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秒黎明》天昭元

46、后知后觉

　　一周的时间，宋黎连门都没出过。书房的灯从吃完晚饭开始常亮，一直亮到凌晨时分那盏台灯才灭掉。她穿过黑漆漆的屋子走回卧室，扑到自己那张大床上抱着枕头紧闭双眼的睡下，睡到第二天下午才恍惚的起床，洗脸刷牙之后走出卧室，翟姨会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手机。
　　听到脚步声，翟姨收起手机起身问宋黎吃不吃饭，看到宋黎乱着一脑袋的头发点点头之后走到厨房，把准备好的食材下锅，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桌，宋黎从酒柜拿出昨天没喝完的白葡萄酒倒到杯子里一边吃饭一边喝。
　　喝得明显比吃得多，离开江林的这些日子她都没怎么好好吃饭，每天就是在家里端着酒杯在书房待着，有时候在电脑上写点东西，有时候只是喝着酒看窗外的风景。
　　起初翟姨还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好吃，可连续几天都做了宋黎特别爱吃的菜她依然没有胃口时，她就明白不是自己的问题。
　　“今天少喝一点吧。”翟姨坐在一旁看着宋黎吃饭，她能看出来宋黎现在的精神状态是因为感情问题，可这种事别人说是没用的，只能自己想明白才能彻底走出来。
　　宋黎还是没有说话，她已经好几天没开口了。
　　她看着翟姨点了点头，吃完碗里最后一小口米饭之后一手抓着酒瓶一手掐着酒杯去了书房，身体蹭着把书房的推拉门关上，走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书房中间的地毯上，一口气喝完杯子里的全部酒，又把酒瓶里剩下的酒全都倒进了杯子里。
　　她托着过度睡眠又连续饮酒几天的大脑微微眯着眼，思绪一片短路。
　　宋黎并不怎么喜欢喝酒，只是不喝酒的话她那活跃的大脑总是让她看哪里都能联想到麦建森那个人，她不想去想他，所以直到现在锁在保险箱里的手机和ipad都没有拿出来，因为怕看到他的消息，怕看到那些自动推送在她手机里的新闻，怕大数据洞悉了她那口是心非的样子，会把他的每个动态都发送到她手机里。
　　往后一躺，整个人都躺在了宽大的地毯上，她盯着天花板上的木制吊灯，想到在江林拍摄的时候影棚里面也有这么一个相似的吊灯。
　　她脑海里又开始播放麦建森在那盏吊灯下演戏的样子，那么认真，那么帅。
　　宋黎想起最初从颁奖典礼上看到他时的样子，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得意，喜悦，又带着独有的少年感，那双眼睛看向她时聚焦了全场的灯光，一身西装笔挺的身姿，就那么落落大方的站在台上，接过自己递给他的奖杯时不经意的触碰。
　　想到这，她闭上双眼，自嘲的笑了一声。直到现在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原来那个时候自己就已经对他心动了。
　　脑中的回忆继续滚动，来到了她第二次见到麦建森的时候。
　　他走进试镜间的时候宋黎在低头看剧本，她的余光瞥到了他走近的身影，而内心却一直在说不能抬头看他。仿佛一抬头就会暴露自己那点私心，况且她也还没分辨出来，自己喜欢的究竟是和他很像的元之，还是他。
　　他有点紧张的做了自我介绍，在开始试镜的那一刻宋黎抬起了头，她仔细看着他的表演，细腻且有张力，那一刻宋黎就确定了他就是这部戏的男主。
　　可试第二段表白的感情戏时，他竟然有意无意的将眼神往宋黎和导演的方向瞟。宋黎记得看到他无意识的眼神时，第一反应就是小演员遇到这么大的饼实在是太想要了，所以在他结束表演的时候面对方导的询问，在不错之后说了他一句太急功近利。
　　说完那句话，麦建森肉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在他觉得自己没戏了转身要走时，宋黎压住想笑的嘴角，拿起笔在面前的白纸上随意画了个火柴人出来，她听着导演叫住他，又在那个火柴人上面画了几根头发，还画了件衣服。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那抽象的笔画，但宋黎知道那是第一次见到麦建森时他的样子。
　　余光感受到他的眼神在往自己的方向看，她连忙在纸上假模假样的写着给化妆师和造型师的重点建议。
　　听到麦建森那句“能出演您和宋黎编剧的戏是我的幸运，片酬多少无所谓。”的话时，宋黎抬眼，却没想到刚好和他对上视线。
　　她当时说，既然这样，干脆零片酬出演好了。宋黎已经习惯了她的毒舌可能会给人带来尴尬，也准备好看他脸上即将出现的尴尬神情，可他却什么表情变化都没有，只是眼里藏匿着开心的神情，带着一点害羞看着自己。
　　现在想来，没开机时就经常来和自己讨论剧本，进组没多久就送来的便当，一切似乎早有预谋。
　　可她现在才发现。
　　宋黎宁愿自己永远都不要发现，也不要在已经离开他，事情到这个地步的时候才发现。
　　她突然从地毯上起身站起来，脑袋晕晕的，跌跌撞撞的推开书房门一边走一边匆忙地叫着翟姨。
　　“怎么了颂颂？”翟姨以为有什么急事，看着她走路都不太稳的样子连忙跑过来扶住她，“是不是不舒服？”
　　宋黎闭着眼摇了摇头：“那个保险箱，打开一下。”她一手指着放着手机和ipad的保险箱位置，一手抓着翟姨的胳膊。
　　“好，你确定没事？”
　　“确定。”
　　翟姨输入密码拿出她的设备之后，给她送到书房充上了电，又顺手把宋黎电脑的网线接上，做完这一切出来找宋黎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在客厅的沙发上躺着睡着了。
　　宋黎醒来的时候，刚才的醉意已经消失了，只剩下这些天来一直隐隐作痛的头。
　　全身有些无力的从沙发上起来，落地窗外的天色已经黑了。她光脚静悄悄的走向书房，拿起已经充好电开机的手机，锁屏上是无数的消息通知，还有很多未接来电。
　　她点开微信，里面堆积的信息大都是来给她贺喜的，宋黎扫了几眼，大概得知了这次《九十四次拍卖》的播出成绩破了一众记录，她也因此能赚更多的钱。
　　除了贺喜的内容，殷巧也给她发了几条消息，只不过她知道宋黎这两天没看手机，两人前两天也用翟姨的手机通过电话，所以微信上没什么重要的。
　　看完所有的信息，宋黎礼貌的回复了之后，她最后点开的范鑫发来的消息。
　　【我现在就往医院赶，别担心。】
　　【放心吧，他已经没事了。】
　　时间是一周前。
　　【语音通话：对方无应答】
　　【宋编，有空的话请回个电话。】
　　时间是三天前。

　　宋黎的手指悬浮在语音通话回拨的按钮上迟迟没有按下，她不知道范鑫找自己有什么事，或者说她大概知道，但她并不想和别人说。
　　此时，一条横幅推送挂在手机上方：
　　暑假最甜CP：万娇娇麦建森吻戏好甜！点击查看详情...

　　宋黎盯着那条推送，直到它自己消失在手机上方。
　　鼻头忽然酸了一下，她退出和范鑫的对话框，又重新点了进去，回了一条最近没有工作计划，谢谢鑫哥。
　　她点开微博，热搜上面仍然挂着这部剧的词条，当然，还有麦建森和万娇娇的词条。
　　宋黎一个个的看过去，连麦建森的那些梦女贴都看了。
　　手指点进他超话里最新的活动照片，看到屏幕里的他时，宋黎一眼就看出来他瘦了不少，脸上只挂着出席商务活动的礼貌笑容，不再是之前发自心底的那种笑了。他整个人的气质变得清冷，视频里也并不爱说话。
　　一滴泪从宋黎的眼眶滚了出来，她看着那个完全陌生的麦建森，不知道此刻该不该后悔自己的决定。

　　不，你不该后悔的宋黎，如果你在他身边，总会被人发现你们的关系，对他现在的发展是很不利的。
　　而另一个声音在说，起码他不会变成现在不快乐的样子。
　　难道在他身边他就一定快乐了吗？人在没有取得世俗的成功之前是无法抵抗住欲望的。
　　两种不同的声音在她的心里纠缠，宋黎抹了两把眼泪，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扔在书房，走到露台去透气。
　　后悔又能解决什么呢？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事情的发展已经到了这个样子，就算宋黎现在回到江林，到麦建森面前告诉他自己后悔了，该面对的那些问题不是还要面对吗？
　　她一走了之，表面上是为了他好，实际上不还是担心自己成为了他的拖累吗？
　　露台上还留着一瓶酒，宋黎拿过来把木塞拔掉对着嘴就灌了两口。从现在开始，她给自己三个月的时间去调整，把自己的状态调整过来，三个月之后再给自己两个月的时间将状态调整到工作状态。
　　五个月的时间，应该足够把他遗留在过去。

　　而此刻的麦建森在工作了一周之后第一次重新回家。
　　如果不是因为要回家拿东西，他才不会重新走一次那条和去宋黎家一模一样只是楼层不一样的路。
　　他在电梯里看着上升的数字最终停留在了距离她家只差一层的数字，仿佛隐喻着他们之间的距离，看上去只差一点，却又如此遥不可及。
　　麦建森打开家里的大门，寂静的黑暗几乎要将他吞噬，和宋黎家一模一样的格局从甜蜜的相似变成一把刀往他心中刺着，每走一步都是煎熬。
　　他曾想换个地方，可范鑫特别信那个大师的话，死活不让他换。
　　麦建森以极快的步伐闪进衣帽间，拿到那样重要的东西后紧紧地攥在手心里护在胸口处，仿佛那样东西很快就会消失一样。
　　他已经不怪宋黎了，因为他坚信他回把她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