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被神经病缠上后摆烂了》榭一一

6、回家的旅途

　　再睁开眼，只见五个人齐齐飘在岸边，面面相觑。
　　周蒙惨笑一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再也不乱吃东西了。”
　　周白默默飘远了一些，不想和这个丢脸的大哥靠太近。
　　周蒙瞟见，眼疾手快地去抓周白，却发现自己的手掌穿过了对方的身体。
　　“……这已经不是菌子能够解释的问题了。”周蒙严肃道。
　　谢浔适时发声，“我们现在是灵体状态。”
　　“啥？”周蒙蒙了。
　　“灵体？我们是鬼魂吗？”周白好奇发问。
　　“类似于魂魄离体，我们吸入花粉不多，应该一会儿就能结束了，这里可能是花粉主人的地盘。亡者之物，附着着亡者的记忆和情感。”谢浔温声解释。
　　喻裴然双手抱胸，瞥了一眼周围，仍然兴致缺缺的模样。他似乎对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没有兴趣。
　　“这里……似乎是很久以前的山顶旁边……离我家很近，我妈妈带我来过，那时候的湖还只、只是一个小水潭。”那被牵连进来的瘦弱男人弱弱发声。
　　突然间，旁边一颗杉树林轰然倒下，两个人走了出来，一男一女，布衣布鞋，男的砍树建屋，女的大着肚子，两人都洋溢着笑容，“以后我们就在这里生活吧。”
　　“好。”
　　画面一转，记忆零碎又不连贯，只依稀辨认得出是女生生了小孩，小孩却毛发全白，过于瘦小。
　　“怎么会长成这样？”
　　“没事，毕竟是我们的孩子，慢慢养着吧。”
　　“好……”
　　再一转，房间里只看得见两双脚，似乎是某人躲在沙发下或者床下的视角。
　　一个碗被砸在地上，视角一抖，像是害怕似的。
　　“是你当初一定要生的小孩，是你告诉我会养我才生的，现在你在这里怪我！你个畜生！”
　　“我哪知道你给我生了这么个怪物！这要是别人看见了，指不定怎么说我们！”
　　“别人要说就让他们说去呗，嘴长在别人身上，反正这孩子我是不会丢的！要么，你走，孩子留下，要么，孩子和我一起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今天我实在是太累了，脑子不清醒……”
　　“下回有气，别往家里撒……”
　　“好了我知道了……”
　　画面模糊起来，好像是视角主人哭了。
　　转到下一个，是主人在地上折纸飞机，门板后隐约传来一些低语。
　　“家里钱不够了……”
　　“……钱不够再借，借完了卖家里的东西，我们不能放弃自己的孩子。”
　　画面再一转，似乎是视角的主人在跑，这里仿佛是在梯田边上。
　　“快去抓住那只白鬼！谁抓到谁就赢了哈哈哈哈！”
　　“怪物跑出来啦！好害怕啊哈哈哈！”
　　身后传来一阵孩童的笑声，视角主人喘息不停，十分艰难，似乎再也跑不动了。
　　身后的孩子拽住了她的后领。一抬头，五六个孩子围在她的头顶。
　　“还真是全白的，睫毛都是！”
　　“真难看！怎么长成这种样子！”
　　“我要是这种样子，我就一头撞死，还出来恶心别人！”
　　“喂！给点反应啊！不会是个傻子吧？”
　　“管她呢，今天让她当马吧！”
　　一群孩子嘻嘻哈哈地一个接一个跨到她背上，有的挖田里的泥巴糊在她的脸上，推推搡搡，好不快活。
　　“你们这些小孩干什么呢！”一个尖利的女性嗓音传来。
　　“妈妈！妈妈！”视角主人突然暴起，冲向那个女人。
　　“糖糖，到妈妈这来！”女人一手挽着她一边回头骂，“下次谁让我看见欺负糖糖，有你们好看的！”
　　又是一闪，视角主人仿佛是趴在门板柜门之类的东西上，从缝隙中偷窥。
　　“太好了！我们又有孩子了！”
　　“……希望这次是一个健康的孩子……”
　　“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好。”
　　下一个，是一家人围坐在桌子旁边，喜气洋洋地一起吃饭。
　　“你看，这是你的妹妹哦！是不是很可爱？小仙女一样。”
　　一个被鸳鸯布包裹的小孩被递到了面前，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黑色的睫毛，和爸爸妈妈一样。
　　视角主人似乎是上下点了点头。
　　“和我一点都不像呢，我是白色的头发、白色的眼睛、白色的睫毛，妹妹是小仙女，而我是个怪物……”
　　这个声音是飘在空中的，那似乎是她心中所想，在这里被五个外来人听见了。
　　瘦弱男人情不自禁地低声说，“不、你不是怪物。”
　　谢浔摇了摇头，“这里只是她的过往生命而已，她听不见的。”
　　画面一转，全部漆黑，只传来声音。
　　“家里真的养不起两个孩子了……村里的人能借的都借完了，有的一看见我过去就关门了……”
　　“昨天家里的鸡也死了一只，吃不起了，只能放弃一个了……”
　　“可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哪个父母愿意放弃自己的孩子……我不要……”
　　“我也伤心，可是，如果我们养不起，如果她只能呆在家里出不了门，别人都嫌弃她，这么痛苦的人生，结束也算一种解脱吧……”
　　声音逐渐淡下去，他们又回到了原始的湖边，这一次，他们飘在空中，看见了全部。
　　一对男女，牵着一个孩子，孩子穿着新衣服、嘴里吃着平时吃不到的糖，开心雀跃地蹦蹦跳跳。
　　“爸爸妈妈，我们要去哪里啊？”
　　“糖糖，爸爸妈妈以后会想你的。”
　　小孩子笑了，笑得太久，也太僵硬，口水流下来，“糖糖也会想爸爸妈妈的。”
　　两个男女拿出身上带的包，掏出里面的绳子，女的打着手电筒，绑在一块石头上，打了很多个死结，最后用脚测试了一下结实的程度。
　　然后，石头，连着绳子，一起绑在了小孩的身上。
　　小孩有些新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咯咯发笑，“痒。”
　　最后，孩子被推进小水潭里。
　　夜里很安静，小孩只是叫了一声便落入水中，水面露出了一些气泡，过了一会儿，水面平静下来。
　　一男一女打着手电，等了一会儿，便结伴着走了。
　　画面似乎没有结束，仿佛是水下，因为周围浮着水草和泥沙。
　　很黑。
　　剩下的声音都闷闷的，似乎都是心声。
　　“一开始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只是一直哭、一直哭，我告诉自己爸爸妈妈和以前一样出门了，他们会来找我回去的。
　　我不怪他们，因为他们也不是不想要我的，他们只是没办法了、活不下去了、他们会来找我的……只是我总觉得缺了什么……我总是哭。莫名其妙地哭。”
　　谢浔看了看随着记忆不断变大的湖，看来这湖水原是这孩子的泪水，过了太久，哭了太久，才让一个小水潭变成了一口湖，难怪这小女孩能控制水汽，原来全都是自己的泪水。
　　“我只是很寂寞，我想要有人陪我玩。”
　　“我找到了一个新朋友，他说他叫安，他有一个很爱他的祖母。他陪我的时候我是很开心的，但是他走的时候我却更寂寞，比以前更寂寞。”
　　“于是我想把他留下来，以前留不下爸爸妈妈，但是现在，我留得下我的好朋友了。可是朋友来了之后，却不会说话、也不会动了，他的祖母也来了，哭得很伤心。我才发现，原来缺的是哭声啊。”
　　“如果他们溺死我的那天，哭了的话就好了。因为至少他们也是很伤心的，他们也是不得已的，他们是爱我的，只是因为活不下去了。
　　可是我守在那里，守了好久好久，只听见风吹过水面的声音，好安静、好安静，安静得令人害怕。
　　后来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明白了，爸爸妈妈是不要我了，我一直都不是他们想要的小孩。
　　他们为了确保我死透了不被发现，在我腰上绑了一块石头。
　　那块石头，好沉好沉啊，压得我每个日夜喘不过气来。”
　　“既然不养，为什么要生呢？”
　　声音一条叠着一条，几乎都听不清，她的心声太多、太杂、太急促，直到所有的声音都汇成了一句话。
　　“……我想回家。家！家！回家！”
　　面前越来越亮，五个人回到了原先的地方，瘦弱的男人已经趴在地上哭得快进不了气了，周白和周蒙抱在一起大哭。
　　喻裴然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甚至打了个哈欠。
　　谢浔抬头欣赏天空中渐渐消去的彩虹。
　　喻裴然：“你还真是来看风景的。”
　　谢浔笑了笑，“人生处处是风景。你也是一处风景，喻警官。”
　　这时，一个村民跑了上来，“何彦书，你的女儿找到了！原来她早就自己回家咯！”
　　瘦弱男人猛然抬起一张胡子拉碴的脸，来不及向周围的人道谢便跌跌撞撞地朝着家里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