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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那花粉就都会忘了?” 谢浔:“嗯……每个人的效果不太一样。” “难怪那个何彦书吃下去之后没什么效果,只是忘了老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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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浔家里的院子。
赵志正提着一袋红枣、一个西瓜、一只鸭来到门前,周白勉力推脱。
“收下吧!警官,都靠你们才能把案子破了。”
周蒙正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和谢浔聊天,喻裴然门神一般站在一边,“不是说吃了那花粉就都会忘了?”
谢浔:“嗯……每个人的效果不太一样。”
“难怪那个何彦书吃下去之后没什么效果,只是忘了老大施法,那个女孩子倒是一点没忘,给她在湖边立了个碑。”
谢浔:“是如此,不愿意忘记的人是忘不掉的。”
周蒙一听,有些唏嘘:“话说,难怪这周围的居民总是听到哭声,原来真的是有小孩子在哭啊。”
“嗯……我觉得,可能确实有很大一部分是风声,这里杉树林比较密集,又离两山峡口近,鬼魂的声音很难被听见的。”谢浔帮忙分析。
周蒙瓜子都掉了,幽幽道:“你没有心。这个时候了还在分析这个……”
“事实嘛。”谢浔挠了挠脸。
周白刚把千恩万谢的赵志好说歹说地送走,收下了个西瓜,在井水里泡了下,冰凉。切开,一人一瓣分了,正拿着根银勺挖着吃,说:“她把何彦书当成自己爸爸是不是因为,记忆里她被叫糖糖,何彦书也喊他的女儿叫棠棠?”
谢浔也一口一勺西瓜,“有可能。不过更可能的是,这何彦书是鬼魂的父母的后代,血脉相连吧?”
周白呛住了:“什么?”
谢浔递了张纸,“……我猜的,但是应该八九不离十了,不然他的女儿不会逃过一劫。”
周蒙在旁边突然大叫一声,“这算是什么父母啊!这也太狠心了,要是是我的小孩,我才不会这样对她,心疼还不来不及,还要溺死她!老大,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办?”
喻裴然拒绝了友好的西瓜邀请,而且显然被哭得脑袋疼,皱着眉毛,盯着周白周蒙两个人,阴恻恻地笑,“两个都杀了,养什么孩子。”
“……老大,你……你才是最恐怖的……”周蒙退后一步,“谢先生,你肯定也不喜欢老大的说法。”
谢浔沉吟一会儿,“很遗憾。我赞同。不过是在在肚子里的时候。而且他们肯定没有去做产检。”
“……这是产检的问题吗?”
“这不是吗?”
周蒙又懵了,又退了一步,“不是……是吧……不是吗……是的吧。”
周白看了一眼他陷入自言自语的兄弟,“谢先生,你能告诉我,今天我们看到的就是是什么东西吗?”
谢浔看了看喻裴然,喻裴然说:“告诉他们也没关系。”
谢浔点了点头,“你们觉得人死后会变成什么呢?”
周白:“幽魂?厉鬼?还是直接消失?”
谢浔:“人死后,肉身死亡,魂魄离体,七日内必将消散。七日不散的魂魄被称为幽魂,游荡世间,大多是因为执念未散,比如说想要想吃的没吃到、想去的地方没去、想杀死的仇人没有杀死、想要得到的东西还没得到之类的,执念有深浅,幽魂执念太深就会变成所谓的鬼怪,鬼怪修炼万年后便会有可能变成一方魔物。”
周白:“那这个小女孩就是一个鬼怪?”
谢浔:“是,也不是。”
周白:“嗯?”
谢浔:“因为她已半步入魔。一般的鬼怪,成魔需要万年,不间断吸收怨气、凶气、煞气、恶气,如果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在足够大的灾祸发生之后,四气繁盛,过程加快,也需要千年。但她只用了不到百年。”
谢浔说到这里,突然转了个话题,“问一个问题。你觉得这个湖底的女孩,恨她的父母吗?”
周白沉吟一会儿,“恨的吧。”
谢浔问周蒙,“你觉得呢?”
周蒙:“肯定啊!自己的爸爸妈妈推自己落了点水,会伤心死的吧。”
谢浔再转头,问了问一直不出声的喻裴然:“喻警官,你觉得呢?恨吗?”
“好无聊的问题。”
“你也觉得恨?”
“不恨。”
谢浔挑了挑眉,笑意更深,“为什么呢?这一看就知道她恨吧,不然为什么死后这么多年幽魂辗转难以离去,甚至还修成了一方鬼怪,只差一步就入魔。这必须要有强大的、执着的恨意在心里吧。”
“我说不恨就是不恨,你管他干嘛?”喻裴然挑了挑眉。
谢浔继续说:“可如果不恨父母的话,她恨的是谁呢?村里的人吗?不对吧。照理说,半步入魔的鬼怪,一旦现世,方圆十里一周至少死一人一木,百里内一周死一兽类,如果这怨气往外发散,被埋在湖底的许多年间,这里早该寸草不生,人口死绝。可是这一片,方圆百里,梯田绵延,空气清新,新生人口众多,反倒是她的眼泪滋养了这一片土地。”
周白:“可是这么说的话,安静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她突然开始引小孩溺水呢?四个小孩确实失去了生命。”
谢浔:“我猜,那四个小孩,就是当初欺负她的孩子的直系后代,而且,到最后她要杀自己父母的后代的时候还是留手了不是么?”
谢浔:“其实我觉得,这个女孩甚至也不爱她的父母,因为在她心中的,从来都只有自己。”
周蒙:“什么?!这怎么可能?她等了父母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爱呢?”
谢浔:“她为了保护自己蒙蔽了自己、装聋作哑这么多年,明知父母抛弃了她还是坚持等下去,就是因为她不在乎来的到底是不是她的父母,她也不在乎父母到底爱不爱她,她只在乎有人为她而来,有人看见她,有人回应她的存在,有人承认她的价值。既然没有了爱,那便也没有了恨。”
“从始至终,怨恨的对象,只有一个自己而已,而这种怨恨的力量是如此强大、密集,让她百年间达到半步入魔的境地。”
“我猜,她想的是,是不是我不够好才被抛弃,是不是因为索取太多、自己的自私被看穿了,一味怨生养自己的父母是不是不够体贴,这条命本来就是父母给的,他们做的已经够好了……太多太多了……能攻击一个人的工具实在太多太多了,何况攻击的人还是最了解自己弱点的她自己呢?”
周白的脸都罕见皱了起来:“这太荒谬了,难道她还在想自己没有在被淹死的那天晚上自己跳下去,不够……体贴吗?”
周蒙已经是大张嘴巴,“啊?这对吗?啊?我听到了什么?啊?啊?”
谢浔叹了口气;“这湖这么大,她估计花了近百年的时间就只做一件事,就是流眼泪。流到最后,她应该也受不了了,百年湖底宛如牢狱,日复一日地叩问自己的内心,能撑这么久,才不再怨恨自己,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嗯,毅力吧。”
周白和周蒙都沉默下去。
喻裴然突然轻哼了一声,“还是个蠢货。要我是她,我就这百年间过个十年发个大水,再过十年旱一次,这里的人不是喜欢拜神仙吗,这么下去,这山脚下的人全都得每年老老实实来修缮维护,祭拜供奉,哪天又寂寞又痛苦了,再发个大水就行了。哪像现在,一点动静没有,就几个人偶尔上来看一眼。”
谢浔听了这狂悖的言论也并不有太大反应,只是思考了下,“确实,这样的话会更有效,如果只是想要获得别人的注意力的话,可是她啊,想要的是别的,唔,不带目的不求索取的、真心吧。”
喻裴然突然发声:“一个几岁的小孩,能想这么多?”
谢浔轻轻笑了一下,“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不过也有可能就是因为是个孩子,年纪小,父母就是一切,过于偏执执着了些。实在是一个造福世间百年的半魔实在是太罕见了。这次的事情,也多谢你们了。”
周白:“分内之事。”
周蒙:“哈哈我好像也没帮上什么忙。”
谢浔端过四杯茶,“别客气,至少村民的记忆是你们帮忙一个一个抹去的,若只是我一个人,也要费一番功夫。”
谢浔先喝了一口,杯底向下,已示喝完。
周白、周蒙、喻裴然均喝下。
下一瞬,周白、周蒙倒地不起。
院中突然安静下来,连风声、知了声、呼吸声都消失了。
谢浔和喻裴然对视一眼,摔碎茶杯,直接开打。
“这么着急吗?”喻裴然躲过一道从天上引下来的闪电,火星燎着了一丝他的头发。“对别人这么温柔,对我就这么狠心?”
谢浔并不回答,他此刻悬在空中,眼神漠然,只是一招比一招快、一招比一招狠,视他仿佛如一草一木,一石一沙没有区别。
谢浔的脸色越来越白,直至脖颈上的青脉都清晰可见,与之相反的是他越来越红的眼珠。
喻裴然对上那水鬼都十分轻松,此刻却显得有些狼狈了,谢浔悬在空中,一动不动,只是左耳上红色的流苏耳饰浮动,喻裴然却左奔右跑,在如雨般落下的雷电中不断闪身,身上的衣角蹭到一些,连烧焦的过程都没有,直接化为灰粒断裂了。
“你这是在遛狗吗?”喻裴然朗声笑道。
谢浔手指停了一下,似乎有些诧异,下一瞬,五指朝上,往下一拉。
一张巨大的雷网以难以捕捉的速度压来,院子里狂风巨作,竹屋顷刻坍塌,院外却连杂草都一动不动。
喻裴然常年不摘的鸭舌帽在风中掉了,一瞬间露出一张脸,却足够谢浔看清。
谢浔愣住了,雷网骤然停在空中,离喻裴然头顶飞舞的几根头发只有几厘米。
谢浔不是会因为看到一张漂亮精致的脸而震惊的,只是那人的额角上,爬着一条藤条似的红色咒痕,正微微发亮。
“不打了?”喻裴然有些气喘地站在原地,仰着头。
“你额头上的哪来的。”谢浔冷着一张脸问。
喻裴然危在旦夕,甚至还有心情调笑,“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偏的地方、这么小的案子让我跑过来了吗?我就是专门来找你的啊。”
谢浔不想继续废话,抬手示意打算继续抓条雷下来。
喻裴然幽幽道:“我额头上的东西,从我出生就有了,我活着的每一秒,都一直很疼,火烧一样的疼。”
他用木杖甩开缠在上面的另一道雷,“待在你身边最疼。什么样的疼呢,就像一个人,把一根烧红的铁棒,从你耳朵里钻进去,钻进脑袋里,一刻不停地搅弄。”
谢浔手一颤,雷网溃散。
喻裴然抓住这一刻的漏洞,迅速近身,握住脚踝,将一串一直藏在身上的红玉珠子套了上去。
喻裴然的笑容被闪电照亮。
“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