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飞兔走》婆娑树下

2、第二章 景杜

　　不出所料，杜老将军杜守疆也是带着三个小辈来的。
　　杜家小一辈原本是五个，十年前，景渔还跟杜家老二定有婚约，只是同样地，在一次围剿金家的战役中，二人不幸殉国。如今，杜家只剩了老大杜嘉之，老四杜嘉苗和老五杜嘉禾。
　　杜家四人一进书房，没有寒暄客套，各自寻了座次，杜守疆就开门见山地说道：“想必景兄已经知道我为何而来。”他话是对着景安民说的，眼睛却止不住地溜向地面的桌椅断腿和瓷瓶碎片，而后，向景渔看去。
　　景渔此时在景牧下首坐了，杜嘉禾跟杜嘉苗紧挨着她。
　　景林则是把左上首让了出来，被景渔分尸的桌椅还没换上，空了一个座，倒是让左右座次对齐整了。

　　景安民也不掖着：“杜兄是何想法？”
　　杜守疆收回目光，看向书案之后，道：“哼，朝廷变了！这道圣旨，摆明了是罔顾景杜英魂，罔顾被金家残害的南夏百姓！这意思不就是，以后金家的人可以大摇大摆地行走在我南夏的国土之上？那我景杜两家祠堂里的牌位算什么？阵亡的景杜将士算什么？你我百年之后，有何颜面去见先辈！”
　　“爹，没有颜面的不是我们，是……”杜嘉之试图劝解，但是他的声音被杜嘉禾盖过了。
　　“正是！景杜将士几代人的守护才换来今日四海清宁，数千数万英魂在天上看着，才使得金家的人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现在倒好，朝廷竟想让老鼠戴花游街！下一步，是不是要让老鼠高坐庙堂了？”杜嘉禾气鼓鼓地说完，下意识看向右手边，触到景渔赞许的目光，脖子伸得更直了。

　　“景兄？”杜守疆催促。
　　景安民叹道：“我明白杜兄的意思。只是，眼下圣旨还没传到云南府，咱们先按兵不动，拟好劝谏的折子，等圣旨一到，便联络湖广总督、浙直总督、四川总督等人，联名上书。杜兄意下如何？”
　　杜守疆沉吟片刻，再次开口时又是一问：“若是能劝甘泉宫收回旨意，是最好不过。可若是甘泉宫昏了头，三公九卿迷了眼，咱们又当如何？”
　　“上折子是第一步，是最文雅的一步，若是他们不愿意吃文的，咱们就来武的……”景渔慢腾腾地开口。
　　杜守疆眼睛一亮，却见景渔话锋一转——
　　“六哥，景家的暗卫归你管，还请六哥传个急令，命京师暗卫速速查清是何人唆使甘泉宫下这道旨意的。”

　　对面的景林原本以为她又要说“起兵造反”，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倒不是信不过杜家，只是这种话到底不好时时挂在嘴边。这蓦然一转，他也愣了一下：“你是想？”
　　“哼！有人舒服日子过久了，得给他点苦头！命暗卫给京师的百姓传个话，唆使甘泉宫下这道旨意的人是西南番国的内奸，哦，也不一定，眼下倭寇蠢蠢欲动，难保不是倭寇的内奸。第二步，便是把出这个主意的人揪出来，让他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景渔的话一落，杜嘉禾就跟着叫好！
　　“对！七姐姐说得对！最好，把这个人送进金家的毒窝里，让他尝尝肚烂肠穿、蚀骨糜心的滋味！最好是全身没有一块好肉，烂在街上！哼，想让老鼠上街，就先让老鼠啃光他的骨头……”
　　杜嘉之：“你别说了。”
　　景牧：“好，我马上传令。”
　　景渔的话却还没说完，她抬头看向两位当家人：“若是这样还不能叫甘泉宫悬崖勒马——”

　　“好了！先走了这两步再说！”景安民按住她的话，“你我食君之禄——”
　　“父亲！”景渔迎着他的目光，“你我并非食君之禄，你我是食百姓之禄！是百姓养着朝廷，而非朝廷养着百姓！朝廷吃着百姓的供奉，如今却想背刺百姓。景杜受命于高祖，立誓守卫南夏，守卫南夏百姓，一步都不能退！”
　　景安民看着女儿，在她眼睛里，他看到那句藏着没说的话：若是朝廷想让景杜退，那这朝廷，便不再是高祖立的那个朝廷，只有——起兵，清君侧！
　　景安民终是没法反驳她，因为他知道，杜守疆也是这个意思，就连他自己……他只是希望不用走到那一步！
　　七个人都在等着他，终于，景安民发话了：“先把前面的事做好。后面的事……看京师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