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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   就在凌煊准备出言讥讽之时,玄君望着他那双充满陌生与冷漠的紫金色眼瞳,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极轻极轻地、带着无尽苍凉地,喃喃低语了一句,如同最后的叹息:

      “你忘的……可真干净啊……”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根最尖锐的冰锥,猝不及防地狠狠刺入了凌煊的心脏深处!

      遗忘……干净?

      什么东西……被他忘了吗?

      那两天,冰宫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凌煊数次试图寻玄君“谈一谈”,无论是出于未尽的任务,还是心中那莫名翻涌、令他不安的沉痛,他都想再见他一面。然而,回复他的永远是侍卫恭敬却冰冷的“王正在处理政务,不便相见”或“王已然歇下,仙尊请回。”

      他独自居于华殿,看着窗外永恒的冰雪,一夜无眠。心口那莫名的抽痛感愈发清晰,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一点点流失,他却抓不住,想不起。

      第二日,约定的时辰到了。

      玄君出现在大殿时,已褪去了这几日的疲惫与脆弱。他换上了一身最为庄重高贵的天水蓝色冰丝王袍,银线绣着繁复的冰晶花纹,墨发以玉冠一丝不苟地束起,面容依旧苍白消瘦,却恢复了一贯的冰冷威严,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他端坐于王座之上,仿佛不是等待审判,而是进行一场加冕。

      看到凌煊进来,他冰蓝色的眼眸微微抬起,嘴角甚至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玄君内心平和:【能做的,都已做完。冰族……暂时无虞了。】

      凌煊的心口像是被那抹微笑狠狠刺了一下,骤然缩紧,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楚。

      凌煊强迫自己压下那不合时宜的情绪,走到大殿中央,试图用最公事公办的口吻开口,声音却莫名有些发涩:

      “本尊,奉……”

      “吾跟你走。”

      四个字,清晰,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直接打断了凌煊尚未说完的官方辞令。玄君站起身,从王阶上一步步走下,动作优雅从容,仿佛只是要出门巡视野。

      玄君停在凌煊面前,微微抬起下颌,露出了那段白皙脆弱的脖颈,然后,伸出了两只苍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腕,并在一起,安静地等待着冰冷的枷锁落下。

      凌煊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不再挣扎一下吗?不再辩解一句吗?甚至……不再看小爷一眼吗?】

      凌煊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扫过那截纤细的手腕,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前两日被自己剑气划破的淡淡痕迹。视线缓缓上移,落在那张过分平静、甚至显得有些柔和的脸上。凌煊内心刺痛:【他好像……瘦了很多。】

      【本尊……是奉命……来擒拿或者说……诛杀“魔君”的……】这个念头再次浮现,却带着一股连他自己都厌恶的虚浮感。

      玄君并没有看他,他的目光越过了凌煊的肩膀,落在了殿外广阔无垠的冰原之上,眼神有些放空,仿佛看到了什么极美、极吸引人的事物,竟让他暂时忘却了即将到来的厄运。

      殿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凌煊喉结滚动了一下,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问出了一个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问题:

      “王……王位继承人,有吗?”【冰族……以后怎么办?】

      玄君的视线终于被拉了回来,重新聚焦在凌煊的脸上,那双眼眸里闪过一丝极淡的诧异,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他比凌煊还要平静,:

      “吾爱的人,不能生养。” 【他……是男子,更是仙尊,如何能为我冰族延续血脉?】 “冰族的未来,”玄君顿了顿,声音依旧平淡无波,“自会交给真正自愿承担、并能带领它走向光明之人。不需要……任何人授意或安排。”

      凌煊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说起“爱的人”时那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几乎无法捕捉的温柔与憾恨;看着他谈及族群未来时那全然放手的淡然;看着他这张终于卸下了所有重担、显露出疲惫却真正放松下来的脸庞……

      一股汹涌的、尖锐的心疼毫无预兆地击中了凌煊!比之前任何一次莫名的痛楚都要强烈千百倍!

      【他爱的人……是谁?】
      【他为何……为何是这般神情?】
      【我……】

      那股尖锐的心痛如同冰锥,狠狠凿击着凌煊的胸腔,随即蔓延开来的,是更深的、仿佛什么东西正在寸寸碎裂的剧痛,伴随着汹涌而至的头痛,几乎要将他撕裂!无数混乱的、被强行压抑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冲击着他的识海!

      初见时云起山巅的雷火与那道素白身影……
      魔窟外递来的包子和那声嫌弃的“无聊”……
      擂台上戏谑的“指导”……
      自己是如何冷酷地、毫不留情地折断那苍白的手腕……
      还有……那强行喂下的心血和玩闹心态的丹药……
      那件蒙住头脸的、沾染了两人血迹的黑色斗篷……
      那句轻飘飘的、却如同诅咒般的“等我”……

      “呃啊——!”凌煊再也支撑不住,发出一声痛苦压抑的嘶鸣,猛地单膝跪倒在地!一只手死死捂住仿佛要炸开的头颅,另一只手撑在地面,指节因极度用力而掺白。

      他剧烈地颤抖着,猛地张口,一大口鲜血狂喷而出,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诡异的水汽——那是彻底被逼出体外的「忘情水」残力。

      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他眼角滑落,混合着嘴角的血迹,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玄君静静地站在原地,垂眸看着地上痛苦不堪的凌煊,眼眸中一片沉寂,仿佛在看一场默剧,唯有那微微颤动的睫毛,泄露了一丝极淡的、近乎悲悯的情绪。

      【痛吧……】
      【遗忘的人,不应该痛吗?】
      【正如吾这一百年来……日日夜夜所承受的心痛一般。】

      就在这时,一只沾着鲜血、颤抖不止的手猛地抬起,一把抓住了玄君垂落在身侧、冰冷的手。

      凌煊艰难地抬起头,脸色惨白如纸,嘴角不断溢着血,那双原本璀璨的紫金色眼瞳此刻布满了血丝和泪水,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悔恨,死死地望着眼前这个被他一次次伤害、遗忘、又再次本能靠近的人。

      “对……对不起……”他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声音破碎沙哑得不成样子。话未说完,又是一口鲜血抑制不住地涌出,溅落在玄君那高贵的天水蓝王袍下摆和洁净的靴面上,留下刺目惊心的污迹。

      玄君的目光缓缓从地上的血迹移到凌煊脸上,眼神依旧冰冷,甚至带着一丝疏离的淡漠,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仙尊何必强迫自己忆起过往。”他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仙尊的仙路,在三十三重天之上,而非吾等凡尘孽海。”

      凌煊知道他在怪自己,知道他心灰意冷。但他依旧倔强地单膝跪地,一手死死捂着剧痛的心口,另一只手却固执地、用尽全身力气般紧紧抓着玄君冰冷的手,指尖甚至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冰冷的皮肤,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我去……我去求情……”他吞咽着喉间的血腥,急切地、几乎是语无伦次地说道,“求师尊……求师兄……放你一条生路……”

      不等玄君拒绝,他像是怕被打断,急忙又补充道,眼中带着最后的乞求:“也放冰族……一条生路……”

      玄君的眼眸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有什么情绪极快地掠过,但最终归于沉寂。玄君淡淡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 “能做的,吾已尽力。冰族的命运,自有天定。不劳仙尊……再费心了……”

      “玄君——!!”

      凌煊猛地发出一声近乎绝望的低吼,又一口鲜血狂喷而出!他凭借着这股剧烈的冲击和残存的意志,竟强行站了起来,身体摇摇欲坠。

      他抬起猩红的、布满血丝的眼眸,死死锁定玄君那双平静得令人心碎的眼眸,用尽最后的气力,一字一句:

      “我爱你……”
      “从始至终……哪怕我忘了过去……”
      “新的我……也一样爱你!”

      玄君听着这迟来的、染血的告白,眼眸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仿佛那万年不化的冰层终于被彻底击碎,露出了其下深藏的、汹涌的痛苦与绝望。
      【吾也爱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或许就注定了。】
      【可吾不能……不能看着你为了包庇吾这个罪人,毁了你大好的仙途,玷污你清微观的声音……】
      【你的路在天上,吾的路在冰渊……就此别过,才是最好的结局。】

      玄君猛地别开脸,不再看凌煊,袖中的手死死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冰晶。

      玄君声音冷硬如铁,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才挤出这句话: “可笑……”
      “吾乃太阴之灵,天生地养……没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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