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证日记》AAApricity

6、了解

　　那天是周三，晚自习前他去了趟宿舍，想找陈知行拿上周借的篮球。作为走读生，他很少去男生宿舍，但302宿舍的门总是敞着，刚走到楼道口，就听见里面吵吵嚷嚷的笑声。

　　“我跟你说，赵磊和苏念小学就是一个班的！你敢信？”陈知行的大嗓门隔着门都能听见，林予怀推开门时，正看见他盘腿坐在床上，手里举着本漫画，徐浩轩则趴在书桌前，嘴里叼着根棒棒糖，手里翻着班级名册。

　　“何止啊，”徐浩轩含糊不清地接话，“我跟季明玗，夏落依她们初中不仅一个班，还是前后桌呢！她那时候就总帮我挡老师的‘粉笔头’。”

　　“哟，予怀来了！”陈知行看见他，立刻把漫画扔到一边，拍了拍床边的空位，“正好，来跟我们唠唠！我们正说班里谁跟谁是老同学呢。”

　　林予怀笑着走过去，把书包放在椅子上：“来拿篮球，顺便蹭会儿空调。”他刚坐下，就听见徐浩轩继续说：“说起来，明玗真是藏得深——初中我都不知道她会弹钢琴，直到校庆她上台弹《致爱丽丝》，全班都看傻了。”

　　“那算什么，”陈知行凑过来，压低了点声音，“我跟她初中同桌时，偶然看见她妈来接她，那车看着就不便宜，而且她书包里的钢笔、笔记本，都是我妈说的‘牌子货’，但她从来没跟人提过家境，跟我们一起吃学校门口三块钱的烤肠也吃得特香。”

　　“关键是成绩还顶好，”上铺的赵磊探出头来，手里还攥着本数学练习册，“上次周测她数学又是全班第一，连最后一道附加题都写满了。”

　　“哎，予怀，”陈知行突然用胳膊肘撞了撞他，挤眉弄眼地笑，“我发现你最近上自习，总往明玗那桌瞟啊——老实说，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

　　林予怀的耳尖瞬间热了，赶紧拿起桌上的篮球颠了两下，假装漫不经心：“别瞎说，我就是看她那儿靠窗，光线好，适合看题。”

　　“拉倒吧！”徐浩轩笑着把棒棒糖棍扔进垃圾桶，“上次小组讨论，你明明跟我一组，非说‘想跟班长请教物理题’，换去了她那组，我还不知道你？”他顿了顿，又拍着胸脯说：“不过你要是真喜欢她，我跟陈知行绝对帮你！我知道她爱吃学校门口那家的红豆沙冰，每天晚自习前会去操场走一圈；陈知行还知道她初中时拒绝人的套路——都客客气气说‘现在要好好学习’，从不伤人。”

　　“可不是嘛，”陈知行跟着点头，语气里带着点“过来人”的得意，“初中追她的男生没有五个也有三个，有送情书的，有送早餐的，全被她温柔地拒了。你要是想追，得慢慢来，别太急。”

　　林予怀听着，手里的篮球越颠越慢，低头时刚好看见书桌角放着的一瓶矿泉水——那是上次运动会他跑完步，明玗递给他的，还笑着说“慢点喝，别呛着”。他的嘴角忍不住轻轻弯了一下，却还是嘴硬：“谁要追她了，你们别瞎起哄。”

　　“还嘴硬！”陈知行笑着抢过他手里的篮球，“行吧，不逗你了。不过说真的，明玗人是真不错，跟她处朋友都舒服，更别说处对象了。”

　　后来他拿着篮球离开宿舍时，夕阳正斜斜地照在楼道里，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攥着篮球的指尖微微发烫，心里像揣了颗刚买的水果糖，甜丝丝的，却又不敢立刻拆开。

　　思绪猛地拉回现在，林予怀拿起手机，点开班级群 —— 陈知行刚发了好几张运动会的照片，有他冲过终点的瞬间，有全班挤在一起拍的合照。他往下翻，看见一张明玗举着班牌的照片：她穿着白色校服，马尾辫被风吹得微微扬起，脸上带着明亮的笑，阳光洒在她的发梢上，泛着淡淡的金光。

　　他的指尖在照片上轻轻顿了顿，耳尖又悄悄热了。退出聊天界面，他把手机调成静音，放在床头柜上。窗外的虫鸣声渐渐轻了，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细的光。林予怀躺下来，闭上眼睛，脑海里还残留着照片上明玗的笑容，以及宿舍里那场热热闹闹的打趣 —— 青春期的心动就像这样，藏在细碎的回忆里，带着点说不清的甜，悄悄伴他入眠。
　　十月中旬的清晨，天刚蒙蒙亮，季明玗就被夏落依连环call吵醒——“快起快起！李然追加了两个肉包！周瑶说豆腐脑要多放榨菜！”

　　她顶着鸡窝头坐起来，看着手机里住宿生们连夜刷屏的“订单”，忍不住哀嚎：这“带早饭”的活计，真是把她俩从“班长”和“课代表”变成了早市“外卖员”。

　　事儿还得从上周说起。住宿生陈知行在宿舍群里哭天抢地：“食堂的包子硬得能砸核桃！谁来救救孩子的胃！”明玗顺口提了句自家附近早市的梅干菜包“皮薄馅大，一口流油”，结果下一秒就被十几个住宿生围了私聊，李然更是捧着手机凑到她面前，眼睛亮晶晶的：“班长，求带！我愿意多付五毛跑腿费！”落依在旁边煽风点火：“咱俩组队！就叫‘早市外卖天团’！”明玗架不住软磨硬泡，一咬牙就应了。

　　此刻，两人站在早市的油条摊前，活像两只被塞饱的企鹅——明玗的双肩包被豆浆、小米粥塞得鼓鼓囊囊，拉链挣扎着露出条缝，像随时要炸开；落依手里拎着三个大塑料袋，里面挤满了包子、糖糕、茶叶蛋，胳膊被勒出红印子，还得腾出一只手拽着明玗的书包带，生怕她被书包拽得往后仰。

　　“不行了不行了，”落依往路边的树干上一靠，喘着气喊，“陈知行一个人要四个肉包！他是打算把早市搬回宿舍吗？”
　　明玗揉了揉发酸的肩膀，看着手里的订单本叹气：“还有周瑶，昨天说要甜豆腐脑，今天又改成咸的，下次得收她‘改单费’！”

　　好不容易赶在七点前冲到学校门口，刚要往里冲，就被保安大叔伸手拦住了。
　　“等一下！”保安大叔推了推老花镜，盯着两人鼓得像炸药包的书包和手里的“战利品”，表情瞬间严肃，“你们这是带的什么？学校不让带零食入校！”

　　明玗和落依赶紧把书包拉链拉开，豆浆袋滚出来好几个：“大叔您看！都是早饭！住宿生们吃腻了食堂，让我们帮忙带的！”
　　保安大叔探头一看，塑料袋里的包子还冒着热气，瞬间笑了：“合着你们俩是‘爱心外卖员’啊！下次别塞这么满，书包都快被撑破了！”
　　“好嘞好嘞！”两人如蒙大赦，点头如捣蒜，拎着早饭一溜烟冲进校门，背后还传来保安大叔的叮嘱：“慢点跑！别摔着！”

　　冲进教室时，早读预备铃刚响，住宿生们早已在座位上伸长了脖子张望。陈知行第一个扑过来，伸手就抢塑料袋：“我的四个肉包呢？再不吃我要饿晕了！”李然则挤在旁边喊：“我的豆腐脑！多放榨菜的那个！”

　　教室里瞬间乱成一锅粥：有人踮着脚找自己的早饭，有人递钱时把硬币撒了一地，周瑶捧着热乎的糖糕吃得嘴角沾了糖霜，还不忘喊：“明天我要加个茶叶蛋！”明玗蹲在地上捡硬币，头都快埋进桌底了，忽然感觉身后有人扶了一把快倒的豆浆袋——回头一看，是林予怀。

　　他没说话，只是伸手把歪倒的豆浆袋扶稳，又弯腰捡起滚到他脚边的两枚硬币，轻轻放在她手里的小铁盒里。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手上，指甲修剪得很干净，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周围的同学忙着抢早饭，压根没人注意到这小小的插曲。

　　明玗小声说了句“谢谢”，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两人都顿了一下，赶紧移开。林予怀只是微微点头，目光扫过她被塑料袋勒红的手腕，眼神动了动，却什么也没问，转身帮她把散落在讲台上的糖糕袋归拢到一起。

　　只有他们俩知道，这种“心照不宣”早已悄悄藏在细节里。晚上在聊天软件上，明玗会发个“哭”的表情包：“今天被保安大叔拦了！差点以为早饭要被没收，吓死我了！”林予怀会隔几分钟回复，语气有点笨拙：“下次把粥品装在保温杯里，放在书包侧面，不容易被看出来。”她会抱怨：“胳膊被塑料袋勒得好疼，都红了。”他会回：“可以找根绳子把几个塑料袋捆在一起，拎着省劲。”

　　但在教室里，他们和普通同学没两样——他交作业时会说“班长，作业齐了”，她找他问数学题时会说“林予怀，这道辅助线怎么画？”，连刚才的帮忙，也像是顺手为之，没掀起半点波澜。

　　“好了好了，都拿到早饭回座位！”明玗把钱盒塞进抽屉，拍了拍手，“明天要带的今晚十点前下单，逾期不候！”
　　“收到！”住宿生们嬉笑着散开，陈知行咬着肉包含糊不清地喊：“班长万岁！明天我还要四个肉包！”

　　明玗无奈地摇摇头，刚要回座位，就看见林予怀已经帮她把被同学碰歪的椅子摆正了。他低头整理着桌上的课本，好像只是随手为之，直到明玗坐下时，他才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句：“下次拎东西，换只手交替着来。”

　　明玗的耳尖悄悄热了，轻轻“嗯”了一声，翻开语文课本时，发现桌角放着一张小小的便签，上面是工整的字迹：“数学最后一道题，用坐标系更简单。”不用看，她也知道是林予怀放的。

　　早读铃响了，教室里响起整齐的读书声。明玗闻着空气中残留的包子香气，心里像被热豆浆暖着，软软的。

　　晚上聊天时，明玗发了个“累瘫”的表情包：“今天陈知行又要了四个肉包，我怀疑他的胃是无底洞！”
　　林予怀很快回复：“我明天也想订一份……豆沙包，要热的。”
　　明玗看着屏幕，忍不住笑了，指尖敲下：“没问题！记得付跑腿费——五毛就行！”
　　那边回了个“OK”的表情包，后面还跟着个小小的笑脸，像极了他白天低头时，嘴角悄悄弯起的弧度，青涩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