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替身日常》雀南山

15、注视

　　离开了那座禁锢与奢华并存的别墅，温凡没有立刻联系林小川，而是直接让司机将他送回了《逆光》剧组所在的影视基地附近。他在之前那家小旅馆续了房，将简单的行李放下，站在狭窄的房间里，看着窗外尘土飞扬的街道和远处片场模糊的轮廓，一种近乎悲壮的踏实感才缓缓落回心底。

　　这里才是他的战场，简陋、粗糙，却真实。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自由的、哪怕混着尘埃的味道。

　　他没有给自己太多喘息的时间，第二天一早，就出现在了片场。张导看到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多问什么，只是说：“回来了就好，抓紧时间，补拍几个镜头，后面戏份调整了一下，强度不小，撑得住吗？”

　　“撑得住，导演。”温凡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他需要工作，需要沉浸在林野的世界里，需要用身体的极度疲惫来麻痹那些纷乱复杂的思绪，以及心底那丝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关于靳沉最后那个眼神的异样感。

　　重新穿上林野那身沾满污渍和汗水的戏服，站在熟悉的镜头前，听着场记板敲响的声音，温凡感觉自己仿佛一头重新回到荒野的狼。他将所有属于温凡的脆弱、迷茫、以及那些理不清的情感纠葛，都狠狠压进心底最深处，只留下林野的狠厉、挣扎和向死而生的孤勇。

　　补拍的镜头是林野在地下拳场被打得遍体鳞伤后，独自蜷缩在肮脏的角落，舔舐伤口的戏。不需要台词，全靠眼神和肢体语言。温凡几乎是本能地找到了状态——那种□□剧痛与精神麻木交织，眼底深处却仍有一簇不肯熄灭的火焰的状态。他缩在布景角落，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地面粗糙的砂砾，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仿佛灵魂都已抽离，只有胸腔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Cut！”张导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好！就是这个感觉！收工！”

　　周围的工作人员都松了口气，有人小声议论着温凡这次回来，表演似乎更加沉郁，也更加有力量了。

　　温凡从地上慢慢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对着工作人员微微鞠躬道谢，神情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脱离角色后的疲惫与疏离。他没有参与大家的闲聊，默默走向化妆间，准备卸妆。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陈明远发来的消息。

　　【温凡，听说你回剧组了？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之前跟你提的杂志专访，对方催得紧，这是个很好的曝光机会，考虑得如何了？另外，《逆光》后期制作需要一些宣传素材，可能近期会安排一些媒体探班和采访，你准备一下。】

　　温凡看着这条信息，眉头微蹙。杂志专访他依旧想拒绝，他不想在作品出来之前过度消耗自己，也不想欠陈明远太多人情。但媒体探班和采访，作为主演之一，他无法推脱。

　　【陈先生，谢谢。杂志专访我想暂时还是以拍戏为主，抱歉。剧组这边的宣传，我会配合。】他回复得客气而疏离。

　　陈明远很快回复了一个【好吧，尊重你的选择，不过机会难得，可惜了。】，便没了下文。

　　温凡收起手机，心里并没有多少波澜。他清楚地知道，陈明远并非真的看好他，更多是看中了他身上与靳沉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话题度”。他必须更加小心，不能让自己才脱离一个牢笼，又陷入另一个以利益为绳索的捆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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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拍摄，温凡几乎是以一种燃烧生命的状态在投入。林野后期的戏份更加沉重，充满了绝望中的反抗和人性挣扎。温凡将自己完全代入了那个角色，常常一场戏下来，精疲力尽，需要很久才能从那种压抑的情绪中抽离。他瘦了很多，脸颊凹陷下去，但那双眼睛却越发显得漆黑明亮，带着一种执拗的光。

　　张导对他的状态既满意又担忧，几次提醒他注意休息，别太钻牛角尖。温凡只是点头，转头又扎进了剧本里。他不敢停下来，仿佛只有在这种极致的专注和疲惫中，才能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才能暂时忘记那个站在别墅窗前、眼神复杂的男人。

　　偶尔，在拍摄间隙，他会听到剧组一些工作人员小声议论着财经新闻里关于靳氏的动向，或者某个慈善晚宴上靳沉携伴出席的模糊报道。他每次都面无表情地走开，仿佛听到的是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人的消息。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心脏在那个瞬间，会不受控制地微微一缩，像被细小的针尖刺了一下。

　　这天，拍摄一场林野在雨中寻找失踪妹妹的戏。人工降雨再次开启，冰冷的水柱冲刷着身体。温凡在泥泞的巷子里奔跑、呼喊，声音嘶哑，眼神里是濒临崩溃的绝望和一丝不肯放弃的微光。雨水和泪水混杂在一起，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没有注意到，在片场外围，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辆黑色的轿车静静停了很久。车窗降下一半，露出靳沉冷峻的侧脸。他目光沉沉地看着雨幕中那个单薄而执拗的身影，看着他一次次摔倒又爬起，看着他眼中那近乎真实的痛苦与挣扎。

　　助理坐在副驾驶，小心翼翼地从后视镜里观察着老板的神色，不敢出声。他不知道靳总为什么突然要来这个偏僻的影视基地，也不知道为什么来了却只是远远地看着，不下车，不露面。

　　靳沉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击着，节奏有些紊乱。他看着温凡，那个曾经在他面前或温顺伪装、或倔强顶嘴、或脆弱昏倒的小演员，此刻在镜头前，却仿佛脱胎换骨，散发出一种 raw、未经雕琢却极具冲击力的生命力。这种生命力，与宋清羽那种被精心养护的、温润如玉的气质截然不同，却……莫名地更加吸引他的目光。

　　他想起温凡拒绝他合约时那斩钉截铁的眼神，想起他离开别墅时那毫不留恋的背影。一种莫名的烦躁和……失落感，再次涌上心头。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叫温凡的年轻人了。他像一团迷雾，看似简单，却层层叠叠，难以捉摸。

　　雨戏拍完，温凡几乎虚脱，被工作人员扶着去休息。靳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临时搭建的休息棚后，才缓缓升上车窗，对助理沉声道：“走吧。”

　　车子悄无声息地驶离，仿佛从未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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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凡对靳沉的到来一无所知。他裹着厚厚的毯子，捧着热水，坐在小马扎上，还在微微发抖。身体的寒冷尚可抵御，但那种从角色情绪中抽离后的空洞和疲惫，却更加磨人。

　　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他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喂，是温凡先生吗？”一个干练的女声传来。

　　“我是，您是哪位？”

　　“您好，我是《风尚》杂志专题编辑，苏晴。我们杂志近期想做一个关于‘新生代演员力量’的专题，关注一些有潜力、有态度的年轻演员。张导向我们推荐了您，说您在《逆光》中的表现非常出色。不知道您是否有兴趣接受我们的专访和拍摄？”

　　《风尚》？温凡愣了一下，这是一本在国内颇具影响力和格调的一线时尚杂志，远非陈明远之前介绍的那本可比。而且，是张导推荐的？

　　他心中瞬间闪过许多念头。是巧合？还是……他下意识地排斥那个可能性。

　　“谢谢苏编辑，也谢谢张导的推荐。”温凡稳住心神，客气地回应，“我很荣幸。不过，我的戏份还没有完全结束，时间上可能……”

　　“没关系，我们可以完全配合您的拍摄档期。”苏晴的语气很爽快，“我们看中的是您作为演员的潜力和独特性，希望呈现一个真实、有深度的报道。如果您有兴趣，我们可以先初步沟通一下？”

　　对方的诚意和姿态都放得很低，而且是通过张导这条线，似乎与靳沉或者陈明远都没有直接关系。温凡沉吟了片刻。这确实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如果能靠自己的实力和作品赢得这样的关注，无疑是对他选择的这条路最好的肯定。

　　“好的，苏编辑，我们可以先聊聊。”他最终答应了下来。

　　挂断电话，温凡的心情有些复杂。有对机会的珍视，也有一丝隐隐的不安。在这个圈子里，真的会有凭空掉下来的馅饼吗？

　　他甩甩头，不再去想。无论如何，他需要抓住每一个能证明自己的机会。他要让所有人看到，他是演员温凡，不是任何人的附庸或影子。

　　他握紧了手中的剧本，纸张边缘已被摩挲得有些发毛。林野的路布满荆棘，他的路亦然。但他会走下去，戴着属于自己的、或许带着尖刺的王冠，走下去。

　　而远处，城市的另一端，靳沉坐在办公桌前，听着助理汇报《风尚》杂志已成功联系上温凡并初步达成意向的消息，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挥手让助理出去。

　　他拿起钢笔，在空白的文件上无意识地划了几笔，最终，笔尖停顿，留下一个浓重的墨点。

　　有些关注，始于掌控，却可能悄然变质。有些光芒，试图掩盖，却反而愈加耀眼。

　　命运的齿轮，在无人察觉的暗处，依旧在缓缓转动，将两个看似已然平行的人生轨迹，再次牵引向未知的交汇点。只是下一次，又会是怎样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