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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复仇 ...

  •   樊汐朗的世界崩塌已于呈祎祎披上白纱那一刻,在他胃穿孔进入手术室之时,过去的樊汐朗早已死去,醒来的不过是一具尤如地狱中爬出承载恨意的躯壳。他的祎祎,成了别人的新娘,樊汐朗比任何人都深知,祎祎嫁的不是幸福的彼岸,而是心死的绝殇。
      但樊汐朗永远不会明白,正是自己的优柔寡断和懦弱亲手将祎祎推入了极渊,无论她丢失了魂魄满身伤痕的躯壳,还是破碎如尘的心都已无法拼凑回曾经的模样。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呈祎祎从未清梦安眠,夜夜惊醒于冷汗涔涔中。梦中她独自置身一间寒凉的青砖水牢,四壁渗着一滴滴的血水,那血水仿佛炙烫她的灵魂,孩子的哭声像一把把骨刀剔开她的骨肉。佛钟声声刺入耳膜,好似千万利刃,巨痛由头顶蔓延至心口。
      祎祎拼命想要逃离,那滴落的血水汇成血泊红流将她淹没着拖入深渊。所以她不敢入睡,却又渴望在梦里再见爱人一面。她开始害怕月光,怕它照见自己满身裂痕的灵魂,直到头疼欲裂身体重重坠入深海昏沉睡去才在无边的黑暗里再次惊梦。
      今天樊汐朗决意以情为饵,爱为刃,牵着林晚的手走向那场盛大婚礼。婚礼的钟声敲响时,他眼底没有半分喜色,如傀儡般迎来送往,宾客的笑脸在他眼中模糊成一片虚影,唯有林晚的轮廓清晰宛如刀刻。
      新婚的三个多月里,樊汐朗对林晚极尽温柔,体贴入微。林樊两家的联姻如童话般令人艳羡,却不知樊汐朗每日深夜独自伫立庭院,凝望如今唯一与祎祎共同的星空。
      “阿朗……”樊君奕心中郁结地看着弟弟庭院里孤寂的背影低声轻叹。
      “哥,这么晚没睡?”樊汐朗侧过脸,月光落在他清冷的眉眼间,抬起手中酒杯,嗓音哽咽:“要不要来一杯?”
      樊君奕沉默片刻,走到他身旁,接过酒杯。夜风拂过庭院,带来远处桂花的残香,却吹不散兄弟间沉重的静默:“你这又是何苦?娶林晚是不是还在气恼祎祎那丫头的离去?”
      樊汐朗仰头将酒饮尽,越发冷俊的脸上苦笑浮现:“不,我没有资格气她。哥,有些人也该尝尝自己种下的恶果了,不是吗?”
      闻言樊君奕眉头紧锁,目光转向弟弟,心中竟生出一丝寒意。他太了解这个弟弟,从来不是睚眦必报之人,可眼底那深不见底的痛苦与执念,让他意识到这场婚姻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献祭,他声音低沉而痛心:“阿朗,你有什么计划?听哥的话,不要把自己搭进去,林晚自然会有她应有的报应,你不能让恨意伤害了自己。
      樊汐朗垂下眼,指节在酒杯上收紧似要将杯身捏碎:“哥,别担心,不用多久,她的报应就会实现。”月光如霜,洒在空荡的庭院,樊汐朗换上一抹柔笑,只为再次布下一场温柔陷阱。他早已将心剜出,供奉于复仇的祭坛,从此笑里藏刃,步步引她入局。林晚越是依恋,樊汐朗便要让她的悔和痛越深。
      樊汐朗的温柔如蛛网,层层密织,林晚既已把他推入地狱,他就以爱为丝,将她缓缓缠绕一同拉下那万劫不复的十八层地狱。
      樊汐朗向哥哥道了晚安,转身步入屋内,背影决绝如同觉醒的幼狼。
      清晨的露珠凝在蛛网之上,如血色黎明前的最后一滴泪。林晚起身轻吻枕边樊汐朗温热的唇,指尖拂过他眉间,心中满是柔情。即使他们结婚已经三个多月,她仍会在醒来的瞬间恍惚以为一切是梦。
      “醒了?”樊汐朗睁开眼,眸光温柔似水:“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不睡了,今天我想亲自下厨,叫上妈和你哥晚上回家吃饭,好久没一家人团聚了。”林晚笑得温婉,眼中藏不住的幸福洋溢:“有件非常重要的事要跟大家说说。”
      樊汐朗心中稍有绪动,笑意却更深了几分:“好,今晚我尽量早些回来。”他假意亲吻林晚额头,却极力强忍胃中的翻涌,起身走向洗手间,锁上门后扶着瓷白池壁干呕。隐忍数月,樊汐朗心中隐隐感受到今晚应该是他的终局,也是林晚噩梦的开端。
      用过早饭后,樊汐朗轻拥林晚道别便驱车驶出樊家大宅,引擎低鸣划破晨雾。目的地还未到达樊汐朗便停靠在路边拨通了电话,好似温柔地声音传入手机另一端:“暖暖,今晚跟我回家见见我妈。”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一阵轻笑:“真的吗?我要好好准备准备。”
      未等对方语毕樊汐朗挂断了电话,心中快意如刀割破晨雾,嘴角扬起冰冷的弧度。
      凝视着前方蜿蜒的路,眼神没有一丝温度,这场戏已经演得太久,樊汐朗不能再等。每一个虚假的微笑都在撕裂他的灵魂,每一声甜语都如利刃剜心,每一次拥抱都像凌迟酷刑。
      整整一日樊汐朗都无心处理公务,只想着那场即将到来的因果轮回。时间在他急迫的等待中缓慢爬行,终于夕阳西沉时,他亲自去到城西的兰亭别院接上新欢萧暖意。
      萧暖意——林业行首萧景明的独生女,自幼娇养,眉眼间带着天生的骄矜与灵秀。
      然而萧暖意一双翦水秋瞳之下却藏着不为人知的阴狠,当年倾慕于樊汐朗的她参与了汐朗为呈祎祎精心设计的求婚仪式,那晚的影院里,萧暖意疾恨地看着俊逸的樊汐朗拥住妄想麻雀变凤凰的呈祎祎,心中恨不得呈祎祎死上千百次。
      为了将呈祎祎从他身边彻底驱逐,萧暖意向林晚告知了祎祎欲将汐朗为她开设的店铺转让的消息,并提供了逼走呈祎祎的计划。
      在林晚身边周旋了数月的樊汐朗终于在她的旧电脑中找到了两人的聊天记录,解开了萦绕在他心头多年的疑惑——那年祎祎失去孩子的那个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于是萧暖意也就成了樊汐朗复仇棋盘上最关键的一步。
      今日萧暖意一袭藕荷色长裙,发间珠钗轻晃,眸光盈盈似春水,一见樊汐朗便笑意嫣然:“等很久了吗?”便扑进他怀里,指尖勾着他领带轻扯:“等这一天好久了呢。”
      “是啊,为了这一天我也等太久了。”樊汐朗低笑,嗓音沙哑如风过松林,一语双关。他凝视着萧暖意妆容精致的脸,如同看着一把藏在丝绒鞘中的匕首,温柔却致命。
      夜色渐浓,华灯初上,樊家大宅裹上了一层喜色,灯火通明的客厅里,林晚将一张装裱精致的孕检报告放在茶几最显眼处,她满心激动地望着玄关期待那道身影出现。
      樊汐朗携萧暖意踏入厅门的瞬间,她笑意凝固在唇角,目光僵滞:“萧暖意?你怎么会……”话未说完,视线已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笑意骤然碎裂。
      樊汐朗不动声色地收紧手指与萧暖意十指紧扣,樊母恰在此时从内堂走出,手中轻捻的佛珠突然断裂,檀木珠子滚向四面八方。
      樊母脸色骤变,嘴唇微颤却未出声。萧暖意笑意不减:“晚晚,好久不见,今晚家里真是热闹呢。”
      林晚面带苍白,心如坠冰窟看向樊汐朗,汐朗竟和她……走到了这一步?然而仅仅一瞬,她又以樊家媳妇的体面压下心中翻涌,林晚自诩自己樊汐朗太太的地位不容撼动,曾经那个汐朗放在心尖的呈祎祎不也斗不过自己,她萧暖意也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玩物罢了:“暖暖来了,阿朗也是的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害得我都没好好准备。”
      萧暖意冷眼看着林晚的虚情假意,唇角微扬,不经意间看到茶几上那张孕检报告,眸光倏地一寒,原来林晚今晚是要报告怀孕的喜讯?林晚却不知今晚汐朗带她回来恰好也是因为自己有了他的孩子。萧暖意轻轻抚过小腹,却笑得愈发阴翳:“阿朗,我有点累了。”
      樊汐朗立刻侧身将她护在怀里,眉宇间满是虚情的疼惜:“暖暖累了就先坐下,李妈快给暖暖端杯热茶。”
      林晚僵立原地,却仍扬着笑:“是啊,暖暖一路辛苦,要不先上桌吃饭吧,饭菜刚好,凉了就不好吃了。”
      萧暖意轻轻颔首,眸光微闪:“好啊,正好我也有些饿了。”她缓缓落座,眼睛扫过地上遗落的檀木珠子,唇边笑意如寒潭浮冰:“对了,晚晚姐,那茶几上的是孕检报告吗?”说着便缓步走向茶几,顺势将刚才从餐桌上掖入手中的分装香油挤到地上,油渍迅速蔓延在檀木珠子旁,与暗沉的地板渍痕混作一片。
      林晚经萧暖意这么一提方才想起自己还有孕检报告未呈出的喜讯,心头一喜急忙快步上前想要拿过孕检报告递给樊汐朗。
      就在她急步上前的瞬间,无意间踩到檀木珠子脚下一滑险些摔倒。林晚下意识扶住茶几边缘,正欲起身保持平衡,却又踏进那摊油渍之中,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孕检报告随势滑落,仿如祭祀飘落的纸币预示着命运的无常。
      “汐朗,我肚子好痛……”林晚面部因剧痛扭曲,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救……救救我们的孩子……”
      樊汐朗神色骤冷,却未上前,只是冷冷地看着她挣扎在地。疼痛撕扯着林晚的意识,恍惚间自己竟与呈祎祎当年痛苦伸手向她求救的场景重叠,耳边响起当年那句“林晚,救救我的孩子……”。
      林晚猛地睁眼,鲜血从腿间蜿蜒而出,染红了米白地毯。她虚弱不堪地向汐朗求证:“樊汐朗,你娶我就是为了给她复仇?”
      此言一出,樊汐朗脑海中往昔记忆如裂帛刺痛他心底的每一寸:“对,我就是要你亲自尝尝当年祎祎所受过的所有苦和痛,让你感受一下你所犯下的恶。”
      此时踏着星月晚归的樊君奕进入家门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幕,冲向无动于衷的樊汐朗挥出一拳怒吼道:“樊汐朗,这就是你的报复?”
      血珠顺着樊汐朗的唇角滑落,他却笑了,冷眼看着樊君奕呼叫家庭医生的急促脚步声在廊间回响。
      医生匆匆赶来紧急实施了基础救治,林晚已陷入昏厥,迹蔓延如暗色河流。未几救护车也迅速赶到将林晚送往医院抢救,樊汐朗依旧伫立原地,神色未动,目光空寂如深潭,脸上噙着一抹近乎残忍的释然。
      而萧暖意心中不禁冷颤地看向樊汐朗那抹冷笑,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樊君奕那句质问,心如寒刃刺入,难到今天自己只是樊汐朗刺向林晚复仇的刀刃?她指尖发凉,再次抚摸着小腹,樊汐朗将林晚腹中的孩子变成了她的报应,可那也是他的孩子啊。萧暖意的呼吸微微一滞,手在小腹上轻轻颤抖。
      她忽然看向樊汐朗,这个自己年少时就已深爱的男人,他曾是那么阳光亲和,在校园里笑得那么温暖,而此刻地他竟如此陌生和冷血。
      萧暖意开始忍不住地浑身颤抖,那此时她和汐朗的孩子会是怎样的命运。想到这,她不敢再看向樊汐朗,萧暖意不清楚汐朗对当初自己针对呈祎祎的所做所为知道多少,但萧暖意非常清楚,樊汐朗既然以她为刀一定不会全然不知。
      夜幕如墨般倾泻,樊家大宅由热闹转为死寂。樊母才从惊恐中回过神来,颤抖的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儿子,从小温文尔雅的樊汐朗竟变得如此冷酷偏执,仿若一尊被仇恨蚀骨的鬼魅,令人不寒而栗。樊母小心翼翼地开口:“阿朗,快去医院看看晚晚……她肚子里可是你的孩子啊。”
      话未落,樊汐朗缓缓转头,眼神如冰刃般刺向母亲“妈,当年祎祎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我的,你对她有没有过半分怜悯?”
      樊母浑身一颤,泪水瞬间涌出,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声。樊汐朗目光如霜,语气里透着压抑多年的痛楚:“你逼我娶林晚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是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你的傀儡。”
      樊汐朗声音低哑,字字如刃刺向母亲:“现在如你所愿,我爱的人离开了我,永远不会回到我的身边。”
      “汐朗,你别这样……”萧暖意回过神来,指尖仍贴在小腹:“你还有我和孩子,我们今生今世都不会离开你。”说着,她拉着樊汐朗的手贴向自己未隆起的腹部,“在这里,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们可以幸福生活的。”
      樊汐朗触到她掌心的刹那,竟如被灼伤般猛地抽手,眼神骤然裂开一丝挣扎,却又迅速被冰封。他凝视萧暖意颤抖的瞳孔,声音沙哑如烬:“幸福?萧暖意,你和我之间永远不会有幸福可言,从今天起你我情断义绝。在我还没有追究当年你对祎祎所带去的伤害之前,最好永远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萧暖意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他知道,他全都知道。原来自己真真只是樊汐朗复仇的棋子,从头到尾都被他玩弄于掌心。
      她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孩子,他们的孩子,竟也成了这场复仇中的牺牲品。萧暖意双眼失焦,宛如游魂缓缓地走出了樊家大宅,消失在无边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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