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天堡纪事》小厢有礼

3、出水芙蓉夕阳浴 相遇时节无限好

　　即使过了很多年，秦喆有时候还会常常想道，是不是有些人即使相处很久仍然会擦身而过，但是总有那么一个人，一旦你遇到了他，注定要是一生的纠缠。
　　当然，那时他还没有想那么多，也没有这么高的思想觉悟，从而导致了后来两人难以扭转的局面。以至于在后来分开的那几年里，一个人单单靠着那些刻苦铭心的回忆和思念而涣涣度过每一日。当然，这是后话。
　　当时，秦喆正是他最狼狈的时候。
　　日暮时分的密林，在云雾缭绕下，到处是一片如烟幕般的死寂，即使远处时不时传来摩擦草叶的‘梭梭’声也像是暗藏了杀机一般。突然，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拨开了丛林，跌跌撞撞地坐靠在了一棵大树下，然后捂着胸口喘着粗气，嘴角处不时有着丝丝暗红的血液涌出，被男人粗鲁地抹去之后，又一股股的涌出。男人瞄了一眼不远处的清清粼粼的湖泊，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血污，似乎是感到嫌恶了，挣扎地爬了起来走到湖边，洗了洗手上的血污，又捧起清水洗了洗脸。刚想站起来，谁知胸口突然一阵绞痛如同万针穿过一般，顿时脑中一片空白，一头载进了湖里……
　　一阵窒息过后，头脑倒是清醒了几分，刚想挣扎着浮出水面，水面上却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糟糕！秦喆心中暗想，如果是敌人的话，就大事不妙了！暗自运了一下气，发现竟然功力全失。秦喆暗暗闭气等了一会，但是来人似乎迟迟不肯离去。再不上去，不毒发身亡也要窒息而死了。迟疑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了，一头浮出了水面。
　　水波四溅中，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清澈澄明的眼睛，仿若水洗一般。秦喆不由地愣住了。定眼一看，原来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着淡绿，一双白嫩精巧的脚丫子此刻正浸在水里。少年弯着腰，双手捧着一汪清水，似乎刚才正准备清洗一把。脸蛋圆嘟嘟的，似乎还带着些婴儿肥，只是骨架清瘦，一点儿也不显肥胖，倒是让人觉得甚是精灵可爱。特别是此刻，少年似乎被眼前突然出现的自己惊吓到了，两眼瞪得大大的，小嘴张得圆圆的，反倒让人觉得越发的可爱。
　　突然，秦喆发现少年的眼睛眨了眨。果不然，看见少年猛地站了起来，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叫着，“小福子！小福子！”惊得绿林中的鸟儿扑腾着翅膀四处飞出，打破了一林的死寂，刚才还在致死缭绕的云雾仿佛一下子全散开了，淡金色的暮光缓缓地注入了落日下的幽林中。
　　少年光着双脚在幽林中奔跑着，淡绿的纺纱长衣也随着身影轻轻地飞舞飘动。淡淡的金色透过茂密的木叶斑驳地散落在少年的长长的如丝绸般的黑发上，清秀的眉目间和身影上，让人有种说不出的舒爽，仿佛是生来般的自然。
　　秦喆恍恍中，顿时想起三年前师父云游离开之时给自己算的一副命卦，“徒儿，三年后你将会有一生死之劫，不过不必担心，你终究会遇到有缘之人化险为夷，从此一生再无生命之忧。”有缘人？师父，你说的是他吗？秦喆在昏迷之时，却还没意识到，那一抹飞舞的淡绿其实已经触动到了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小天低头端详着仍然处于昏迷状态中的黑衣男子。刚刚在湖边时，还以为是打扰了美人沐浴，哪知一出芙蓉出水，把自己都给骇住了，只知是个二十七八岁的穿黑衣的男人，模样都没看清楚就跑了。现在细细地一看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眉毛很粗很浓，高高的鼻梁显得十分坚毅，棱角如刀削斧砍一般，让人觉得整张脸都变得异常冷峻起来。倒也说不上是十分英俊，只是……小天凝视着男人紧闭的双眼，想起刚才在湖边时，惊吓中似乎看见了一双浅浅的却异常冷冽的灰眸。
　　此刻男人的身上缠满了绑带，刚才小福子把他捞上来时，被他衣服上大片大片的血迹吓到了，等扯开衣服才发现大小不一，深浅不均的伤痕几乎覆盖了男人全身，有些是旧伤有些似乎都是新添的，只要稍稍移动一下，便会看到血水从伤口处涌出。
　　小天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男人粗壮的手臂，硬邦邦的，跟石头一样！又掐了掐自己的胳膊，软绵绵的，感觉像极了自己爱吃的桂花糕。
　　“小福子啊，他怎么还不醒啊？”
　　“他全身都是伤，而且又中了毒，一时半刻是醒不了，”
　　“可是他都睡了一天了，而且不是给他吃了解药了吗？”在出府的时候，乐老爹对儿子甚是不放心，硬是塞了一包袱各种毒药的解药给他以防万一。
　　“是吃了解药，但是是吃了几十种解药，而且还吃了你硬灌进去的十全大补丸。唉，还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
　　“那怎么办！万一他到了阴曹地府发现他原本命不该绝的，后来却被我们毒死，他会不会半夜爬起来找我们算报仇啊？”
　　“不怕，万一他真死了，我们就把他埋深一点！”
　　“………”
　　“那万一他还是爬得出来呢？”
　　“那等会埋的时候，在他身上压一块大石头，让他想爬都爬起来！”
　　“………”
　　“小福子。”
　　“嗯？”
　　“你好毒啊！”
　　“多谢少爷夸奖。”

　　秦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清晨。初升的太阳让天空显得特别蔚蓝和清亮，阳光照在身上有些暖暖的，胸口的痛楚似乎消失了，只是隐隐约约地感到右手手臂一阵酸痛。低头一看－—是他！是那个绿衣少年！少年此刻正头枕着他的手臂呼呼大睡，口水都快淌了一地……是他……救了自己吗？盯着少年那香香甜甜的睡颜，秦喆有些恍惚。
　　过了一会，少年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似乎是觉得有些刺眼。皱了皱鼻子，缓缓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中，咫尺之间，一双淡淡的眼眸正注视着他，眼中似乎藏着什么，并不真切。
　　小天立马直起身子，两只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了。圆嘟嘟的脸蛋有些红彤彤的，不知是刚睡醒还是怎样，双眼闪烁着偷偷瞄了一眼黑衣男子，结果不小心瞄到了男人胸口上被自己的口水浸湿的一大块暗斑，脸红得更是像快要滴血一般。
　　最近天气有些转凉，晚上更是阴湿，小天原本是想挨着小福子一起睡的，但是念头一转，平常没少折腾小福子（作者：你也知道啊！），怕他一个报复，连自己一起给埋了。想起昨天的话顿时觉得四周阴风嗖嗖的，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也就挨着黑衣男子睡下了，不知睡得睡得竟睡到人家的臂弯里去了。
　　“你醒啦？”小天小心翼翼地瞅了他一眼，心想小福子把坑都挖好了，石头也准备好了，你再不醒就永世都不得翻身了！
　　“是你救了我。”语句是疑问的，但语气却是陈述一般，好像讲话的人只是想陈述一下事实，声音很低沉也很清冷，不带一丝感情。
　　“算……算是吧！”小天想起了那几十种的解药和那颗十全大补丸，回答得有些勉强。
　　这时，小福子也醒了，看到人醒了，似乎有些懊恼又有一些遗憾。小天心想，他不会是在懊恼坑都挖好了却没人使吧？不禁一阵恶寒。
　　“你就是擎天堡的堡主秦喆吧！”小福子看了看正盘着腿准备运气的人，如同传闻一般冷峻孤傲的脸，还真是符合冷面修罗的称号。
　　秦喆摸了摸腰间，空荡荡的。“嗯。”应了一声就不再得理他人，专心运气调息起来。
　　小天跟个好奇宝宝一样，围着男人转了三圈。
　　“小福子，你怎么知道他就是秦喆啊？”小天疑惑地看着小福子。
　　小福子微笑不语。
　　“难道……你们俩早就背着我勾搭上了？！”
　　顿时，正在一心一意运气的秦喆差点撒了气，好不容易才压下紊乱的气脉，慢慢稳下心来。
　　小福子嘴角抽搐着，把手上的一块玉佩扔给了小天，“帮他换药的时候从他身上扒下来的，上面写有他的名字！”
　　小天拿起玉佩对着日光，似懂非懂地读着上面的字，“秦……吉……吉！”
　　“噗！”一大股鲜血从秦喆的口中喷出，“咳咳……”捂着心口，秦喆有些怨恨，师父啊，这人哪是救人命啊，分明是来催人命的！
　　“咳咳……你们救了我一命，我可以答应你们一个请求以作报答。”秦喆暗自检查了一下，功力恢复了八九成，身体也没有大碍了，不知眼前这气死人不偿命的少年哪里来的解药。只是赶快了解此事离开了便好，否则被气得一命呼呼了就不划算了。
　　“真的？”小天有些兴奋，圆圆的眼睛看着秦喆一动不动，只是那两颗黑亮亮的眼珠在眼眶中滴溜溜地转动着，仿佛就要掉出来一般。
　　秦喆点点头，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你是堡主……那说话算话哦……我要你允许我们入住擎天堡……而且直到我们自己想要离开为止！”
　　望着那直直盯入自己心底的乌溜溜的双眸，秦喆的人生中第一次感到从来没有过的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