被这对变态夫妻捞上来虐尸，而荣爱更惨，她投井没死，而刘去却变本加厉，手段更加残暴了。这个畜生根本就没把自己的姬妾当人。

　　在这之后，他们又杀了十四个人。
　　“诸幸于去者，昭信辄谮杀之，凡十四人，皆埋太后所居长寿宫中。宫人畏之，莫敢复迕。”

　　刘去有一个老师，他的老师见他如此残暴，多次劝谏他，于是，刘去就把老师父子都杀了。
　　这个畜生一直到汉宣帝上位才被人告发，但是汉宣帝的处理跟汉武帝没有区别，同样是“制曰：与列侯、中两千石、二千石、博士议”，还是有关部门你们再商量下，要记住，他姓刘啊……
　　好在，有关部门依然有明白人。
　　“议者皆以为去悖虐，听后昭信谗言，燔烧烹煮，生割剥人，距师之谏，杀其父子。凡杀无辜十六人，至一家母子三人，逆节绝理。当伏显戮以示众。”
　　汉宣帝的回答是什么呢？
　　“朕不忍致王于法，议其罚。”意思是，他可是广川王呀，我怎么忍心用律法去处罚他呢？你们再商量商量吧……
　　有关部门商量的结果是，废了爵位，流放去上庸（跟刘彭离一个地方）。但是，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方来了，免了死刑还不能让大汉天子满意，还给他赐了汤沐邑百户。也就是说虽然刘去这个畜生被流放了，但是还有一百多户家庭的赋税用来养着他，供他好吃好喝。
　　“有司请废勿王，与妻子徙上庸。奏可。与汤沐邑百户。”
　　荒诞吗？这么一个毫无人性的嗜血怪物，就因为是汉室宗亲，律法都不是给他开后门，是直接开大门。
　　唯一的好消息是，他在路上自杀了，阳成昭信被拉去菜市口砍了。
　　“去道自杀，昭信弃市。”

　　两个畜生的故事讲完了，除了两个畜生本身，这些事更恐怖的地方在于，汉武帝、汉宣帝等人的处理方式！
　　要知道，这两个人在历史上可没有被称作昏君，都是被划入明君、有为之君那一列的，什么汉武盛世、昭宣中兴可都是在历史上有名号的！
　　可，又怎样呢？
　　即便如此，又怎样呢？
　　在刘氏残害百姓的时候，他们依然会对刘氏子弟网开无数面。即使知道他们的统治是靠百姓供养，但是他们骨子里，就是视百姓如粪土，汉室宗亲□□也好，残暴也好，不管怎样，都姓刘，至于百姓，遍地都是，死了就死了吧……

　　所以诸位，还是不要穿越了。如果不慎穿越，唯一获得幸福的方式，只能是起兵造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