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他，应该不行……》听雨不眠

5、第 5 章

　　“哎呀，云儿，瞧瞧，这高家多看重你，只有重视，才会在婚前让姑爷瞧瞧你啊！”孙氏喜滋滋地说着，仿佛得了多大脸面，“这婚事可是板上钉钉，再无疑虑了！母亲我也就放心了，可得赶紧把你的嫁妆操办起来！”
　　不过两三日功夫，所谓的嫁妆便零零碎碎地抬进了叶明云的小院。
　　几个樟木箱子敞着口，里面塞得满满当当，却经不起细看。
　　绸缎多是些颜色陈旧、花样过时的库房存货；瓷器看着成套，细看釉色不均，甚至有细微磕碰；头面首饰更是敷衍，多是些鎏金、点铜的旧物，镶着的宝石细小黯淡，与高家送来的聘礼相比，云泥之别。
　　最显眼的，是那件摊开在床上的嫁衣。
　　并非正红云锦，而是用一匹颜色接近大红、却略显暗沉、质地也普通许多的织金缎赶制而成。
　　针脚倒是细密，但款式显然是旧的，甚至能看出几分修改拼凑的痕迹，袖口和裙摆处绣的鸳鸯戏水图样，线条略显僵硬，透着一股仓促和敷衍。
　　雀儿气得眼睛都红了，指着那嫁衣和箱子，声音发颤：“小姐！他们、他们怎能这样！高家送了那么多聘礼，夫人她就用这些……这些破烂来充数！这嫁衣，怕是连府里得脸的大丫鬟出嫁都不如！我们去找老爷！老爷定不会允许这样就将小姐您嫁出去的！”
　　叶明云的目光淡淡扫过那些东西，心中并无太大波澜。
　　早在醒来那日，看清父亲与继母的嘴脸时，她便不对这所谓的娘家抱有任何期望了。
　　“雀儿，慎言。”她语气平静，“嫁妆多少，好坏，不过是个脸面。叶家如今肯给我这个脸面，已是不易。至于内里如何，你我心知肚明便好，何必争辩，徒惹……”
　　她话未说尽，便被一段记忆拦了下来：
　　“她”——那个“邪祟”，未经通传便闯入了秦姨娘所居的偏僻小院。
　　院中，秦姨娘正拉着叶明露的手说话，声音温婉却难掩愁苦。
　　“她”自顾自地在门外坐下，甚至还翘起了二郎腿，姿态闲散得不像个闺秀。
　　秦姨娘没注意到外头来了人，还在继续说着：“明露，姨娘知道你常跟着……大小姐玩耍。只是……大小姐身份尊贵，自有她的缘法。你总这般跟着，终究……终究是得不到什么实在好处的……”
　　叶明露怯生生地低着头，绞着衣角。
　　秦姨娘叹了口气：“姨娘没什么背景，也没什么能耐，比不得先头夫人留下的丰厚嫁妆……听说，夫人在东街和柳叶巷留了两间顶好的绸缎铺，还有一间生药铺子，那都是日进斗金的好产业，将来自然都是大小姐的倚仗。可姨娘呢……什么都没有，等你日后出阁时，只怕……只怕连份像样的嫁妆都给你凑不出，白白让你去了婆家受人轻贱……”
　　秦姨娘说着，眼角已然湿润，忙用帕子拭了拭。
　　“她”原本正百无聊赖地晃着脚，听到“东街”、“柳叶巷”、“绸缎铺”、“生药铺”这几个词时，晃动的脚尖停顿了一瞬。
　　叶明玉扑进秦姨娘的怀中，泪水夺眶而出，压抑着声音哭道：“娘……我心里好苦……”
　　周姨娘吓得脸色一白，慌忙捂住她的嘴，惊慌地看向窗外：“我的小祖宗！你可慎言！这称呼要是让外人听了去，我们娘俩还有活路吗？”
　　“她”便不经意地起身，打断了二人的哀泣：“哎呀，说什么呢！烦不烦！明露，走了，我发现西市来了个卖饼的，味道闻着怪香的，带你去尝尝！”
　　说着，也不管叶明露愿不愿意，拉起她就走，将秦姨娘独自留在了院子里。
　　记忆的画面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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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街和柳叶巷的铺子！
　　叶明云愣了许久。
　　母亲王氏去世前，确实将她的添妆单子交给了父亲保管，言明待她出阁时一并交付。
　　那时，东街和柳叶巷的三间铺面收益最是稳定！
　　自她醒来，被突如其来的婚事搅得心神不宁，竟将此事忘在了脑后！
　　按照礼制，她的嫁妆，本就应该由母亲留下的产业和公中出的份例组成。
　　如今公中份例被孙氏用这些破烂充数，那母亲留下的铺子呢？收益何在？难道这三年的收益，也都被那“邪祟”败光了不成？
　　雀儿还在为那寒酸的嫁妆气愤难平。
　　叶明云眼神一冷，压低声音：“有些东西，不是他们想吞，就能吞下去的。雀儿，负责采买的赵叔今日可在？若在，只装作无意间打听打听，东街和柳叶巷近几年……可有什么新鲜事？有没有哪家铺子换了东家？”
　　雀儿虽不明白小姐为何突然关心起这个，但见叶明云神色凝重，立刻郑重地点点头：“小姐放心，奴婢晓得轻重，一定悄悄地问。”
　　叶明云颔首。
　　雀儿打听回来的消息让叶明云心中有了底。
　　那三间铺子既然还在，地契房契就必然在父亲叶望之手中。
　　孙氏掌家却不知其存在，这倒给了她操作的空间。
　　她并未急于一时，而是静待了两日，估摸着父亲下衙后心情尚可的时辰，带着雀儿，径直往父亲的书房而去。
　　到了书房外，她让小厮通传，只说有关于嫁妆的要事请教父亲。
　　叶望之正处理完公务，听闻是叶明云，便允了。
　　叶明云步入书房，敛衽行礼，姿态恭顺：“父亲安好。”
　　“嗯，云儿来了。何事？”叶望之只抬了抬眼。
　　叶明云并未立刻提及铺子，而是先垂眸，语气带着忧虑：“女儿近日在整理闺中旧物，眼见婚期将近，心中不免惶恐。唯恐日后到了高家，言行举止有失妥当，丢了叶家的颜面。”
　　叶望之最重官声脸面，闻言眉头微蹙：“高家门第清贵，你日后确需谨言慎行，恪守妇道，方不辱没门风。”
　　“父亲教诲的是。”叶明云应道，话锋轻轻一转，“正是因心存此虑，女儿才想起一事。先母临终前，曾再三叮嘱，说她留下的嫁妆单子上，在东街和柳叶巷有几间铺面，是特意留给女儿添妆所用。母亲言道，待女儿出阁时，这些产业便交由女儿自行打理，也算是在婆家的一份倚仗。”
　　她抬起头，目光清澈地看向叶望之，“女儿想着，如今婚期在即，是否该将那几间铺子的地契、房契并近年账目一并接过手来？女儿也好提前熟悉一番，学着看账理事，免得日后到了高家，一问三不知，徒惹人笑话，失了叶家的体面。女儿愚钝，特来请父亲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