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海》水系宝可梦大师

20、第 20 章

　　十年后。
　　初夏的夜风带着潮气，城市的天空淹没在斑驳的灯影里。机场的出关口，林书影拉着行李箱缓缓走出。她已经许久没有踏上这片土地，但空气仍旧熟悉。
　　车窗外一片霓虹交错。来接她的合伙人絮絮叨叨地说起最近的案件，提到某些资本集团与创业公司的官司打得沸沸扬扬。她神情淡漠地听着，直到耳边响起一个名字。
　　方韵渠。
　　她的眼底闪过短促的光。
　　“这案子挺复杂的，准备打持久战。林律师，您回来得正好，这案子也许要交给您。”
　　林书影垂下眼声音淡得听不出情绪：“我接。”
　　虽然已经近十年没有联系，但通过社交网络，她知道方韵渠这些年一直在程棠身边，两人早已成为挚友。方韵渠在，那就意味着程棠也会在。
　　第二天，林宅的餐桌上摆满精致的菜肴，却没有半点烟火气。
　　“听说你接了环宇科技的案子。”林父开口，带着一丝以往没有的小心翼翼。
　　林书影平静地夹起一筷子菜，语气冷淡：“嗯。”
　　“那是个复杂的官司。还有……”他放下筷子，“回国接的第一个案子很重要，它是你以后向上爬的梯子，我希望你全力以赴，不要去和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纠缠。”
　　无关紧要。
　　林书影抬起眼，黑白分明的瞳孔冷冷与他对视。
　　“什么是重要，什么是无关紧要，”她一字一顿，“现在由我决定。”
　　林父欲言又止，无奈地低头。
　　“我吃完了，先走了。”林书影自顾自地起身，拿起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座没有温度的大宅。十年时间，这对父女之间的角色不知从何时起，也发生了对换。
　　夜深了，林书影坐在书桌前，一沓厚厚的案卷摊开。
　　原告：环宇科技有限公司
　　被告：安芙安全科技有限公司
　　她盯着案卷，瞳孔渐渐失焦，某个遥远的身影好像在慢慢向她走来。
　　“程棠”她在心底轻轻喊了一声。
　　合上文件，她的眼神里重新有了色彩，这是她选择的方式。
　　若命运要把她们分开十年，那么她就要亲手制造一个能再度相遇的机会。

　　程棠把台灯调到最暗，伏在桌案上任凭大脑放空。最近的她并不如意，新书已上市一个月。书店把它摆在并不显眼的第二排；签售会上排队的人不多，媒体的标签也开始固定下来“青年作家”“新锐叙事”。赞美和嘲讽一并到达：有人说她“文字锋利”，也有人说她“借爱情之名消费痛苦”。
　　窗台上一枚旧胸针躺在角落。那是灯塔。
　　她很少戴，只在极少数心里特别疲惫的时候，才会把它别在外套内侧，悄悄的给自己注入一些力量。她盯了它很久，把茶杯挪了过来，遮住了那一抹金属的光。
　　手机震动，是方韵渠发来的语音：“在家吗？遇到点大麻烦，想来你家坐会。”
　　夜里十一点半，方韵渠推开门把电脑包往沙发上一丢，整个人瘫倒下去，仰头长叹一口气。
　　“融资谈崩？”程棠把一听冰啤酒扔在沙发上。
　　“还能更糟。”方韵渠拿起啤酒，“对方突然启动了一个商业纠纷的诉讼，说我们核心加密算法，与它三年前申请的专利高度相似，还要把我们在手里的两个项目一并申请行为禁令。”
　　“恶意施压？”程棠皱眉。
　　“嗯。对我们来说，这个时间点非常要命。”她苦笑，“我请了律师团队，但对方背景很硬。下周要开庭，先走程序，把对方的禁令申请顶住再说。”
　　“需要我做什么？”程棠问。
　　“陪我去吧。”方韵渠将啤酒一饮而尽，“我不想让团队看见我发抖。”
　　她努力用一种玩笑的方式把“害怕”藏起来。
　　程棠没拆穿点点头：“好。”
　　林书影把案卷翻了一遍又一遍。
　　助理站在门口汇报对方的情况：“被告规模不大，但技术团队扎实，法务储备一般。对方的CEO叫方韵渠，是项目的技术牵头，也主持融资。”
　　林书影“嗯”了一声，示意他离开。

　　门在身后轻声合上。
　　办公室里只余下空调的低鸣声。她把文件整理成一叠，从抽屉最里层摸出一枚小小的胸针，深蓝的海浪。
　　她看了片刻，把它别在西装内侧。
　　那样它就不会被任何人看见，也不会在走路时发出声响。它只会在她呼吸的时候，跟着轻轻晃动。
　　她在玻璃上看见自己的倒影，默默发誓：
　　这一次，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靠近你，而不是把你困住。
　　开庭前的那一周，程棠白天照常跑通告、见编辑、和读者交流，晚上回到家想起明天要去法庭。虽然她不是当事人，却比任何一次签约都更紧张。
　　方韵渠发来一条消息：【明早九点，知产法庭，十五庭。别迟到。】
　　后面跟了一个搞怪的笑脸表情。
　　程棠回：【遵命！】
　　第二天清晨，法庭门口一个个深色色西装迈着急促的步伐。程棠感受到了肃穆和压抑。
　　“这边。”方韵渠在台阶下向她挥手。
　　她今天没有涂口红，眼下是淡淡的青色。
　　“睡得怎么样？”程棠小声问。
　　“勉强。”方韵渠把一份资料递过来，“给你一份旁听须知。”
　　程棠把资料塞进包里，拍拍方韵渠的肩膀，为她打气。
　　陆续进场，拐角处，一块木牌上写着：第十五审判庭。
　　方韵渠停下来，深吸一口气，像把某种不安压到最深处，然后转头对程棠笑：“走吧。”
　　她推门。
　　席位已经摆好，书记员低头整理文书，法警在门侧不动，原告诉讼团队在左侧低声交换材料。
　　程棠跟在方韵渠身后，从靠墙的位置绕过去，挑了个第二排最边上的角落坐下。她把包放在身旁，拿出旁听须知认真看了起来。
　　“全体起立——”
　　法槌落下。程棠跟着站起，望向正前方头顶高悬的国徽。她并不知道，离她不到十米的地方，林书影站在原告席的第一排。
　　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悄然在心里替方韵渠祈祷。就在此时，一道清晰、干脆、熟悉到让她灵魂震颤的声音落下
　　“原告代理律师，林书影。”
　　与林书影的重逢，程棠曾有过一万种设想，但从没有预料到，命运会把她们推回这样一个场景，不是街角，不是书店与栈桥，而是法庭，一个清醒残酷对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