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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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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安王府,马车还没停稳,一早就伸长了脖子站在门口的康伯连忙上前迎接,耳顺之年的小老头甚至激动地跑了两步。
“世子回来了……”伸出手准备去扶人,谁知道里头竟然钻出一个姑娘来。
康伯给吓了一跳,又探头往马车里头看去,结果一个人影没有。他扭头问唐枳:“世子呢?”
唐枳下了马,笑道:“世子去了宫里,估摸着要耽误一会儿。”
康伯小声地哼了一声,不大高兴小主人出远门回家竟然不是第一个进家门,这宫里有什么好的!
姜暖仰头看着安王府好生气派的门匾和大门,不由地有一种刘姥姥逛大观园的心情。
康伯好奇地打量了她一眼,用眼神询问唐枳这丫头是打哪儿来的。
“我正要跟您老说呢。”唐枳领着姜暖跟康伯往府里走,煞有其事地说道:“这姑娘是世子半路买的丫鬟,卖身葬父看着可怜呐……”
姜暖一边听着唐枳在前头瞎编,一边在两人背后转着圈儿的参观。这一路经过了不少府里的仆从,皆是训练有素的,无人抬头张望,都低着头端着东西步履匆匆地穿梭在各处的走廊。
内里的院子很大,栽种着许多种类的树木花草,假山置景,流水叮咚。曲折的回廊在其中穿过,从两侧的窗格可窥见院中不一样的景色,所谓一步一景便是如此了吧。
“康伯,你给她挑一个独立的屋子暂且住着。”唐枳突然低头靠近康伯的耳朵,叮嘱道:“要方便时时刻刻盯着,此人对世子极为重要。”极为两个字他还划了重音。
康伯立刻换上一副原来如此的眼表情,须点点头道:“那是要好好安排一下。”
在姜暖不知道穿过几个拱门之后,他们来到了一处宽敞的院落里,随后又从左边的拱门进去,便到了一处极为幽静的小院子。
小院子不大,院中靠墙的位置有一棵高大的榆树,树下有一石桌。左侧有一鱼池,里头养着三色锦鲤,右侧有间悬山顶小屋,与拱门另一边的歇山顶主屋毗邻。
看起来像是一套子母院。
唐枳有点疑惑地看向康伯,用手比划道:“安排在这儿?”
康伯笑着摸了一把胡子,道:“这儿是最合适的。”
唐枳挠挠头,问:“还有没有其他的屋子?”
康伯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东跨院和西跨院早就封了没人住,也不能将人往东西厢房安置,不合规矩。”
唐枳心道安置在这儿也不合规矩吧,这小院子可是以前大世子住的。
听说最开始是安王差人修的,因为有一次跟安王妃吵架了,安王妃不让他进屋,他只能去别的房间睡,嫌弃离安王妃太远了。
于是第二天就立马找了匠人在主屋院子旁边开辟了这么一个小院子,往后安王妃再赶他出去,他就睡这里。两间屋子的寝房只有一墙之隔,到了晚上他便隔着墙壁哄隔壁的安王妃。往往不出一日,人就又搬回去了主屋。
后来,大世子出生后,这小院子就给大世子住了。
再后来,大世子过世后,这间小院子便一直空着。
“这地儿不错啊,我挺喜欢。”姜暖一听老管家这是给她安排住的地方,便毫不客气地进去溜达了一圈。
她本身对居住的环境不太挑剔,但能住在这么大一间的独立院落,她还是很高兴的。立马表示可以马上办理入住,万万没有让到手的好处飞了的道理。
“姑娘喜欢就好。”康伯顿时笑得春风满面。
唐枳:?
他觉得康伯可能误会什么了。
“康伯你这鱼养的不错。”
“害,都没怎么照料,就每天给点食儿。”
一老一少前后脚在院子里溜达参观起来,姜暖看啥都稀奇,把里头种的花草树木都问了一遍,问完了还要夸一句康伯真厉害。
康伯的嘴角全程就没下来过,看向姜暖的眼神也愈发慈祥和蔼。就连姜暖问鱼池里的那尾肥硕的大黑鱼能不能吃,康伯都能笑眯眯地说:“这鱼刺多,晚上让厨房杀一条黑鱼红烧,那个味道好。”
唐枳:“……”
事情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沈晏回到王府的时候,康伯正吩咐厨房里的厨娘杀鱼。得知姜暖被安排在琴瑟小院,他略微楞了一下,便抬步往那处去。
进了小院,倒是没看到人,只有石桌上放着一盘瓜果。
突然头顶传来细微的咔嚓声,沈晏闻声仰头看去。
只见姜暖站在榆树的枝桠上,一只手撑着树干,另一只手正拿着一个雪梨啃。嘴里嚼着梨肉,眼睛亮晶晶的,似乎是对自己的领地十分满意。
姜暖又咬了一大口梨,心道此处真是个绝佳的架狙位置。
“你在树上干什么?”
姜暖冷不丁被沈晏吓了一跳,低头就见沈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张好看的唇微微抿着。
“看风景呢。”
姜暖说完,把梨往嘴里一塞,抱着树干丝滑地落了地。
“你啥时候回来的?有啥新任务吗?”姜暖拍拍手,三两下把果肉咬进嘴里,鼓着腮帮子一动一动地看着沈晏。
沈晏看着她嘴角溢出来的一点汁水皱了眉头道:“你平时是吃不饱吗?”
怎么她每次吃个东西都像个松鼠似的恨不得一口全倒嘴里,然后吃得满嘴都是。
是外头闹饥荒了么?
姜暖嚼吧嚼吧停下来说:“没啊。”又嚼了两口,继续:“这么吃香啊。”
他们那儿都这么吃饭,好东西都得抢着吃,慢了就会被个别几个牲口全倒嘴里了。
将嚼碎的果肉咽下去,姜暖这才掏出怀里的帕子擦嘴。
沈晏一看那帕子好像是他之前给她包扎伤口的那条,眼神突然便得有点微妙。
“世子到底有什么吩咐,给个痛快话。”
姜暖擦完嘴又把帕子往怀里一揣,心道这人怎么变墨迹了,杵这儿好半天了,除了看她吃梨,就没干别的。
沈晏看着她的动作,不自然地移开了对视的眼睛,道:“我向皇上给你求了个差事,明日随我到镇安司报道。”
“差事?”姜暖疑惑,怎么又来了一份工作,给他当丫鬟还不够,还要去他的工作单位再打一份工吗?
这究竟是有多不放心她,恨不得一天是十二个时辰都要监视她。
“怎么?不愿?”沈晏看她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以为她不愿意,便解释道:“有一个小吏的官身傍身,旁人再想动你也得掂量一下。”
换句话说,比起在安王府给他当个小丫鬟还是给朝廷打工要命贵一点。看来这背后之人来头不小,想必是数一数二的大人物。
“那香囊究竟是谁的?”姜暖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本以为沈晏会顾左右而言他,没成想他直截了当地回了两个字:太监。
姜暖屏住了呼吸,身体不由地往后仰了仰。没想到来头这么大,不过仔细想了一下,能算计安王世子,有这个来头也还挺正常。
“你那日在林中怎么没给我说?”
沈晏十分坦然:“你没问。”
姜暖:“……”
行吧,好像确实是。
“任职书呢?”姜暖伸手。
沈晏递给她,她拿在手里看了半天,确实是任职书,由安王世子沈晏推荐,前往镇安司担任录事一职,负责暗探密文的破译工作。
?
“我可没说我会密文。”这沈晏不会是诈她呢吧。
沈晏抱着手笑道:“那你就是欺君。”
“……”好家伙,真是心思毒辣。
“你怎么看出来我认识密文的?”她的演技有那么差吗?
“猜的。”
呵。
鬼都不信。
自天衣阁两位阁主去世,阁中的老人便所剩无几。后来皇帝成立了镇安司,天衣阁便只负责对周边各国的潜伏探查,阁中所存的大部分函件密信都移交到了大理寺封存。
姜暖现在虽然是镇安司的人,但上值的地方却是在大理寺内。
走完任职流程,在镇安司领了官服和腰牌后,姜暖便由沈晏亲自带着前往大理寺,一路上惹得不少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在大昭,女子为官倒不是什么特别稀奇的事,自从温岫温将军十六岁与南疆名将麻奴一战,逼得对方丢盔弃甲而逃之后,大昭便出了一位将帅奇才。在那以后女子为官之路便好走了一些,私下虽仍有争议,但从来没有人在明面上攻讦过此事。
而今日之所以对姜暖议论纷纷,皆是因为她是安王世子亲自举荐,且安王世子对她还颇为照顾,搞得大家都有点八卦起来。
原本都还只是小声讨论,直到七殿下也来了。
“姜暖你怎么去镇安司做了个小小的录事?”
她和沈晏刚出镇安司的大门,就瞅见七殿下立在门口,一见姜暖出来便旁若无人地往她身上靠。
“殿下,你今日怎么穿了男装?”姜暖不自在地垮了一下肩膀,避开沈慕朝想搭过来的手。
今日沈慕朝穿得是清爽的男装,看款式应该也是工作服一类。只是平时见他女装习惯了,乍一看他男装的装扮倒是挺新奇的。
“怎么样?我穿男装也好看吧?”说着他还原地转了一圈,像个开屏的孔雀。
回了昭宁城,他除了能在府中穿女装尽兴一下,在外还是作男装打扮。否则父皇又要生气关他小黑屋了,他可吃不了这个苦,所以只好牺牲一下咯。
“好看,像个绿孔雀。”姜暖老实回答。
沈慕朝高兴地要过去挽她的手,姜暖给他扒拉开,“男女有别啊殿下。”
自从那日遇袭后,她就觉得这七殿下脑子坏掉了。
“这个时间你不是该进宫吗?”沈晏在一旁问。
“我听外头的人说,安王世子招了一个女子进镇安司,便过来看看。”说着,又拿出一个食盒,“这是我府中的厨子做的,你尝尝?”
盒子里头是一碟模样好看的糕点,雪白雪白的像东北的雪绵豆沙。
姜暖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殿下你干嘛送我吃的?”嘴上虽然这么说,手还是很诚实地将食盒接了过来。
沈慕朝正欲说什么,沈晏催道:“该走了。”
姜暖连忙与沈慕朝道别,然后跟上了沈晏已经大步离去的步伐。
“这白玉团你记得吃。”沈慕朝不放心叮嘱道。
两个人头也不回。
“唉,真是无情……”
这原本只是一段小小的插曲,最后不知道怎么传的,传到后面变成了安王世子和七殿下为了一个女子在镇安司门前争风吃醋。
更有甚者说安王世子横刀夺爱,七殿下门前质问,三人吵得不可开交,最后不欢而散,七殿下黯然神伤,最后哭红着眼睛去上值。
而另一边作为主角之二的两人浑然不知。
谈望舒听说安王世子带了人来,起身出门迎接,一眼便瞧见了后头跟着的姜暖。
“安王世子举荐的人竟然是这位姑娘。”
姜暖也看见了他,眼里也有诧然之色,道:“原来你是大理寺卿!”
沈晏看着二人好似相识的样子,问:“你们见过?”
谈望舒便把那日之事简单说了一遍,又道:“我与这位姜录事倒是有缘。”那语气颇有几分相见恨晚的感觉,但又夹杂了些许故人重逢的喜悦之情来。
沈晏说明了来意,谈望舒因有公务在身不便陪同,便另找了人带两人前去。
姜暖本以为她到了工位,沈晏就会离开,没成想他也找了个桌子看起卷宗来。她瞟了一眼,好像是关于四年前昭宁城的恶钱一案。
……
卧牛山一事失利后,皇后的头痛愈发严重,连带着整个人的脾气也喜怒无常起来。之前太子还能每日在散朝后去坤宁宫探望,但自从上次表舅舅去过后,他便再也没见过皇后娘娘。
太子便去了李维翰的府上,才知表舅舅也病了。
李维翰趴在床上哭天喊地,背上全是血呼啦的印子,那是李家家法的藤条留下来的。
太子惊呼:“表舅舅你这是犯什么错了?”舅公一向疼爱表舅舅,这次怎么会下如此重的手。
李维翰疼得龇牙咧嘴,解释道:“没事儿,就是前不久喝花酒惹了一点小事儿。”
又问:“殿下今日怎么来府上了?”
说起这个,太子殿下就有些难过起来,道:“这几日母后都不见我。”
太医院的太医对这个病症皆是束手无策,只能每日开大剂量的安神汤让母后得以安睡,不过还好守忠这几日寸步不离,他的按摩手法能暂时缓解母后些许疼痛之症。
但母后这几年性情大变,脾气也愈发捉摸不透。
长此以往,怕是……
“你母后那是心病,皇上若能对她好些,她也不至于……”后面的话没说,但是两人都心知肚明。
太子也止住了话头,话锋一转,说起了今日早朝,内阁上书卧牛山剿匪一事。
“皇上怎么说?”李维翰问。
太子答:“父皇自然是允了的,但是人选尚不能定下来。”
卧牛山匪患一事一直是朝廷的心结,但前面积压着黑河水患一事,单只剿匪也是治标不治本,所以这事便一直搁置着。今日内阁却突然上书奏请剿匪,舅公等一众臣子也站出来附议,陛下虽然允了,但对于群臣所推举的人都不甚满意,所以此事便没有定下来。
李维翰哼哼两声,不以为意。反正最后派去的人还是他们李家的人,那几大箱送上去的恶钱,怎么也查不到他的头上。倒是皇后娘娘越来越疯了,日后怕不是还要做出更大胆的事来。
不过要是真疯了,倒还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