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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圆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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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入夏,雨水丰沛。林家老宅的梧桐褪尽绒毛,撑起一片碧绿的穹顶。
婚礼请柬用的是再生纸,封面压印一只展翅的乌鸦,衔着一朵水莲——林若水坚持的设计,她说:风与岸,终于并肩。
君临渊穿黑色礼服,领口别同色系乌鸦胸针,与新娘的鹤望兰胸针遥遥相对,像暗号,也像誓言。
仪式没有豪车,没有直升机。新人牵着手,从实验楼出发,踩着铺满梧桐叶的小径,一路走到草坪中央。宾客散坐,头顶是透明帐篷,阳光透进来,像给世界加了一层柔光滤镜。
戒指不是钻石,是两枚用实验室铂金坩埚余料打造的素圈。
内壁刻着一行极小字——
“AH-27·0527”
那是新药获批的日期,也是他们决定相爱的纪念日。
君临渊把戒指滑到林若水指根,声音低而稳:“以后,你的每一次离心,都有我配平;我的每一次冒险,都有你护航。”
林若水笑着落泪,把另一枚戒指推到他指节:“你的乌鸦,终于落在我的水莲上。”
掌声响起,白鸽从草坪尽头飞起,掠过江面,像替他们向整座城市报喜。
林振华穿藏青色西装,胸口插一朵小小的风车,纸叶写着“若水”二字。
他走上前,把新娘的手交到新郎掌心,声音哽咽却洪亮:
“以前,我怕你护不住她;今天,我怕你把她护得太好,让我这个爸爸没了用武之地。”
宾客大笑,却又红了眼眶。
林振华拍拍君临渊的肩,压低声音:“记住,她的倔强是我宠出来的,你若嫌吵,就回实验室戴耳塞,不许退货。”
君临渊失笑,郑重鞠躬:“伯父,从今天起,我的降噪耳机只戴一边,另一边留给她吵我一辈子。”
仪式接近尾声,门口出现一抹白——苏婉。
她穿素色连衣裙,手里捧一只小小的纸风车,叶片写着“风停了,帆还在”。
她没进草坪,只把风车插在签到台的花泥里,转身要走。
林若水提着裙摆追上去,拉住她手腕:“留下来喝杯酒吧。”
苏婉摇头,笑得坦荡:“我进来,就破坏了你们的童话。”
她抬手,轻轻抱了抱林若水,声音低却真诚:“新婚快乐,别再让我有机会放火。”
林若水点头,把风车取下,递回给她:“那就一起调帆,风来了,我们都不再放火。”
苏婉接过,指尖微颤,却终究笑了。
她转身,背影被阳光拉得很长,像一条终于靠岸的船,仍在风里,却不再流浪。
婚宴没有司仪,没有游戏。
舞台中央摆着一台改装的溶出仪——透明玻璃缸,里面盛着淡蓝色液体,底部是两枚铂金对戒。
君临渊按下启动键,桨叶旋转,对戒在介质里上下翻滚,像两颗被浪潮打磨的心。
十分钟后,桨叶停止,对戒被磁力吸附在底部,屏幕自动跳出数据——
“溶出度:100%
备注:余生请多指教”
宾客哄笑,却又热泪盈眶。
沈峤端着香槟吐槽:“别人撒糖,你们撒数据,科研狗得罪谁了?”
林若水眯眼笑:“数据不会说谎,就像他不会再离开我。”
婚宴散场,老宅沉入初夏的深眠。连梧桐也收起白日的沙沙声,只剩一盏路灯在草丛里投下金色的圆,像为新人留的聚光灯。
两人卸了妆,褪去礼服。白衬衫与牛仔裤是旧日实验服的颜色,布料上还带着阳光晒透的皂香。他们手拉手穿过回廊,脚步声被地毯吸走,像私奔的高中生。
铁门“吱呀”一声,夜风扑面而来,带着梧桐嫩叶的青涩气息。林若水打了个小小的哆嗦,君临渊顺势把她的手指扣得更紧,掌心相贴,温度交换,脉搏互搏。
实验楼天台比地面高出十米,风也大了一号。林若水刚踏上水泥台阶,就被风吹得眯起眼,细碎的额发贴在脸颊。君临渊侧过身,用自己挡住风口,左手环到她腰后,掌心贴合着衬衫下凹陷的脊椎线条,指尖若有若无地摩挲,像在给一只受惊的猫顺毛。
“冷吗?”他低声问,热气拂过她耳廓,带起细小的战栗。
“有你在,不冷。”她摇头,却顺势把额头抵在他锁骨上,鼻尖蹭过衬衫第二颗纽扣,闻到淡淡的烟草与薄荷混杂的味道——那是他方才在宴会上被宾客敬烟留下的,她不喜欢,却也不讨厌,因为这是属于他的真实。
君临渊从口袋里掏出那枚被林振华捏得皱巴巴的乌鸦徽章。铜质翅膀在月光下泛着幽暗的光,像被岁月打磨过的记忆。他抬手,把徽章抛向夜空——
金属划出一道短暂的银弧,又落回他掌心,发出清脆的“当啷”。
“以后,它不再挡风,只当见证。”
他握住林若水的手,把徽章塞进她掌心,指尖穿过她指缝,十指相扣,掌心贴合得没有一丝缝隙,仿佛两枚齿轮终于找到彼此对应的齿槽。
林若水踮起脚,左手搭在他肩后,指尖能触到衬衫下肩胛骨的轮廓,像摸到一对隐形的翅膀。她在他唇角落下一吻,轻得像梧桐叶擦过皮肤,却带着湿意与温度。
“见证我们,把每一个平凡的日子,过成专利说明书上的‘最佳实施例’。”
她声音低软,像夜风把糖炒栗子壳剥开,露出里面滚烫的甜。
君临渊低笑一声,掌心从她腰后滑到背脊,微微用力,将她整个人按进怀里。胸口相贴,心跳透过衬衫布料传来,像两台离心机终于调到同一转速。
他低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相触,呼吸交融。
“那我们就把‘最佳实施例’写进SOP——”
他顿了顿,声音哑得撩人,“第一步:每天零点和零点五秒,先吻你;第二步:如果风大,就抱得更紧;第三步:如果风小……”
他话音未落,林若水已经仰头吻住他,把未尽的尾音堵在唇齿之间。夜风趁机掀起她的衬衫下摆,露出腰际一截细腻的皮肤,他的掌心顺势覆上去,温度滚烫,像要把她整个人烙进自己的指纹。
月光穿过梧桐,斑驳地落在两人脚边,像一条银色的溶出曲线,时间是被拉长的横坐标,心跳是不断上升的纵坐标——
100% 释放,无滞后,无偏差。
一吻结束,林若水靠在他胸口轻喘,耳廓贴着他的心脏,声音闷闷地传来:“第四步呢?”
君临渊失笑,下巴搁在她发顶,掌心在她腰后轻轻摩挲:“第四步,直到仪器报废,直到数据归零,直到风停,莲仍开。”
夜风再次掠过,梧桐叶沙沙作响,像为两个终于靠岸的人,轻轻鼓掌。
乌鸦徽章被两人合手按在胸口,铜质翅膀抵着衬衫下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见证他们把每一个平凡的日子,过成专利说明书上,永不失效的“最佳实施例”。
婚后第三年,AH-27 进入医保目录,年销售额破百亿。
林氏与苏氏共建的原料基地落成,剪彩那天,苏婉穿一身红,把剪刀递给林若水:“同一根彩带,剪不断,就不剪了。”
君临渊把实验室扩建,取名“风莲楼”——风与莲,终于并肩。
他们没要孩子,却带了二十几个研究生,每一届毕业典礼,都会收到一对铂金对戒,内刻同样的日期——
AH-27·0527
学生们笑:“导师这是把狗粮做成批量试剂!”
林若水挑眉:“试剂会失效,狗粮不会。”
四十岁那年,两人同时评上院士。
颁奖礼结束,他们没参加晚宴,而是回到实验室,把奖杯塞进恒温箱,当溶出介质用。
夜很静,只有仪器低鸣。
君临渊突然伸手,把林若水搂进怀里,声音低哑:“若水,我做了个梦。”
“梦见什么?”
“梦见我们老了,溶出仪坏了,数据丢了,可你还在我怀里。”
林若水笑,眼角有细纹,却亮得像二十岁的月光:“那就把梦写进SOP,每一步都加一行备注——
‘余生请多指教,直到仪器报废,直到数据归零,直到风停,莲仍开。’”
梧桐一年一年落,又一年一年绿。
乌鸦徽章被镶进风莲楼大厅的展示墙,旁边是一块小小的铜牌——
“风带我遇见莲,莲让我靠岸。
愿所有漂泊,终有归途;
所有风浪,终成护航。”
落款:君临渊 & 林若水
日期:AH-27 获批十周年
——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