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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萱惗花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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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斓贵妃的寝宫内,熏香缭绕。
"天瑞,过来。"包斓招手唤来爱子,指尖轻抚他额前的碎发,"这几日你父皇心情不佳,你要多去请安。"
二十二岁的亓天瑞乖巧点头:"儿臣明白。今早刚送去新抄的佛经。"
包斓满意地笑了,眼角浮现出几丝细纹:"你比你哥哥懂事多了。"她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惗白又跑去上官府了?"
亓天瑞犹豫片刻,还是点头:"大哥说...与上官常苏约好了下棋。"
"下棋?"包斓冷笑一声,将茶盏重重放下,"上官家现在什么处境他不知道吗?上官悠泽嫁去敌国,上官常苏就是个烫手山芋!"
亓天瑞低头不语。包斓见状,语气缓和下来:"天瑞,你要记住,身在皇家,有时候必须心狠一些。"她意味深长地看着儿子,"你父皇近来对惗白越发不满,这是你的机会。"
"母妃..."亓天瑞欲言又止。
包斓拍拍他的手:"去吧,晚膳后去给你父皇请安,就说你新得了幅名家字画,想请他鉴赏。"
亓天瑞行礼退下,转身时眉头微蹙。他不喜欢这种算计,但身为皇子,别无选择。
与此同时,萱惗谷中。
亓津澜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穿过茂密的萱草。解禁后的第一件事,她就是来这里寻找那个戴银面具的小祭祀。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草木清香。
"沉雨清?"她轻声呼唤。
没有回应。亓津澜有些失望,正欲转身,忽然听见一阵细微的水声。她循声走去,拨开一丛萱草,眼前的景象让她呼吸一滞——
沉雨清站在小溪中央,只穿着单薄的白色中衣,银面具放在岸边石头上。她正低头捧水洗脸,水珠顺着她纤细的脖颈滑入衣领。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点,宛如精灵。
亓津澜不自觉地向前一步,踩断了一根树枝。
"谁?"沉雨清猛地抬头,湿漉漉的长发甩出一道水痕。看清来人后,她惊呼一声,慌忙去抓岸边的面具。
"别戴。"亓津澜快步上前,抢先一步按住面具,"就这样说话。"
沉雨清僵在原地,水珠不断从她发梢滴落。没了面具的遮掩,她的表情一览无余——惊慌、羞怯,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殿、殿下怎么来了..."她声音细如蚊呐。
亓津澜轻笑:"想见你,就来了。"她故意上下打量着沉雨清,"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沉雨清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衣衫湿透,紧贴在身上,顿时羞得耳根通红。她慌忙上岸,抓起外袍裹住自己,却因为太过慌乱差点滑倒。
亓津澜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小心。"
两人距离近得能闻到彼此的呼吸。沉雨清身上有股淡淡的檀香味,混合着溪水的清新,让亓津澜一时恍惚。
"谢谢殿下..."沉雨清迅速退开,手忙脚乱地整理衣衫。
亓津澜席地而坐,拍拍身旁的位置:"坐,陪我聊聊。"
沉雨清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坐下,只是刻意保持了些距离。她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知道这里为什么叫萱惗谷吗?"亓津澜随手摘下一朵萱草,别在沉雨清耳畔。
沉雨清摇头,那朵黄色的小花衬得她越发清丽脱俗。
"因为我父皇和包贵妃就是在这里相遇的。"亓津澜目光悠远,"那时父皇还是太子,来此狩猎,遇见了随父进京的包斓。"
沉雨清眨了眨眼:"然后呢?"
"然后啊..."亓津澜轻笑,"就像所有俗套的故事一样,太子爱上了美丽的官家小姐。他们常在此幽会,不久后包斓生下了长子,取名惗白——'惗'是思念的意思。"
沉雨清露出困惑的表情:"那为什么现在..."
"为什么现在父皇不待见大皇子了?"亓津澜替她问完,耸耸肩,"权力比爱情重要呗。包斓当上贵妃后,渐渐变得工于心计;父皇坐上龙椅,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多情太子。"
她说得轻描淡写,眼中却闪过一丝苦涩。沉雨清看着她,突然有种想抚平她眉间褶皱的冲动。
"那...什么是爱情?"沉雨清天真地问。
亓津澜转头看她,忽然笑了:"你不知道?"
沉雨清诚实地摇头:"沉家女子要么终身侍奉神灵,要么由家族安排婚事。母亲说,情爱是俗物,会玷污祭祀的纯净。"
"真是迂腐。"亓津澜嗤之以鼻。她突然凑近沉雨清,"想知道什么是爱情?"
沉雨清屏住呼吸,点了点头。
亓津澜却没有解释,只是伸手轻抚她耳畔的萱草花:"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她站起身,"我该回宫了。下次见面,别再戴那个傻乎乎的面具了。"
沉雨清呆呆地看着公主离去的背影,手指不自觉地触碰耳畔的小花,心跳快得不像话。
回沉家的路上,沉雨清的脚步比往常轻快。她摸了摸怀中的萱草花——偷偷藏起来的那朵,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站住。"
沉凤的声音如一盆冷水浇下。沉雨清这才发现天已擦黑,而母亲正站在祠堂门口,脸色阴沉。
"去哪了?"沉凤冷声问。
沉雨清跪下:"后山...练习祭祀舞。"
"撒谎!"沉凤一藤条抽在她背上,"有人看见你往萱惗谷去了。"
沉雨清咬唇不语。她不能说出亓津澜的事,那会给公主带来麻烦。
"褪衣。"
熟悉的命令。沉雨清默默解开衣带,露出光洁的背部。藤条破空的声音在寂静的祠堂格外刺耳。
一鞭,两鞭,三鞭...
沉雨清攥紧了藏在袖中的萱草花,脑海中浮现亓津澜温柔的笑容。奇怪的是,这次的疼痛似乎没有那么难以忍受。
"记住你的身份!"沉凤厉声道,"沉家祭祀若失了贞洁,整个家族都会蒙羞!你姐姐已经..."
她没有说完,但沉雨清知道——沉雨烟,她那个与人私奔的姐姐,是沉家永远的耻辱。
鞭打结束后,沉雨清独自跪在祠堂。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她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朵已经被捏得有些蔫的萱草花,放在掌心轻轻抚摸。
"爱情..."她喃喃自语,回想着亓津澜讲述那个故事时的神情。
背上火辣辣的疼痛还在,但心中却有种奇异的温暖。沉雨清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公主所说的"爱情",但她确定,自己还想再见到亓津澜,见到那个会为她别上萱草花的女子。
而在皇宫的另一端,亓津澜也正倚窗望月。手中把玩着一枚银质面具——她趁沉雨清不备悄悄顺走的。
"傻姑娘..."她轻声呢喃,嘴角挂着不自觉的微笑。
月光下,面具泛着柔和的光泽,就像那个单纯的小祭祀一样,纯净得不染尘埃。亓津澜知道,自己正在玩火。沉家祭祀与皇室长公主,这本就是不该有交集的两个人。
但当她想起沉雨清摘下面具后那张清丽的脸,和那双盛满困惑与好奇的眼睛,所有的理智都在一瞬间化为乌有。
"下次见面..."亓津澜将面具贴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那个人的温度,"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爱情。"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月光洒在萱惗谷的溪水上,波光粼粼,如同两颗渐渐靠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