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柳·深宫锁清秋》》野麦芒

77、第七十七章 玉簪为凭

　　□□兴致勃勃地带着慕容清羽和苏晚晴参观了部落的皮货仓库和晾晒的药材，豪爽地表示只要商队诚心，价格可以再谈。慕容清羽面上应酬着，心思却早已飞到了其木格身上。早茶时她那震惊失措的眼神，如同烙印般刻在他心里。

　　他知道，那试探性的一句话，已在其木格心中投下了巨石。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在她心绪未定、尚未将警惕提升至最高点时，与她单独谈谈。

　　机会很快便来了。

　　午后，□□被苏德族长叫去处理与黑狼部的交涉事宜。慕容清羽借口想在部落附近走走，熟悉环境，带着苏晚晴和墨桓（保持距离护卫）离开了聚居核心区。他看似随意地漫步，实则方向明确，朝着昨夜其木格去的那个河湾。

　　果然，在靠近河湾的一片开满野花的草坡上，他看到了那个蓝色的身影。

　　其木格独自一人坐在那里，背对着聚居地的方向，望着潺潺的河水，背影在辽阔的天地间显得有几分孤寂。她手中，正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支羊脂玉簪，阳光洒在玉簪上，泛着温润的光泽。

　　慕容清羽示意苏晚晴和墨桓留在远处，自己放轻脚步，缓缓走了过去。

　　听到脚步声，其木格猛地回头，看到是他，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緒——警惕、疑惑，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她迅速将玉簪攥紧，藏入袖中，站起身，恢复了那副疏离冷淡的模样。

　　“莫羽掌柜，有何指教？”她的声音比河水更凉。

　　慕容清羽在她面前数步外站定，目光沉静地看着她，不再绕弯子，开门见山，声音低沉而清晰：“我不是莫羽。”

　　其木格瞳孔微缩，握着玉簪的手更紧了几分，指节发白：“那你究竟是谁？”

　　慕容清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抬起手，从自己贴身的内襟中，取出了一样用细绳系着、贴身佩戴的物件。

　　那是一枚只有拇指指甲盖大小、通体漆黑、却隐隐泛着暗金色流光的玄铁令牌。令牌样式古朴，正面刻着一个龙飞凤舞、带着凌厉剑意的“慕容”二字！

　　这枚代表着他慕容家嫡系血脉身份的家主令（靖北侯府覆灭后，他便是实际上的家主），他从未轻易示人。

　　当那枚玄铁令牌暴露在阳光下的瞬间，其木格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她死死地盯着那枚令牌，眼睛瞪得极大，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脸色瞬间血色尽褪，比身上的衣裙更白！

　　“慕……容……”她几乎是无声地吐出这两个字，仿佛这两个字有千钧之重，承载着她无法想象的过往。

　　“是，慕容。”慕容清羽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向前一步，目光灼灼地逼视着她，一字一句，如同重锤敲击在其木格的心上，“我姓慕容，名清羽。我的父亲，是靖北侯慕容铮。我的母亲，是出身江南林氏的婉娘。我还有一个妹妹，她叫慕容清霜，小我五岁，生于承平十七年，左耳耳垂后，有一颗小小的、胭脂色的朱砂痣。”

　　他每说一句，其木格的脸色就白上一分，身体摇晃得就更厉害一分。当听到“左耳耳垂后，有一颗小小的、胭脂色的朱砂痣”时，她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左耳耳垂，那里，被碎发遮掩之下，正有一颗这样的痣！

　　她眼中的堤坝，在这一刻，轰然崩塌！震惊、茫然、难以置信、还有深埋心底、从未敢去触碰的、关于另一个身份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泪水毫无预兆地盈满了她的眼眶，却倔强地没有落下。

　　“你……你胡说……”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哭腔，却已然失去了之前的冰冷和戒备，只剩下无助的彷徨，“我是其木格，是白云部族长的女儿……”

　　“那这支玉簪呢？”慕容清羽打断她，目光落在她紧握的袖口，“这支‘凝霜玉簪’，是慕容家祖传之物，仅传嫡女。是母亲最心爱之物，她曾说过，待清霜及笄，便亲手为她簪上。其木格姑娘，你能告诉我，这支本该在我妹妹慕容清霜头上的玉簪，为何会在你手中？你又为何，会使我慕容家的‘云手回环’？”

　　最后的质问，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其木格（或者说，慕容清霜）再也支撑不住，踉跄着后退一步，泪水终于夺眶而出，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她看着慕容清羽，看着他那双与自己隐隐相似的、此刻充满了痛苦、期待与肯定的琉璃色眼眸，十七年来被刻意遗忘、被深深掩藏的身份和记忆，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

　　她颤抖着，缓缓从袖中取出那支玉簪，举到眼前，看着它在阳光下流转的光华，声音哽咽，带着无尽的迷茫与悲伤：“阿娘……阿娘临终前……把这玉簪给我……她说……她说如果有一天，有人能认出这玉簪，说出‘云手’二字……便是……便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

　　她抬起泪眼，望着慕容清羽，仿佛要确认眼前之人不是幻觉：“你……你真的是……哥哥？”

　　这一声“哥哥”，跨越了十七年的生死离别，穿越了血与火的仇恨迷雾，轻轻落下，却重重地砸在慕容清羽的心上。

　　他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上前一步，紧紧握住妹妹冰凉颤抖的双肩，琉璃色的眼眸中也泛起了水光，声音沙哑而坚定：

　　“是！我是你哥哥！清霜，我找了你十七年！”

　　兄妹二人，在这片陌生的草原上，迎着风，泪眼相望。十七年的分离，无数的疑问与苦难，似乎都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然而，就在这感人至深的相认时刻，一个沉浑而带着威严的声音，自身后冷冷响起：

　　“其木格，你在做什么？”

　　慕容清羽和清霜（我们暂且恢复她的本名）同时一震，猛地回头。

　　只见苏德族长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的草坡上，面色沉静如水，目光却锐利如鹰，紧紧地盯着相拥的兄妹二人，以及清霜手中那支无法掩饰的玉簪。

　　他身后，站着脸色复杂、带着担忧的□□，以及数名神情肃穆的部落长老和武士。

　　气氛，瞬间从相认的温情，跌回了现实的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