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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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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审的第二日。
程棠和方韵渠并肩走进大楼。走廊两侧都是低声交谈的人影,西装的布料在灯下泛着冷光。程棠紧紧跟着方韵渠。
“别紧张。”方韵渠回头笑,“今天是第二轮,我们不一定输。”
程棠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她知道方韵渠的笑只是伪装。
书记员宣读开庭程序后,双方律师依次发言。
方韵渠的律师首先陈述,试图以“技术实现路径不同”来证明安芙科技的算法并未侵犯专利。
“被告的核心算法基于独立研发,与原告的专利仅有部分逻辑上的重合,这在业内并非罕见。更何况,原告的专利申请中并未覆盖我们项目最核心的防御机制。”
程棠听得屏息凝神,心底升起一丝希望。
可当林书影起身时,整个法庭的空气忽然变了。
她身着黑色西装,声音清晰有力,像刀锋划过纸面。
“被告所声称的‘核心防御机制’,实际上早在我方的专利说明书第三十三页中已有对应结构。只是描述方式不同,但技术原理完全一致。”
她顿了顿,翻开手中的资料,指尖稳稳落在一行字上。
“而且,被告提交的技术文档时间戳显示在2019年初,晚于我方专利公开半年。”
几句话,像把对方律师的辩词撕开了最致命的口子。
庭内空气骤然紧绷。
被告律师急忙反驳:“但公开并不代表实际实现,专利的保护范围”
“保护范围早已明确写在权利要求里。”林书影冷冷打断,“请不要混淆概念。”
她的声音沉稳,逻辑如同钢筋水泥。每一个反问都让对手无处可退。她不像是在辩护,而像在亲手建造一座牢笼,把所有漏洞一一封死。
程棠坐在旁听席上,心跳混乱。这样的林书影是那么陌生。记忆里的她,是会在夜里瑟缩着说“我怕失去你”的女孩。可现在她锋芒逼人,让人几乎不敢直视。
二
交锋持续了近两个小时。
方韵渠的律师逐渐被压制,只能被动应对。
当合议庭宣布临时判决时,空气都凝固了。
“综合双方举证与陈述,合议庭裁定:原告环宇科技关于被告安芙科技核心算法的禁令申请,予以支持。被告需暂停相关项目,直至进一步审理。”
木槌落下,程棠看向方韵渠,她表情冷静,仿佛早有预料。只是肩膀有些轻微的颤抖。
离开座位,程棠走到方韵渠身边。
“没事。”方韵渠低声说,“只是暂时的。”程棠伸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她能感受到那份近乎绝望的僵硬。
林书影收起资料,转身时,目光望向两人。程棠感受到了她的关注,垂下头,不敢迎上那道视线。
结束后走廊里人声嘈杂。媒体记者追着双方团队拍照,闪光灯接连不断。
方韵渠被同事簇拥着离开,仍旧强撑着笑意安慰大家:“没关系,输掉临时判决不代表最终,我们还有机会。”可等人群散去,她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整个人已经连站立都很困难。
程棠走过去,轻声唤她:“韵渠。”
“我没事。”方韵渠深吸一口气,重新挺直身子。
“我要查清楚,为什么我们的算法会和他们的专利重合。一定有人动过手脚。她转头看向程棠,眼神重新变得锋利。
“我不会就这样认输。”
程棠站在窗边,手插在口袋里,那张林书影的名片像火焰一样烫手。她知道林书影只是在履行她的职责。她必须赢。可那种“赢”,却偏偏压在了方韵渠身上,也压在她心口。那一刻,她忽然生出一种背叛感:看着面前的方韵渠,怎么能在朋友最需要她的时候去靠近那个站在对立面的身影?
程棠和方韵渠在门口作别,方韵渠要回到公司继续自己的战斗,程棠却一时不知道该去往何处。
“程棠。”
程棠身体一震。她没有立刻转身,调整呼吸后,她才缓缓回头。
林书影站在不远处,她抱着文件,神情和法庭上判若两人。
没有锋芒,没有凌厉,只是安静地望着程棠,眼神里充满慌乱。
林书影走近。温柔带着试探:“你,还好吗?”
一句寻常的问候,却让程棠百感交集,还好吗?不好,这十年自己过得很不好,不停的写作麻痹自己,将所有情感寄托进文字,自己像个贼一样躲在背后偷偷窃取能让自己短暂释然的情绪。任何一些和林书影有关的东西都能让自己在夜里再度崩溃。
还好吗?也很好,不管现在是什么场合两人是什么境遇,起码此时此刻,深深刻在内心深处的那个人再次出现在眼前,不是梦中那个伸手无法触碰到的幻影。
可她低下了头,害怕自己眼里复杂的情绪被对方捕捉。
“挺好的。”她努力控制自己的语调,冷漠得像在两人之间隔起一层玻璃。
林书影似乎想解释:“今天的案子”
“我明白。”程棠打断她。“这是你的工作。”
她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抬起头,目光直视“你赢了。”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个轻微的弧度,像是苦笑,“恭喜。”
林书影一时不知道该回应什么。还想为自己解释几句,程棠已经转身。她的背影干脆带着坚定。
夜深,城市渐渐安静下来。
方韵渠坐在办公室,屏幕的蓝光映得她面色苍白。
她把所有项目的工作日志一行行调出来,指尖飞快敲击。
“为什么会和他们的专利重合?”
她在心底反复问,直到声音变成一种誓言:“我要查清楚。”
程棠独自坐在书桌前。
纸页上墨迹模糊,一道深深的划痕横在中央,像是心口的裂缝。
她手握着笔,却迟迟写不下去。
她闭上眼睛,希望从万千的思绪中找到自己的出口。
而此时,林书影走在夜晚的街道。
风吹乱她的长发,胸口那枚海浪胸针随呼吸轻轻起伏,仿佛在提醒她。
她轻声说,像对自己,也像对那个人:
“靠近你,比想象中更难。可这次我不会停下。”
三个人,三条路径,在同一座城市的夜里分散开去。像三道看不见的线,注定要在未来的某个时刻重新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