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第 21 章  ...
            
                
                
                    - 
                          大理寺内留存的关于密文的函件并不多,姜暖只花费了一个下午就整理完了。
  根据函件上的字迹辨别,一共有七八个人的笔迹,其中只有一封同青衣的笔迹很像,其余的应当是另外几个密探的。
  姜暖问沈晏有没有遗漏的,因为这些人中没有一个是师父。师父当年若是真的教过别人这些字母,那么应当有她的教学痕迹才对。
  “没有。”沈晏从一摞卷宗里抬起头,“这密文从何而来一直是个谜,之前我特地调查过,会这个密文的几乎都是潜伏在南疆的探子。”这也是为什么知晓这个密文的暗探无一人存活的原因。
  当年青罗城鬼哭林一战,牵扯了几乎所有南疆的探子,在青衣叛国一事揭露后,他们全都在抓捕的过程中死亡了。
  “那会不会是从南疆传过来的?”
  或许她师父现在在南疆!
  “不会。”
  沈晏斩钉截铁地打破了她的幻想,“南疆并没有发现这种文字的痕迹。”
  “哦。”姜暖心头有点失落。
  “密文中有可用的信息么?”沈晏问。
  姜暖将内容翻译成汉字递给沈晏,“都是一些无用的吃喝拉撒。”里头几个重复的人名应该就是重点监视对象。
  沈晏皱着眉看着纸上歪七扭八的字,着实有点头疼,而且好几个字都写错了。
  他迅速浏览完一遍,道:“确实都是一些不怎么重要的信息。”看来是有人提前将关于五年前南疆的军情消息都销毁了,只留下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
  沈晏扯了一张白纸,提笔开始誊写了第一份函件上的内容。
  姜暖以为他这种身份写出来的字应该是气势磅礴凌冽外放的,没想到这字体竟然很娟秀,对比起她的狗爬字确实赏心悦目不少。
  沈晏写完第一份的内容后便停了笔,将纸掉了个头,手指头在桌子上轻轻点了点。
  姜暖疑惑地看着他。
  “练练字吧。”沈晏语重心长。
  这些密文翻译出来还要呈交给皇上过目的,她这个状如恶鬼的字,恐要污了圣人的眼。
  “……”
  行吧,搞了半天她的新工作就是在档案室里练毛笔字。
  往后接连好几日沈晏都不见踪影,姜暖虽暂时住在安王府,但也不会日日碰见沈晏,算是过了一段风平浪静独来独往的日子。
  七殿下虽然人未露面,但每日都会送上一些吃食到安王府,指明是给姜暖吃的。
  姜暖吃着沈慕朝送来的点心,住在沈晏安排的独居小院,这会儿康伯给她挑的两个丫鬟在小院里浇花喂鱼。
  她突然有一种鸠占鹊巢的感觉。
  还挺舒服的。
  就是有点太舒服了。
  今日她照常去大理寺上值,在门口碰见了谈望舒。她本来打算打个招呼就走,但谈望舒却罕见地跟她拉起了话常。大理寺卿好像是个大官,应该不能甩脸子,于是她便放慢了步子跟他并肩往里走。
  谈望舒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像一个大学里的教授提着公文包,在跟一个偶遇的学生聊天,儒雅且随意。
  姜暖本来没什么情绪地聊着闲天,直到谈望舒将手里的食盒打开,露出了里头朴素的点心。
  说是家慈做的家乡小吃,让她赏脸尝一尝。
  姜暖本来想拒绝,这一天天她都快成动物园里的猴子了,一直被人投喂。可食盒中一股清香却诱人得很,应当是野菜饼之类的。
  她没忍住便拿了一块。
  许是看她吃得太香,谈望舒直接把食盒都给了她,她也颇为厚脸皮地接过了。
  谈望舒说这是永州的特色,若她喜欢,得空可以去他家做客,最后又问起她是哪里人。
  姜暖并不知道这身体的原主人是哪里的,便随口说了一句漓州云县人士。
  谈望舒的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但转瞬即逝。
  等到了廊下,两人道别,姜暖便抱着食盒离开了。
  又过了几日,姜暖还是没见到沈晏,倒是听到了一些关于沈晏的风言风语。这日她下值早,便换了便服去西市转了转。
  相较于东市的高端,西市更有烟火气,店铺都是紧挨着的,路上的行人摩肩擦踵,小贩的叫买声也此起彼伏。店铺外旗帜招展,店铺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此地三教九流聚集,各种小道消息八卦讯息流窜于西市的各个角落,先不论真假,主要体现在一个字,广。
  凡事能说的不能说的,在这里你都能听到,真假掺半,大家也就听个乐呵。
  姜暖买了一包糖炒板栗,一边磕一边在几个茶铺之间游走,她正听着一些关于皇后那一大家子的八卦呢,旁边的桌突然有个尖细的声音钻进了她的耳朵。
  “听说了么,这安王世子不是安王亲生的!”
  说话这人声音压得极低,围一圈的人听了他说这句话当即就扬手表示不信,觉得这人编瞎话也不知道编一个可信度高的。
  那人嗐了一声,道:“我也是听说的,原本也是不信的。”
  “不信你还四处说给大伙儿听,马扁子你还真对得起你的名字。”有人搭腔道。
  这人说完,四周响起哄笑声,有个嗓门大的立马接话道:“马扁子你连镇安司的头头都敢编排,小心晚上镇安司上你那窝棚里抓了你下诏狱去。”
  大家伙笑得更大声了,马扁子被笑得恼羞成怒,“去去去,你才住窝棚呢。聊个闲话还犯法了不成!”
  掌柜的过来添茶,也打趣他道:“马扁子你这闲话来头可不小,小心半夜遭人捉了舌头去!”
  “我也是听来的,要捉也是先捉别人。”他拢了拢袖子道。
  “何处听来的?我们怎么不知道。”又有人道:“莫不是你吃醉了酒听错了。”
  马扁子啜了一口茶,手指撇了两下胡子优哉游哉道:“哪里听的你莫管,反正说得头头是道。”他又掸了掸袖口的灰,撩起衣摆抖了抖,装模作样起来,“我看是八九不离十呐。”
  众人突然来了点兴致,忙不迭问他这事儿的来龙去脉,连在柜上擦茶碗的掌柜也走了过来,手里的活计倒没停。
  马扁子一看有人捧场,那脖子竖得笔直,清了一口嗓子就开始娓娓道来,茶铺里的几个人也像那大白鹅似的,朝着马扁子伸长了脖颈。
  姜暖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一边剥着板栗一边听马扁子口若悬河。
  这事儿说起来也不稀奇,如今的安王世子其实前头还有个哥哥,两人都是安王妃所生。这哥哥自小就是体弱多病,同安王小时候一样,见不得风,淋不得雨。稍有不慎便是大病一场,自小这府里的煎药炉就没断过炭火。广济寺的主持空明大师说过,若此子能平安顺遂活过十二岁,便能一生无虞。
  可惜啊,天不遂人愿,在夫妻二人精心照料下,大世子在九岁的时候落了水塘便一命呜呼了。
  掌柜擦着碗插话道:“你说的这些都是大家伙知道的,同你要说的那件事有何关联?”
  “我正要说呢,你别打岔!”马扁子不满道。
  掌柜闭了嘴,用手示意他继续。
  马扁子卖了个关子,问:“大伙想想,如今这个世子与他亲哥哥有什么不一样?”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说不上来。
  马扁子环顾四周,突然一拍桌子。
  “我们这位世子虽说是早产,但自小就身强体壮,才三岁就把整个王府闹得是人仰马翻。”
  又说:“同样是安王妃所生,为何差距会这么大呢?”
  众人听罢嘘出声,母猪下崽儿还有强弱之分呢,这说法也太过牵强。
  有人立马质疑:“马扁子你吃醉酒了吧。”
  有人开始抱怨:“散了散了,这马扁子嘴里就没一句实话。”
  有人乘机调侃:“听说镇安司管吃管住,马扁子你为了进去过好日子真是煞费苦心呐。”
  不一会,铺子里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连掌柜的都摇头往柜台那边去了。
  “我还没说完呢,哎别走啊……”马扁子着急地站起来,“后面才是重头戏呢。”
  可是没什么人听他的,三三两两站起来结账,马扁子急了,脱口而出:“若接下来说的不够精彩,我把门口那羊粪蛋子生嚼了。”
  刚刚一个小贩赶了两三只羊羔路过,其中一只羊在铺子门口拉了几坨新鲜的。
  众人一听来劲了,要走的也不走了,还没走远的又折回来了。比起故事的真假,他们更期待马扁子生嚼羊粪蛋子。
  ……
  沈晏小时候确实生龙活虎,连哭声都比哥哥大上许多,虽然早产了两个月但个头却跟足月的婴孩差不多,甚至还比某些寻常的婴儿康健,一直到他能走路说话,都没怎么生过病。
  为了照看他,在他的院子里伺候的人比大世子院子里的人还要多,就这样也时常闹的府内人仰马翻的,一个没看住就要四处惹祸。
  据说安王妃极不喜欢他,除了刚出生的时候看过一眼,其余时候都是丢给奶妈们照料。给他安排的院子也离主殿较远,安王妃几乎不往那院子里去。
  反倒是安王略上心一些,隔三差五便亲自过去看一眼,但大部分的时间都留在主殿陪王妃和大世子。
  沈晏三岁之前,他的记忆中除了身边时常陪着的奶娘丫鬟就是管家康伯,对父亲的印象就是隔三差五会有个高大的男子给他带的一些小玩具,而对于母亲,只存在于下人们的口中。
  后来他知道了自己还有一个哥哥,同父亲母亲住在一个小院里。于是,在他三岁的时候,他偷便乘下人不备偷溜出了院子,也见到了他的哥哥。
  后来没过多久,他的哥哥便落了水,他的母亲哭着喊着要把他扔出去。他被吓坏了,穿着一身湿漉漉的衣服被奶妈和康伯领回了院子,发了三天三夜的高烧。
  那是他第一次生病,也是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好像不受欢迎。
  姜暖将最后一颗栗子塞进嘴里,心道,这听起来怎么反而不像是安王妃亲生的?会有母亲不喜欢自己亲生的孩子吗?那安王对沈晏倒是比安王妃上心,不是他的孩子也能做到爱屋及乌吗?
  鼓动着的腮帮子渐渐瘪下去,她拿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水含在嘴里漱口。
  其他人也听迷糊了,“照你这么说,那这孩子看起来不像是安王妃生的。若是其他女子所生,那也还是安王的种啊。”
  “非也。”马扁子摇头晃脑道:“安王妃当年虽然是在外地生下的小世子,但皇上可派了太医前去探望,确实是安王妃所生。再者说安王也没有其他妾室,这孩子当然是从安王妃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有人急了,“那你说说这安王妃是跟谁生的?”
  马扁子又卖起了关子,“你们且说说这安王世子长得像谁?”
  一时间茶铺里窃窃私语,有人见过安王,有人没见过。见过的人道安王眉眼明明有几分同安王相似,这马扁子莫不是成心编了瞎话耍弄他们。
  突然,有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说道:“好多年前除夕夜时,我曾远远瞧见过在城楼上为民祈福的圣上,世子长得跟年轻时候的圣上很相似。”
  “有多相似?”有人问。
  汉子低头思考了一会儿,道:“反正比起安王,世子更像圣上。”
  顿时,整个铺子无人敢说话。
  姜暖的心头掀起惊涛骇浪,咕咚一声将嘴里的茶水咽了下去。
  有人受不了这诡异的氛围,笑着打破了寂静,“那安王和圣上都是同一个爹妈生的,长得像一点有什么稀奇咧,有些外甥还像舅舅咧。”
  又说:“我看啊,说不定世子更像先皇咧。”
  “就是就是。”另一个人出口附和,笑骂道:“马扁子你又是从哪个话本子里找的灵感,编一些子虚乌有的事儿骗茶钱呢。”
  “我觉得肯定是马扁子骗茶钱,老板你这回可不能让他白喝。”
  还有人闹着要马扁子吃羊粪蛋子,马扁子耍赖道:“我只说了不精彩便吃,可没说过保真啊。”
  茶铺内又是一阵嬉笑怒骂,早把说的惊天秘闻抛诸脑后了。
  姜暖在桌子上撂下两个铜板离开,没想到在回王府的半路上遇到了多日不见的七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