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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日光之国14 ...

  •   众神来到后花园,在神王要求下,伊芙琳忍着心里些微不适,打开一面水镜。

      水镜荡开涟漪,在它们一圈一层撞向四周,并最终归于平静之后,人间的景象拨开迷雾般逐渐呈现在众神眼前。

      风从人的缝隙挤过,扬起的纱袍白若新雪,空气里浮动细小水珠,附着在欢欣雀跃的一张张面庞。

      石径两旁栽满鲜花,鼻青脸肿的西风蹲在众神最后,顽劣地掀起狂风。

      花瓣突兀地掉了个头。

      水波动荡,画面看不真切了,伊芙琳不得不耐心安抚池水。

      于是,重归平静的水面映出了一张人类的面庞。

      众神呼吸一滞。

      唯有塞弥娅蹙起秀致的眉心,瞥向双目暗沉的神王和卡洛斯,低头轻轻叹息,仿佛看到了那名人类此后的轨迹。

      命运与无辜者开了个玩笑。

      慵懒趴伏的伊拉抬起头颅,画面的角落进入眼底,祂神色忽然凝重。

      ——那个人类的身后,站了一道熟悉的灵魂。

      卡洛斯早在画面出现的一刻就不再愤怒,即将四分五裂的心陷入沉寂,也同时,重焕生机。

      得不到唯一的塞弥娅,或许祂可以得到这个人类。

      弱小的人类,可以任由强大的神摆布。

      *

      阿塔兰塔正等大祭司祈福。

      他跪坐在花团锦簇的高台,身边拱卫其他神侍,因为深深地低头,面目没有暴露,展现出来的仅是白如羊脂玉,瘦削若峰峦的肩背,裸露的肩胛骨仿佛振翅欲飞的两扇羽翼。

      我操你大爷。

      阿塔兰塔微笑,开始第一百零八遍自我催眠。

      只要忍过现在,一会,我就可以割了那只红毛鸡的小脖子,剁碎他的身体拿去喂狗,光是一想那个画面,他就激动得抑制不住颤抖的双手。

      “阿塔兰塔,你可愿意?”

      阿塔兰塔懵逼一抬头,就看到立在白光之中的大祭司,对方一张老脸黑得看不清五官。

      阿塔兰塔被他亮得眼睛发酸。

      大祭司一看阿塔兰塔神游般痴蠢的表情就知道,这个蠢货绝对又在想些跟祭典无关的鸡毛蒜皮小事,不禁感念神的保佑。

      在他全方位暗示下,阿塔兰塔终于凭借三日前的演绎,回想起一些惯用的废话,好歹应付了过去。

      祭典以庄严的祷告收尾,阿塔兰塔乘上花车,在居民的欢呼声中回到神殿,他想找个地方放松一下跪了大半天酸软的腿,有人却先挡了路。

      阿塔兰塔脸色发黑。

      “能否将时间匀一部分给我?”红发伯爵稍稍俯身,抬头时,投来的一眼令阿塔兰塔琢磨不透。

      阿塔兰塔脚步一顿,蓦地笑了。

      “我的荣幸。”

      两人来到神殿外的花园,这里幽僻无人,可以畅所欲言,回荡在四周的只有风穿过草叶的沙沙声,以及间歇响起的清脆与沉重的脚步。

      一点冰凉悄然抵上脊骨,前方的人停了下来,并未转身,也丝毫不慌张,而是疑惑地“嗯”一声,尾音上扬。

      “伊拉伯爵,你竟敢让守护王庭的剑尖正对一名神侍,不怕神殿对公爵府的诘难吗?”

      “不要装了,阿兰。”

      阿塔兰塔讨厌这个称呼,显得他像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

      缓缓转身,眼中的疑窦不似作假,他说:“你究竟在说什么?”

      他仔细看了看伊拉,“难道你把我错认成了某个人?那你看错啦,我叫阿塔兰塔,来自南方的一个小国家,从前没有来过狄斯拜亚游玩。”

      伊拉照旧是那副在阿塔兰塔看来滑稽可笑的严肃模样,说:“原来你早就忘了吗,过去你和我的经历。”

      阿塔兰塔一步步向前,胸口抵上了剑锋,过近的距离,使得锋利的宝剑割破脆弱的皮肤,一点刺目的鲜红花瓣一般滚落,晕染一小片鸽羽般的纱裙。

      伊拉的双目短暂地在那一块儿停留,后退一步,剑也移开了。

      “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你有要事对我说,又或是,”阿塔兰塔脸颊微红,眼眸中碧绿的湖泊水波潋滟,“又或是想要对我表白,那我也不是不可以忘记我那十八位前夫,转而投入你的怀抱……”

      “——锵!”

      眨眼间,剑收回鞘。

      伊拉转身,大步流星离去。

      阿塔兰塔兴奋地舔了舔红唇,矮身雷霆而去,伊拉像是身后长了双犀利的眼,专为他躲闪暗处的箭,闪身避开。

      不消一刻,两个人缠斗在一起。

      一个高大硬朗,另一个滑腻如蛇,要说在力量方面,或许阿塔兰塔永远无法达到伊拉所能达到的高度,但另论敏捷,至少这个娇生惯养的大贵族,远在他之后!

      以光明磊落著称的剑术,怎么可能抵挡下三滥专挑命门而去的击打?

      阿塔兰塔拔下绑在大腿的匕首,直往敌方下三路捅,抓住空白的一个呼吸,一个旋身踹中伊拉的胸口,闷痛使得喉咙涌上一股腥甜的血气,伊拉像头被激怒的狮子,暴怒起来,抛弃了可笑的贵族的矜贵与傲气,一旁应付阿塔兰塔,一旁咬牙切齿。

      “你以为,单凭当时我一个半大小孩,就能让一名贵族的子嗣被拐骗带走吗?!”
      “拐骗贵族,那是死罪!我找了你许多年,也调查了很久,你不想知道答案吗?”

      阿塔兰塔像只灵敏的豹猫,中途送出去几拳,找到机会翻身后退,后背抵在粗硕的石柱上。

      他扔开染血的匕首,低低地笑,招了招手,伊拉起初以为那是他停战的示好,但在下一秒,脸色突变,有什么东西,毫无征兆来到了他的后背,而他竟然毫无所觉。

      水镜破碎成片,伊芙琳面色苍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祂与西风相视,后者朝祂咧嘴。

      秘密被发现了呢。

      好心的伊芙琳,你会作何选择?

      伊芙琳垂眸,心知西风早就知道了。

      这个小坏蛋。

      神王不知何时,已然来到伊芙琳身后,后者转身时,差点一头撞进祂怀里,神王好心地搂住那一把纤腰,手掌缓慢地上下游移。

      “亲爱的伊芙琳,你的镜子怎么坏了,难道你的神躯,也出现了不可挽回的问题?”

      伊芙琳咬着唇,不敢抬头。

      祂不喜欢说谎,也不擅长说谎。
      祂担心只要自己一抬头,隐藏在浅层湖水里的秘密就会败露,届时事情更加糟糕,不但自己惨遭神王的毒手,西风和那只苦难的小鸟,也得面临投入深渊拥抱死灵的威胁。

      西风死死地盯着神王,不一会儿,眼珠都变得通红,看那眼神,恨不得咬断祂搂抱伊芙琳的手臂。

      神王漠不在乎,细细亲吻伊芙琳的发顶,不知为何,脑中浮现的却是另一张脸面,连一向占据祂心魂的塞弥娅都不能将其挤出。

      一团水啊,祂顿感索然无味,松了手,后退一步。

      “人类的世界也有许多有趣的事,不是吗?”
      “刚才那个男人的灵魂似乎有些熟悉,”俊美的神王微笑着面向兽神伊拉,祂这位年幼的兄弟正陷入沉思的漩涡,“伊拉,我探过了他的灵魂,似乎来源于你的血肉。”

      伊拉颔首:“我的确因为神躯的原因将神魂分裂,驱策他去往人类的世界,那个人类的气息不会错,的确是我的一部分。”

      神王大笑:“居然会在这个国家,看样子他生活得很好,你不考虑把他回收?”

      伊拉斟酌着开口:“他和那个人类,看上去存在不解的仇恨,如果他在与人类的战争中死亡,那就是我必将面临的命运,如果没有,那我会将他收回。”

      下一秒,伊拉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充盈起鼓胀的满足感,像离家出走的小家伙,不打一声招呼地回了家,甚至祂饱得打了个嗝。

      伊拉:“……”
      众神:“……”

      神王会心地笑,不再看祂,而是重新凝望无法再凝聚的水面,在那里,缓缓浮现出一张人类的面孔。

      阿塔兰塔吗……我是否该,再仔细看看你……

      *

      时间回拨。

      红发伯爵狼狈地趴伏在地,杂乱的草叶扎在他的皮肤,甚至有一些格外锋利的,刀子一般将其刺破,刺痛,可他丝毫不敢动弹。

      孔宣蹲在他身旁,一脚踩在他后颈,目露凶光。

      只要敢动一下,他毫不怀疑,这个疯子会毫不犹豫踩断他脆弱的颈骨。

      阿塔兰塔揉揉酸涩的手腕,向前靠拢,把地上的小鸟脑袋揉成了鸡窝,后者非但没有生气,反倒还高高兴兴抱头傻笑。

      阿塔兰塔没好气道:“拍两下得了,他就是个人,再拍就稀碎了。”

      他再冲伊拉说话时,语气里的亲昵消散得一干二净,冰冷得冻死人: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你不说,我也有得是办法撕开你的嘴,相信我,你不会喜欢那些小东西的滋味儿。”

      伊拉极力压制住内心的屈辱与不甘:“你要我以这个姿势和你说话吗。”

      “废话,还是说你更喜欢下跪?”

      伊拉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就要疯了,他磨了磨牙齿,闭眼:
      “是我父亲,你忘了吗?祂总喜欢在一些无人的时刻传唤你,当时你或许会觉得那是出于对友人儿子的关爱,但现在你再想想,你真没察觉出端倪?”
      说不上是嫉恨还是愧疚,他语气消沉,“连上天都在眷顾你,每次你都躲了过去,最后一次,我听到他和管事的对话,他……”

      伊拉呼吸粗重,之后的话再也说不出口,那让他感到极度难堪。

      在知道父亲有这样的怪癖前,公爵在他心中的形象一直伟岸如山,父亲是他的骄傲,是不可逾越的汪洋,可是一朝扯开遮羞布,才发现巍峨的山早在不知何时轰然倒塌,无边际的海域也已深陷涡旋,他的整个世界坍成了齑粉。

      关系最密切的友人的孩子都即将遭到毒手,那么,他能全全保证自己能够在这样一个人渣手底下保全人格的完整与健全吗?

      当时的伊拉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事情就是这样,我无法救你,整个公爵府的人都是帮凶,我只能找借口把你带到外面,雇佣乞丐把你带走,可是没想到……贫民窟出现暴动,你消失在数百名起义的乞丐中,后来才知道,你被拐带去了其他国家。”

      “我追踪了十年,这条产业链太庞大,当我发现我站在它面前渺小得像条蚯蚓,根本无法撼动,甚至连我们的皇帝也在推涛助浪的时候,我绝望了。”
      “我想要放弃,可是现在,你又回来了……。”

      伊拉锤了下地,试图挣脱背后的束缚,孔宣愤怒得无以复加,一脚无情镇压。

      伊拉差点咳出一口血。

      阿塔兰塔看着他凄惨的表情,敛下眉眼:“我明白了,那还真是真是辛苦你,既然这样……”

      他提起衣摆,缓缓蹲在伊拉身旁,在所有人都没料想到的情况下,快速抽出他身侧的剑,而后,扎进了宝剑主人的后心。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鲜红的液体花瓣一般四散飞溅。

      “我可以送你个痛快。”

      孔宣吓了一跳,蹦哒起来,阿塔兰塔厌恶地扔开手里的剑柄,看着红发男人在地上抽搐了几下,绝望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他偏开头,不想看到孔宣可能出现的异样神情的脸,不想下一秒,自己就被一只有力的臂膀端了起来。

      被环住双膝,当作铁锅端起来的那一刻,阿塔兰塔一脸懵逼。

      孔宣尖叫着往后跳!

      阿塔兰塔:“?”

      一时间,什么消沉的想法都散成了烟灰,阿塔兰塔晃得想吐,不得已搂住尖叫鸡的肩颈。

      梆梆使劲拍:“闭嘴,你在鬼吼鬼叫什么?放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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