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鲛人（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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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鲛人继续道：“我的舅母为人类辛苦织了几十件龙绡，为了珍珠眼睛也被哭瞎，他们就把舅母的鳞片生剥下来，说什么吃鲛人能长命百岁！就这样，我舅母被人类杀掉切开吃掉了！”
泉籁脑子一片空白，嗡嗡作响。他脸色惨白，愣在原地。
他良久后才开口：“我以为……我们和人类同属人界，他们会对我们一族视若己出……”
“你太天真了！人类就是这样！恶毒又贪婪！”那个鲛人咬牙切齿。
“你们相信我……我会救你们出去的。也不是所有人类都这样吧？”泉籁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因为没有底气几乎听不到。
“救我们？别做梦了，你自身都难保，我们迟早都会死在人类手里。”
鲛人们纷纷赞成那个鲛人的话，泉籁感到迷茫，低下头。
他轻声问：“这里是哪儿？”
老鲛人回答：“人界皇宫的水牢，你还是别想着逃了。逃不掉的，这里是陆地，我们不会行走，而且人类还会法术，我们鲛人一族什么都不会，打不过的。”
法术，人类，鲛人。
一道荒谬的想法出现在泉籁的心头，很快被压了下去。
他望着这些族人全都瘫在浅水中，狠下心来尝试直立在地面，很快就摔倒了。
泉舒担忧地问：“哥哥你干什么啊！”
“我要逃。我要学会'行走'。”他只道，没有停下动作。
族人看着他滑稽地站起又滑倒劝道：“别试了。不会成功的。”
“我必须尝试。”泉籁坚定地说。
从第二天起，他的生命开始了倒计时。每天重复干那几件事，织龙绡、哭泣、尝试行走、逼自己哭收集珍珠。
他相信，攒下来的珍珠一定能派上用场。
终于，过了好几个月，泉籁惊喜地发现自己能够靠鱼尾跳着“走路”了。
他每天都会试着离开水，事到如今离水的时间越来越长，可能今后能够完全脱离水。
每天从龙绡房到皇宫再到水牢的途中他总能听到人类在讨论那个法术，他倒是了解了一些。
泉籁召集了水牢的族人，分享重大的发现：“你们不觉得鲛人族根本就不属于人界吗？人类会仙法，妖怪会妖术，魔族有魔气，鬼界有鬼气，我们怎么什么都没有？”
“哥哥，你别费心思了。还是承认自己的无能吧，我们就是什么都不会。”这些时日泉舒像变了一个人，再不复往日的活力，与其他鲛人一样等死。
泉籁不死心，继续说：“不可能！我们一定会点什么！而且人类有脚，行走在陆地，我们有鱼尾，只能待在水里，而且长相也不一样！怎么可能都在人界呢？”
“哥哥你……真是无药可救。”
泉舒的一句话让他如坠冰窟，那个冷漠的眼神，居然是以前爱缠着她的妹妹对他露出的。
泉籁加深了带着族人逃出去的念头。他需要一个时机。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终于等来了时机。下人正押他进水牢，但才到皇宫一层的时候下人就因为通缉犯要临时离岗，他走前威胁泉籁道：“你给我待在原地不许动，否则有你好看的。”
泉籁露出讨好的笑容，下人才放心离开。
他疯了般在一层的皇宫向前跳，努力记住这里的布局与位置，特别是大门口。
在一个拐角，他撞倒一个人，泉籁吓个半死，胆战心惊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对方没有说话，他一看，是个衣装华贵的女人，看上去温柔好说话。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公主了！
公主微微一笑：“你不看路？”
泉籁没想那么多，只知道公主冲他笑了，并没有看见笑意中流露的怒意。
他掏出一半的珍珠小心问：“公主大人，您身份如此尊贵，这些珍珠给您，您能送我回海吗？”
他眼巴巴等着公主的回答。只见公主接过了所有珍珠，他脸色一喜，下一秒就被踹倒在地。
泉籁震惊地抬头，只见公主那张温柔的脸上露出突兀的厌恶，她高声喊道：“来人呐！这只贱鲛以下犯上，还妄想逃走，给本公主拔他的鳞片，刚好装饰本公主的裙子。”
他猛地偏头，又被扇了一巴掌，眼睛睁得大大的，双唇轻颤。
这一次，他被生拔了一半的鳞片，留着剩下的鳞片以示警戒。他深刻体会到了人不可貌相。
但是，他长着这么美的脸，如果真的派不上任何作用那该多可惜啊……
前几天他的脸上才被打肿，到今天也没消全，头发也乱糟糟的。下一次，他会用好这张脸。
泉籁记住了皇宫的位置，也记住了拔鳞片的生不如死的疼痛。
他被公主温柔的容貌骗了，那自然也得骗回去。
他用墨汁染黑了头发，将一半头发编成辫子搭在肩头。泉籁正值十六岁，正是成长的关键年龄。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长得更美了。
泉籁是鲛人族中最后一个坚信可以逃出去的鲛人。就连比他后来的鲛人都被折磨到放弃希望，只剩他一人坚持着。
他每次经过皇宫时，也会偷听那些学子的话。泉籁暗自琢磨着，什么是运气，什么是灵力。
他自己理解的意思是发动身体内暗藏的能量可以用来攻击别人。
在又一次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夜晚，他第一次那么生气，怒火攻心。他感觉到体内有股暗流涌动，学着那些学子的样子打坐在地，尝试运转那股力量。
这次，泉籁成功了。
他能够操控地面上的水，虽然这水的体积小，却是个不错的开始。
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吵醒睡着的族人。
怒火似乎更加有助于他找到这种力量，从那以后，他每晚都在操控水，沉溺在愈来愈越的怒火里。
“哥哥，你不要执迷不悟了。”泉舒低声说。
习惯了处于怒火的他吼道：“我在用自己的办法救你们！！”
泉舒愣住了，他同样也愣住了。
这是他第一次凶妹妹。望着妹妹通红的眼眶，他终于慌了起来，手忙脚乱地为她擦泪：“对不起！是哥哥不好！哥哥不该凶你……”
泉籁明白，他不该被情绪摆布了。他有了这次经历后平心静气地寻找“内力”。
半年后他终于达成了不靠任何情绪就可以随意操控液体的目标。最成功的一次，他控制了整个水牢地上的水，多亏凌晨族人睡得熟，并没有发现。
他再次等待下一个时机。两个月后，功夫不负有心人，泉籁再次一个人留在了皇宫中。
每天这个点，公主都会岀现在那个地方。
泉籁摆好姿势，靠在那个地方。他对自己的美貌有十成的自信。
那个身影如愿出现在了这里，公主眼中突然闯入一个美男子，愣在原地。
他在公主愣神的脸上看到惊艳，泉籁就知道，他成功了。
他换了发色，公主上一次见他时他还肿着脸，这次充分发挥了所有美貌，就不信公主能认得出来。为了不因为半身鳞片被发现，泉籁狠下心亲自将剩下所有鳞片拔掉。
公主蹲下身来，温柔地问：“这位公子，我知道你身为鲛人每天都过得不好，连所有鳞片都被拔掉了。我是波岚国的公主，你愿意跟着我吗？”
泉籁假装犹豫了一下，还是露出他练习过许久的笑容道：“好！那以后我就是公主殿下的人啦！”
公主见此更加高兴，去求着国主将这只鲛人赏给她，国主对这个女儿百依百顺，自然是同意了。
他成日跟着公主进出，泉籁很会哄公主开心，公主总是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心花怒放，她宠着泉籁，也随身带着水袋，他因此过上了好日子，每晚住在单独一个房间的大型水缸中，也更加方便练习“法术”。
周围人看得出公主有多喜欢这只鲛人，没人敢阻拦。泉籁同公主一起上法术课，过了一段时间，他己经在操控液体这方面炉火纯青。
泉籁并不满足，这样还不够逃。他跟着公主出宫过，才知道那片海离皇宫有多远。
直到一堂修炼课上，讲师提到了妖族的故事与妖术，泉籁猛然发觉，鲛人族应该属于妖族才对。他们都是动物化型，就连操控水这方面也对上了。
最重要的是，他知道了某些妖怪是可以操控距离范围内的天气。他又练习了半年，幸运的是，鲛人族便是“某些妖怪”之一。
“公主殿下～我想和你去海边玩～”泉籁朝着公主可怜兮兮地说。
公主看到这张俊脸，很快沦陷：“既然是你提的，当然可以啦！”
她抛下功课，备马车前往那片海。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泉籁心一沉，开始运转体内巨大的能量，手指小幅度动了动，并没有引起公主的怀疑。
天色阴沉下来，隐隐有打雷的趋势。
公主嘟囔道：“刚刚还是晴天，怎么就快下雨了？阿籁，我们回去吧。”
“可是……我真的很想去。”他眨巴着湛蓝的双眸，公主又败给了这张脸：“那好，如果下了雨再回马车！”
马车停在岸边，泉籁阴沉着脸，背对着公主语气不变：“公主殿下～你三年前有没有惩罚过一个白发鲛人呀。”
公主回忆起来，还真想到了。她向泉籁撒娇道：“阿籁～你知道嘛，那鲛人不长眼睛，撞得我好疼！你为我揉一下好不好？”
泉籁动了动手指，没说话。
“阿籁？”
一道闪电精准劈在她面前，她吓得后退一步。
沉重的隆隆声与海水暴涨的哇哇声同时响起。
海水疯狂涌动，泉籁已经站在岸边面对着公主，他身后翻涌着几个迫不及待的巨浪。
公主从未见过他露出阴沉的表情，她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却被一把掐住了脖子。
“阿籁！你干什么呢！”
泉籁将头凑进她的耳朵，轻声说：“你的记性很好，但是你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就是当年那个白发鲛人。”
这声音在公主耳朵里显得惊悚，她露出惊恐的表情，感觉到脖子的力道越来越重，她害怕地喊道：“啊！是吗……对不起！！当年我真的错了！阿籁快放开我！”
他的确松开了手，不过同时而来的，是他控制的海啸。
取之不尽的海水涌上了岸边，随着雷雨疯狂涌进波岚国。
波岚国，被淹了。
这一年，泉籁19岁。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鲛人（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