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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   凌煊的心像是被这句话狠狠碾碎,瞳孔剧烈收缩,难以置信地低吼:“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看着我的眼睛说!”

      他双手用力抓住玄君的肩膀,强行将他扳正,迫使他对上自己的视线。然而,玄君的目光依旧固执地瞥向一旁,仿佛殿角的冰雕比凌煊溢满痛苦的双眼更有吸引力。

      “这等胡闹之言,出了冰宫,还请仙尊……莫要再提。”玄君的声音平板无波,像是在重复一句练习过无数次的话语。

      “看着我!”凌煊几乎是在哀求,用力晃着他的肩膀,试图唤醒一丝可能,“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告诉我你只是在赌气!告诉我你不是真的想这样!”

      “吾自知罪孽深重,”玄君终于开口,目光却依旧游离,不肯落在凌煊脸上,“但求解脱。仙尊……请履行你的职责吧。”

      “我说了我会去求情!我不惜一切代价!你听我说啊!”凌煊的声音带上了绝望的哭腔,摇晃着他的手臂。

      “时辰不早了。”玄君轻轻挣脱了他的手,后退半步,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袍袖,语气恢复了冰王应有的疏离与威严,“仙尊已在人间耽搁太久,该回天庭复命了。”

      凌煊所有的动作、所有的言语都僵住了。

      他看着玄君那彻底冰封的侧脸,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浸透了四肢百骸。【你就……那么……恨我……恨到连一丝机会都不愿给我?】

      巨大的悲伤和绝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突然上前一步,不顾一切地紧紧抱住了这具冰冷僵硬、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机的身体,将脸埋在他冰冷的颈窝,声音哽咽破碎:

      “我带你走……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就我们两个……我……”

      话音未落——

      “呃!”

      一声压抑的痛哼从凌煊喉间溢出。

      一柄冰冷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入了他心口一寸之处。并不深,甚至无法真正重伤仙体,但那瞬间的刺痛和冰冷的触感,却比任何攻击都更有效地扼住了他所有未说完的话语和幻想。

      凌煊的身体猛地一僵。

      凌煊缓缓地、缓缓地松开了怀抱,低头看向自己心口那柄熟悉的、属于玄君的匕首,再缓缓抬头,看向眼前的人。

      他眼中的期盼、哀求、乃至疯狂的幻想,如同被寒风吹灭的烛火,一点点地、彻底地凉了下去。仿佛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看清,眼前这具美丽的皮囊之下,包裹着的是一颗怎样冰冷决绝、无法撼动的核心。

      玄君抽出匕首,任由那点金紫色的仙血染红刀锋。
      玄君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甚至更加冰冷: “吾伤了仙尊,罪加一等。”
      “天涯海角,何处不是仙家辖域?仙尊莫要再……痴心妄想。”
      当最后四个字说出口时,一滴晶莹的泪珠,毫无征兆地、安静地从玄君眼角滑落,划过苍白的脸颊,瞬间凝结成一颗细小的冰晶,坠落在地,摔得粉碎。

      凌煊死死盯着那滴泪,又猛地看向玄君依旧淡漠的脸,眼中最后一丝光也熄灭了。

      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玄君握着匕首的左手,强迫他再次握紧刀柄,然后将刀尖对准自己的心口!
      “杀了我。”凌煊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疯狂,“刚才你不是就想杀了我吗?来啊!动手!”

      玄君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本能地想要缩回,却被凌煊死死攥住。
      “不……”他疼痛的右手手也慌忙上来,想要掰开凌煊的手指,眼神开始破碎,嘴里发出无意识的、抗拒的单音,“不……”

      “我叫你杀了我啊!”凌煊咆哮着,抓着他的手狠狠向自己心口送!

      “不——!”玄君像是被烫到一般,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凌煊推开!

      他踉跄着向后跌退数步,才勉强站稳。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那柄沾着鲜血的匕首,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惊叫,猛地将匕首松了下去!

      匕首撞击在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玄君随即用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心口,那里的剧痛几乎让他无法呼吸。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深深地低下头,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的、破碎的哭泣声终于无法抑制地逸出。

      凌煊站在原地,胸前伤口,仙血缓缓渗出,染红了衣襟。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跪在地上、哭得浑身颤抖却依旧不肯抬头看他一眼的人。

      眼中再无波澜,只剩下死寂的灰烬。

      他沉重地、一步一步地转过身,再也没有回头。最终,他跑了起来,像是要逃离这座冰冷的宫殿,逃离这片让他心碎的土地,逃离那个……他拼尽全力也无法温暖的人。

      身影踉跄着,消失在大殿尽头的光影之中。

      玄君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凌冽的寒气透过华贵的王袍侵蚀入骨,却远不及心口万分之一的冰冷与绞痛。

      凌煊踉跄远去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踩碎在他心上。那声音由清晰沉重,渐渐变得凌乱急促,最终彻底消失在宫殿长廊的尽头,只留下死一般的寂静,和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凌煊的雷霆气息。

      ……

      三十三重天外,清微天。

      凌煊的身影出现在玉清境边缘,步伐不再有往日的轻狂跳脱,而是带着一种沉重的、仿佛背负着万钧之力的滞涩。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昔日总是流转着戏谑光芒的紫金色眼瞳,此刻沉寂得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渊,映不出丝毫光亮。

      周身那原本张扬肆意的气息彻底内敛,甚至变得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没有去玉虚宫复命,也没有回自己往常嬉闹喧嚣的居所,而是径直走向那片最为幽静、也最为冷清的——清微观。

      观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外界所有或好奇或担忧的视线。

      他沉默地走过庭院,走过回廊,所过之处,连流动的仙霭都仿佛被冻结。最终,他走入静室,石门缓缓落下,将最后一丝天光也隔绝在外。

      室内一片死寂,唯有他的呼吸声,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缓缓闭上眼,脑海中却清晰地浮现出姜子牙递给他那杯“静心凝神”的茶汤时的情景,师兄的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关切。

      【“师弟,下界纷扰,易乱心神。此茶于你修行有益,饮了吧。”】

      呵……有益。

      凌煊的指尖微微蜷缩,指节泛出用力的白色。胸腔内气血翻涌,一股腥甜再次涌上喉头,又被他死死咽了回去。

      他知道,师兄是为他好。怕他行差踏错,怕他触犯天条,怕他这元始天尊座下最不省心的弟子,最终落得个身死道消、甚至魂飞魄散的下场。

      提前察觉了他对那太阴之主不同寻常的关注,用了最温和的方式——“忘情水”,抹去那份不该有的“情愫”,而不是直接上报天庭,或将玄君当场诛杀“以绝后患”。

      他该“感激”师兄的维护之心。

      他该“感激”师兄的“手下留情”。

      凌煊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看似完好无损、却仿佛仍残留着折断对方手腕触感的手掌,嘴角勾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极尽嘲讽的弧度。

      是啊,他有什么理由去对峙?有什么立场去质问?

      师兄替他做了“正确”的选择,替他规避了万劫不复的风险。

      而他……

      而他唯一能恨的,只有自己。

      恨自己为什么没能更早地挣脱“忘情水”的桎梏!
      恨自己为什么在面对玄君时,身体和本能早已叫嚣着靠近,理智却固执地拒绝深究那莫名的吸引与心痛!
      恨自己为什么在那最后的时刻,只能用最愚蠢、最伤人的方式,去逼迫对方,最终换来的却是更深的绝望和永诀!

      他想起玄君最后看他那一眼,冰冷死寂之下,是深可见骨的痛楚和一种……近乎解脱的绝望。

      【原来……你爱我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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