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规划师》百越小生

5、烙痕之痛

　　冰冷的抽吸感并非作用于□□，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那与时间相连的虚无之处。

　　陈诺咬紧牙关，牙龈几乎渗出血来，才勉强将那声痛吼压在喉咙里。他感觉自己的一部分正被强行剥离，通过那冰冷的吸盘，流入疤脸那台狰狞的、嗡鸣不止的设备中。

　　在他的“视野”里，景象更加可怖。代表着他一百天时间的纯净绿光被粗暴地抽取，而缠绕其中的那道暗红色印记，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疯狂地扭动、挣扎，发出一种只有他能感知到的、尖锐而怨毒的嘶鸣，抗拒着被清除的过程。

　　疤脸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上飞速滚动的数据流和解码进度条，独眼里闪烁着兴奋与紧张交织的光芒。他的手指在控制台上飞快操作，不断调整着参数，试图在不惊动印记深处那连接着银行核心安全系统的警报的前提下，将其剥离、分解。

　　“妈的……这周锐下的烙印真他娘的狠……”疤脸喃喃自语，额角也见了汗，“加密层级这么高……小子，你到底怎么惹到这种人物的？”

　　陈诺无法回答，全部的意志都用来对抗那撕裂灵魂般的剧痛和维持意识的清醒。

　　过程缓慢而煎熬。

　　突然，那暗红色印记猛地爆出一团刺目的光芒，嘶鸣声变得尖锐无比！

　　疤脸脸色骤变：“不好！触发反向追踪了！快切断……”

　　但他话音未落，那台处理设备猛地发出一阵过载的刺耳噪音，屏幕上的数据流疯狂乱闪，几个指示灯“砰砰”炸裂，冒出一股黑烟！

　　吸附在陈诺手腕上的吸盘猛地弹开！

　　剧烈的冲击力将陈诺狠狠掼在身后的墙壁上，他闷哼一声，喉头一甜，一股腥气涌上。

　　疤脸也被震得后退两步，撞在工作台上，脸色难看至极。他看着冒烟的设备，心疼得嘴角直抽搐。

　　“操！亏大了！老子这套精密家伙什！”他暴怒地吼了一声，随即恶狠狠地瞪向挣扎着爬起来的陈诺，“小子！你他妈……”

　　他的骂声戛然而止。

　　因为陈诺已经抬起了手腕。

　　腕表屏幕上，那原本【109天】的数字，此刻只剩下【61天】。疤脸的设备在崩溃前，成功抽走了接近五十天的时间作为“费用”和“损耗”。

　　但更重要的是——

　　那道暗红色的、如同跗骨之蛆的追踪印记，消失了。

　　陈诺忍着五脏六腑仿佛移位般的剧痛，集中起残存的精力，再次艰难地催动“窥时之眼”。

　　看向自己的手腕。

　　时间流呈现出一种被暴力洗涤后的虚弱状态，绿光黯淡，总量锐减，但其中那令人不安的暗红色污染，确实不见了踪影。变得……“干净”了。

　　他成功了！虽然代价巨大，但周锐的印记被清除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感到一种无形的、始终悬于头顶的窥视感和锁定感，消失了。空气似乎都变得轻松了一些。

　　“印记……没了。”陈诺喘着粗气，声音沙哑地宣布。

　　疤脸愣了一下，立刻扑到另一个备用监测屏前，飞快地操作了几下。屏幕上的数据确认了陈诺的话——那个高优先级追踪信号，消失了。

　　疤脸的怒容瞬间被一种混杂着惊愕和极度贪婪的表情取代。他看看冒烟的设备，又看看陈诺手腕上那剩下的六十一天“干净”时间，独眼里的光芒闪烁不定。

　　他竟然真的成功了！虽然设备半毁，但清除周锐的私人印记，这本身就是一项极其困难且危险的操作，足以让他在黑市里的名声再上一个台阶！而且，这小子手里还有六十多天……

　　“哼，算你运气好！”疤脸压下眼中的贪念，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老子的设备可是顶尖货色，不然你也别想摆脱周锐的狗鼻子！按照约定，剩下的时间，你我两清！”

　　他说着，对旁边的打手使了个眼色。那打手立刻上前一步，虎视眈眈地看着陈诺，意思很明显：交易完成，你可以滚了。

　　陈诺没有立刻离开。他靠在墙上，慢慢平复着呼吸和体内翻腾的气血。印记清除的喜悦很快被巨大的损失和依旧严峻的现实冲淡。

　　六十一一天。母亲那边暂时安全了，但她的病需要更长久的、持续的时间投入。而他自己，也迫切需要资源来了解、掌控并强化自己这诡异的能力，否则下次危机来临，他未必还能有这般运气。

　　他看向疤脸，以及那些仍在正常运转的、显示着棚户区各处时间流动的屏幕。

　　信息。他现在最缺的，是信息。

　　“疤脸哥，”陈诺开口，声音依旧虚弱，但眼神却重新变得冷静，“设备损耗，我很抱歉。剩下的时间，我可以再转给你十天，作为补偿。”

　　疤脸独眼一眯，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天上不会掉时间。

　　“我想买点‘消息’。”陈诺继续说道，“关于周锐，关于时间银行内部规则的漏洞，特别是……关于‘窥时之眼’或者类似能力的任何信息。”

　　疤脸听到前半句，还只是嗤笑，觉得这小子异想天开。但听到最后“窥时之眼”四个字时，他的脸色猛地一变，那是一种真正的、毫不掩饰的震惊和……忌惮？

　　他猛地逼近一步，几乎贴到陈诺面前，压低了声音，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个词？！”

　　有戏！陈诺心中一动。疤脸果然知道些什么！

　　“偶然听到的。”陈诺面不改色，“似乎是一种能看清时间流动的能力？”

　　疤脸死死盯着他看了几秒，仿佛要从他脸上分辨出真伪。最终，他缓缓退后一步，眼神变幻莫测。

　　“哼，不知死活的小子……”他嘟囔了一句，似乎在权衡利弊。

　　沉默了几秒，他忽然指了指旁边一个还在工作的屏幕，上面正显示着棚户区某个角落一场小型时间黑市交易的实时监控。

　　“周锐的屁事老子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时间银行的漏洞？那玩意儿每分每秒都在变，知道一个旧的没用，找新的得拿命去试。”疤脸的声音沙哑，“至于‘窥时之眼’……”

　　他顿了顿，独眼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光。

　　“那只是个传说中的东西。据说最早是时间银行内部‘计时神殿’里那些老怪物们追求的境界，能直接看穿时间的本质和流向。但没人真正见过。外面流传的，多半是些骗人的把戏或者……催命的诅咒。”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陈诺苍白汗湿的脸。

　　“小子，我奉劝你，别对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感兴趣。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尤其是在这棚户区，有些名字，提都不要提。”

　　说完，他不再看陈诺，不耐烦地挥挥手：“十个天，买老子刚才这几句废话，够意思了。转账，然后滚蛋！老子还要修机器！”

　　陈诺没有再多问。他从疤脸的反应和话语中，已经捕捉到了关键信息：窥时之眼并非空穴来风，它与时间银行的核心层甚至某个叫“计时神殿”的地方有关，而且极其危险。

　　他默默地转了十天时间给疤脸指定的一個匿名账户。

　　腕上的数字变成了【51天】。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依旧背对着他、忙着检查损坏设备的疤脸，将“计时神殿”这个名字牢牢刻在心里。

　　然后，他转身，拉开门，重新融入外面冰冷潮湿的雨雾中。

　　身上的剧痛还未消散，时间再次缩水。

　　但这一次，他感觉自己握住了一根无形的线头。虽然细微，却可能通往一个足以颠覆一切的方向。

　　他需要规划下一步了。

　　而在那间烟雾缭绕的屋子里，直到陈诺离开许久，疤脸才缓缓转过身，独眼盯着紧闭的铁门，脸色阴晴不定。他抬起手腕，黑色护腕滑开，露出下面的计数器——上面的数字远比陈诺想象的更加庞大。

　　他点开一个加密通讯录，找到一个没有名字、只有一串代码的联系人，发送了一条简短的信息：

　　“棚户区出现疑似‘觉知者’，接触了周锐的印记并存活。初步观察，能力微弱，但正在成长。代号‘秒针’。”

　　信息发送成功。

　　疤脸看着屏幕上那串代码，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低声自语：

　　“小子，但愿你别死得太快……这潭水，可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