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织春[欢喜冤家]》冬桔

8、土豪打赏人

　　孟枝予推开家门。

　　客厅里，孟母孟临雅面前的平板屏幕亮着，正在给教案做批注。

　　听到开门声，孟临雅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

　　她目光精准地落在孟枝予额角红肿上，放下触控笔。

　　“额头怎么回事？”孟临雅皱眉，“看着有点红。回头儿让你爸给你再看看，别是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过敏了。”

　　“妈，您真是忙忘了。爸去隔壁市参加研讨会了，后天才能回来呢。”

　　孟枝予一点点小委屈的情绪涌上来，又有些赌气。

　　“您就不问问今天……‘见面会’的结果？”

　　孟母闻言，视线回到平板上，语气淡淡：“能看出来，结果不错。”

　　“您从哪儿看出来的？隔着这么远给我相面了？”孟枝予开玩笑。

　　孟母点了点放在教案旁的手机屏幕。

　　“陈序那边已经跟他妈妈反馈了，说你人挺好，懂事又有趣。”

　　她顿了顿，目光难得温和，“而且，不靠他说我也能看出来。”

　　“你今天进门到现在，虽然嘴上抱怨，但眉梢眼角是松快的，比前几次开心多了。这就足够了。”

　　孟枝予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她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多解释。

　　“今晚我想吃红烧排骨。”她转身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关上房门，背靠着门板。

　　孟枝予摸了摸自己还有些发热的额角，走到穿衣镜前。

　　她的视线下滑，落在自己的嘴角。

　　“我竟然真的在笑吗？”

　　“孟枝予你真是疯了……”她捂脸哀鸣。

　　明明经历了大吵一架、史诗级社死、后续一系列拉拉扯扯。

　　每一件糟心事单独拎出来，都足以让她郁闷半天。

　　可现在，心底为什么有种莫名的轻快感？

　　甚至时不时能回想起江禾煦那张一会儿傲慢、一会儿羞愤、一会儿生无可恋的脸。

　　难道是被气出反向作用了，还是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她甩甩头，决定不再纠结这些事情。

　　拿起手机，揽月APP有新的关注通知。

　　她的账号向来只在手工圈内互相关注，而且多是点头之交，谁会来找她呢。

　　孟枝予好奇心起，点开一看，是“程序观鸟”陈序。

　　“这也算是‘跨界互动’了。”孟枝予笑了笑，礼尚往来地点了回关。

　　几乎在互关成功的同一刻，她收到一个新建群聊的邀请。

　　群名非常直白：【今天也是被迫社交的一天 (4)】

　　发起人：陈序。

　　成员：陈序，孟枝予，江禾煦，苏言秋。

　　孟枝予挑了挑眉，继续点同意。

　　群里冷冷清清，暂时没人说话。

　　她鬼使神差点开江禾煦的头像，进入他的朋友圈。

　　这人的朋友圈设置了三天可见。

　　仅有的几条内容，要么是转发国外动画技术文章，要么是分享无人声纯音乐。

　　最新一条是拍了一张儿童书包上的手工小肥啾，但什么配文都没有。

　　“咦，这不是我抛给那个麻花辫小姑娘的吗？”孟枝予小声嘀咕，不过也没太深究。

　　因为很可能是厂家批量定制的仿制品。

　　毕竟这年头，路漫漫其修远兮，创意维权还需要走很长的路。

　　尤其是像他们这种单打独斗的原创小博主，常常被当做大厂家的免费素材进货库，有时不是不想去计较，而是确实心有余而力不足。

　　时间、金钱、诉讼渠道、舆论，都是不能避免的支出成本。

　　晚上，孟枝予开启新一轮直播。

　　今晚她暂时放下了羊毛毡，准备做一个最近客户订制的棉花娃娃。

　　直播间的粉丝们虽迟但到。

　　【主播主播，今天不做毛毡了吗？】

　　【棉花娃娃，是我订的那个吗？期待。】

　　【枝枝，你额头怎么了，好像有点红？】

　　孟枝予有意避开额角的特写，简单说明道：“晚上好。今天换换口味。额头只是不小心碰了一下，没事的。”

　　她很快沉浸到手工的世界里。

　　裁剪布料，穿针引线。

　　然而，今晚的直播间注定不太平。

　　就在她给娃娃缝合身体的时候，系统提示音开始频繁播报。

　　【用户“逐帧”打赏了“桂花树”x1！】

　　【用户“逐帧”打赏了“百宝匣”x1！】

　　【用户“逐帧”打赏了“月饼”x10！】

　　那叮叮当当的音效，响了有一两分钟。

　　【哇塞！土豪！】

　　【这是哪位榜单大哥？之前没见过这个ID啊？】

　　【“逐帧”？这名字有点眼熟。我是不是在哪个手游宣传PV的片尾名单上看到过。】

　　孟枝予从针线活里抬起头，看着屏幕上这暴发户式的道歉方式，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习惯了，这就是江禾煦的做事风格。

　　“这位朋友，谢谢，但真的别投了。浪费钱。我就是点皮外伤，不至于这样，真的。”

　　说完，她直接从根源解决问题。

　　孟枝予调到后台，关闭了直播间的打赏通道。

　　粉丝们的八卦之魂却熊熊燃烧。

　　【皮外伤？有故事！我闻到了瓜田的气息！】

　　【枝枝的语气……怎么有种特别的熟稔？】

　　【前面的别瞎磕，万一是骚扰呢！枝枝保护好自己！】

　　直播结束后，孟枝予揉了揉眉心。

　　她点开绿泡泡群，里面已经炸开了锅。

　　陈序:【@逐帧，煦哥，厉害。道歉够硬核。】

　　苏言秋言简意赅：【人傻钱多？】

　　孟枝予按住语音键，尽量表意明确。

　　“江禾煦，你怎么想的？有这钱不如买点好的补补身体，你打赏的平台抽成都够我的买药钱了。”

　　发送成功。

　　没过几秒，江禾煦的消息也来了，是一条语音。

　　孟枝予直接点开播放。

　　江禾煦: “咳。打赏是冲动消费，没想那么多。额头的伤，还有衣服，总之，今天上午……主要责任在我。”

　　“你去过医院检查了吗，我还是不太放心。要不明天给你送点药过去？保证不打扰，放在门口就走。”

　　道歉态度没问题。

　　可关键词“额头的伤”、“衣服”、“主要责任”组合在一起，怎么听怎么怪。

　　孟枝予正琢磨着要怎么回复。

　　房间门被敲响了。

　　“枝枝，排骨炖好了，出来吃饭。”孟母推开一条门缝，恰好听到了播放完毕的那条语音结束部分。

　　孟母的脚步顿住了。

　　她欲言又止，思考数秒，坚定道：“陈序不是这个声音。”

　　陈母和孟母同一个学院办公室。

　　“陈序那孩子，我见过，他妈妈办公室里有他领奖的照片，挺精神一孩子，声音挺清亮的，没有这么低沉沙哑。”

　　“妈，您听我解释。”孟枝予心里“咯噔”一下。

　　“真就是个陌生人，谈工作的，是来找我聊加入合作的问题。”

　　“解释什么？”孟母走近几步，倒也不是很严肃或生气，“枝枝，跟妈妈说实话，不要不好意思。”

　　“你要是有正在稳定发展的男朋友，妈就不给你安排这些有的没的相亲了。”

　　孟枝予：“……”

　　她百口莫辩，不知道从哪开始解释。

　　难道要她说，这个家伙，二十四小时，不，十二个小时前，和她根本毫无交集。

　　看着女儿脸上短暂的空白，孟母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微笑。

　　她语气和蔼：“行了，吃饭。年轻人谈恋爱有点小摩擦正常，注意分寸就好。”

　　“回头方便的话，带回家吃个饭。”

　　孟枝予：“……” 妈，您接受的是不是太快了。

　　食不知味地吃完晚饭，孟枝予罕见地没有和家人再闲聊两句。

　　她回屋抓起手机，发现绿泡泡群还在聊。

　　源头依旧是江禾煦那条惹祸的语音。

　　陈序:【@逐帧，@墨枝，等等！我错过了什么？有什么瓜我没吃到！（震惊我全家.jpg）】

　　苏言秋：【在不知前因后果的人听来，确实意义不明。】

　　江禾煦显然急了，连发了几条文字试图补充说明：

　　【是今天上午！在西餐厅！】

　　【衣服是不小心扯坏的！是因为她拉我然后我们撞到一起了！】

　　他越描越黑。

　　陈序：【哦～在西餐厅，我说你们怎么一起找不到人影了～衣服还扯坏了。】

　　苏言秋补刀：【《论语言艺术的重要性》。】

　　孟枝予看着这些对话，简直想让江禾煦的嘴长期禁言。

　　这家伙好笨蛋啊。

　　她在群里打字。

　　【@全体成员，误会。我俩肢体接触仅限于手臂，且大部分时间我们四个都是待在一起的。有没有情况，你们最清楚。】

　　点击发送后，世界清净了。

　　不，并没有。

　　陈序发了个“我懂，我都懂”的熊猫头表情。

　　连苏言秋都发了个“微笑.jpg”。

　　而江禾煦，终于不在群聊乱发，改为私聊了她。

　　江禾煦：【对不起，我是真心想道歉的。那个合作的事，还有得谈吗？我是指，正式的、线下的合作。】

　　【附件1:《关于“南城有梦”定格动画项目与墨枝老师潜在合作的详细说明》】

　　【附件2:逐帧团队成员构成及以往作品案例】

　　【附件3:本人个人家庭背景陈述及资质说明】

　　江禾煦：【@墨枝，以上是我的全部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