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爱是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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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安南堵住吴雪落的嘴巴：“傻子，至少给自己留一个吧。”
“给你，也是给我。”
“第三个愿望，希望安南永远信任我。若我不忠于她，宁愿永无来世。”
艾安南急得假意锤她：“太重了！你这是惩罚自己还是惩罚我。我自然信你！信你！”
“当真？”
“我若不信你，怎会将你带进将军府？”
吴雪落不敢讲以后，哪怕她疑心一刻，于她的计划而言都是不利的。
所谓计划，自然是想办法从皇帝手中保下艾安南的计划。吴雪落也讲不清何时定下的计划，或许是当初接任务时的打抱不平、在杀手中保下她的毫不犹豫……或是艾安南带她就医，不惜违逆母亲的奋不顾身、望向她的温柔坚定……
她早就跌进艾安南的温柔乡再也翻不得身，情愿一生住在这里，尽管这是艰难的、不由她的。
还未进府便远远地看着王娟持伞站在门外。
她撑伞举过艾安南头顶：“瞧你这满身泥泞，像什么样子！叫人看了笑话。”
王娟心里清楚吴雪落或许是个好孩子，只是心里多少有些难以解开的疙瘩，不愿与她和睦。因而不另外教训，却也不管她。
艾安南看向母亲手中的另一把伞，朝吴雪落使眼色。二话不说将伞从母亲手中拿过：“母亲，刚才我们山上遇见了一只野熊。幸亏阿宁机灵，又救了我一回。”
“我都说过了那偏山邪乎的很，你怎的还去？若是撞了鬼可如何是好！”
“哪有鬼？”艾安南走在王娟和雪落中间，说罢将伞撑给吴雪落：“熊比鬼可怕多了，对吧。”
“照你这么说，那神也没有，你又何苦年年巴巴地跑去找什么劳什子神树。”
“神的是山，又不是神。”
“别扯这些有的没的，我给你们备了热水，快些将这些污泥洗了去。像什么样子！”
艾安南转头对吴雪落比口型：“我们！”
“母亲，浴桶放哪了？”
“自然是你们各自屋里。难不成你还要和安宁一起沐浴？”
“怎么不行？”艾安南朝母亲做了个鬼脸，拉着吴雪落跑回春意院。吴雪落有些担心地回头望着王娟，却意外看到她些许无奈又幸福的笑容，心中对王娟那份惴惴不安的心思终于落了下来。
“不用担心，母亲知晓你救我多次，心中怎也不会厌恶你的。只是母亲受世俗教化过深，端了多年的架子一时放不下而已。”
艾安南没有将吴雪落拉去正房，反倒先将她拉去了西厢房。
“你在此处等我两刻钟，我为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雨势渐大，室内的视线亦模糊不清。吴雪落趴在窗前好奇地看着艾安南。她先是锁了院门，又拿着些红色的东西在东厢房与正房间来回奔走，中间还对着窗口喊话吴雪落：不准偷看！
两边跑罢，在正房待了许久。
吴雪落等得无聊，坐在屋内亦百无聊赖。索性在屋内四处转转。
房内只有一张床、一套桌椅和几个摆放着藏品与书的架子。
吴雪落看不懂藏品，也不喜看书。兜兜转转又回到窗边，心中思忖着艾安南会为她准备什么礼物？
红色……难道是灯笼？这个时节显然用不上。
衣服？是否有些过于艳丽？日常穿过于招摇了些。
书？可千万别是书，一个字都读不进。
食物？看形状应当与食物无关。
想到此处，吴雪落转身看向书架的藏品，恍然大悟。
“定是什么稀奇古怪的藏品！”
正冥思苦想着，艾安南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开了门：“走！”
吴雪落心脏狂跳，仿佛身后又站了一只野熊。
朱门轻启，只一瞥，一生难忘。
红烛摇曳，淡淡的微光萦绕婚房。红色的绸缎挂遍四处，进入正门前的墙壁上是一个大大的双喜字，同时门、窗、床、柜也一并挂齐了。床边是与她身量恰好相符的大红色金丝嫁衣与纯金凤冠。梳妆台前除了前几日买的金银首饰外，还有她送与安南的那只草编促织。
看到草编促织时，眼中打转的泪水，连珠一样落下来。
“准备了多久？”
“邀请你来之前。”
艾安南在身后拿出一束长长的带根还隐约看得清泥土的迎春花：“欢迎阿宁回家。”
吴雪落感动落泪的同时看到带根的迎春花和两人脏兮兮的衣服又笑了起来：“两个泥猴倒也算登对。”
艾安南低头看了一眼脏兮兮的衣物，羞涩笑道：“我不知今日会下雨嘛。”
“迎春花怎开得这般早？” 吴雪落接过花捧在手里稀罕得不得了。
“我托阿姈在屋里点了好几日的碳火，花便提前开了。”
吴雪落忽而忆起白日姜姈说的话，原是此意。
艾安南拿过花栽回花盆：“趁着水还算温热快些沐浴吧，再晚些恐怕要着凉了。”
吴雪落望着迎春花，紧张地摩挲着虎口。
“累了吗？”
“倒……也不是。”
艾安南凑上前去勾了一下吴雪落的鼻尖：“没关系，我习武多年还算有些力气。你只管睡，我抱你上床。”
“我……我还是自己洗吧。”
“不想和我一起吗？”
“不……不是……”
“可是有为难之处？”
吴雪落本想着能藏几日算几日，然而实在不愿再对艾安南扯谎：“算……算吧。”
“因为疤痕吗？”
吴雪落震惊抬头，对上艾安南心疼的目光时，又迅速移开。
“倘若你觉得羞于见人，那我便等你。若你担心我会因此讨厌你，我也希望你相信我，绝不会。我们一家人世代习武，都是骁勇善战的将士。疤痕是勇敢的证据，只有你的敌人才会惧怕和厌恶你的伤疤。我们是家人、战友，绝不会。信我，我在偏殿等你。”
艾安南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吴雪落说不出的情绪在心间涌起。
感动、感谢……似乎都不是。
看着艾安南的背影消失在偏殿时，她明晰了这种情绪，是恐惧。她宁可让艾安南看到这种不堪，也不想让她离开的恐惧。
她跑上前抓住艾安南的手，将外衣一层层脱下。
骨架嶙峋可见，枯瘦单薄若骷髅的身躯遍体鳞伤、新旧相叠。刀伤、剑伤、枪伤之外，更多是鞭伤。
艾安南想象过她的伤疤，可这一幕鲜明地呈现在眼前时她还是低估了自己的心理准备和想象力，即使是久经擅长的老将也未必有她身上的伤多。她完全失去了对表情和情绪的控制，她左右寻不到衣物，只得疯了似的跑到床边将嫁衣取下围住她。
她难过的不止是她身上的这些伤，是她毫不犹豫将这些伤展示给自己看的态度。
“阿宁……”
吴雪落愣愣地看着艾安南疯了一样将嫁衣裹在自己身上时那双朦胧的泪眼：“对不起，我……吓到你了。”
艾安南想象不到她从前过得是什么日子，是什么样的生活让她逐渐放弃了自己在意的体面和尊严。
艾安南眼中蓄着的泪如红烛的蜡油一般流下来，她看着吴雪落低垂的双眸，心尖插了一把刀似的：“阿宁，你是在讨好我吗？”
吴雪落似是被什么击中一般，她从嫁衣中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试探着抓住艾安南：“别离开我……”
艾安南一把握住她的手，紧紧将她抱在怀中。她的肩头一颤一颤，似在恐惧，又似在忍耐想哭的欲望。
“我在。你看，我就在你身边，我不会走。”
吴雪落再抑制不住哭声，她从呜咽逐渐扯着嗓子放开了声音哭。心间积攒了多年的委屈喷薄而出，她紧紧地抱着艾安南，贪婪地感受着她身上的温度。
艾安南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直到她渐渐停止哭泣。
“那些鞭伤，是秦秋吗？”
吴雪落轻轻点头。
“其实你很恨他的，对吗？”
“对。”
“无论如何，他已经死了。即使没死，你也不必害怕任何人、无需讨好任何人，因为你有十足的本事在世间生存下去。”
“如若习武堂不招女子，那我便教你读书，你再去教其他深在闺阁的女孩子读书。如若你不喜读书，那我便教你弹琴、刺绣。待你学成，这世间便能任你游走。如若你不信这世间有人真心在意你，我便做给你看。真心对你好的人，定然有迹可循。那些只说却不愿做给你看的，定然不是真心对你好。”
“我如此待你是因为我很快乐，若换个角度讲，我何尝不是自私的？你无需自我贬低。若你不愿停留于此，我愿助你得偿所愿。”
“于我而言，只要你伤害我和我在意之人，我们便永远是家人。我接你来此，必然不是让你做那笼中之鸟。你爱我，却不必事事为我停留，时时迁就于我或讨好于我。我爱你，却只是欣赏你、渴望靠近你、了解你。绝非拥有你、禁锢你。”
艾安南抬手为她擦泪：“阿宁，感谢你愿意参与我的生活，感谢你对我的迁就和忍耐。上次你要完成在赵府的最后一项任务，有人围了将军府。我一直在想，再次见到你时该怎么做。是质疑和逼问还是理解和包容。当你踹门而入的一刻，我什么都不想了，只想你活着。”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爱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