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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嫁衣回溯(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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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女子的房间。
纱帐逶迤的拖在地上,床榻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的,雕花的木柜半合着,露出里面精致的女子衣衫,桃花杏黄皆有,都是一些小姑娘最喜欢的颜色。
行苇还握着那截木头,此时也不心急,慢悠悠的踏了进来。
——铁索绷紧了。
行苇看着另一头不知去向的柳春启,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又来这一招。
她懒懒的闭上眼睛,神力流动在这间小小的房间里,代替她探索这一切。
——木柜旁摆着梳妆台。
梳妆台是用桃木制的,这种木材耐用且价格平实,是一些普通人家常用的木材,足以看出主人家的经济情况算不上很好,毕竟那些贵族世家可都巴不得把底蕴丰厚四个字挂在脸上,雪木楠木,水晶玉石,几乎是随处可见,偏他们还以为黄金粗俗,寻求特立独行。
——所谓世家大族的丰厚底蕴,竟然要靠一群死物来证明吗?
行苇觉得好笑,在她眼里,无论是桃木还是黄金珠玉,都不过是一个物件,无论它是好是坏,是珍惜是普遍,都要看使用它的人,倘若这人虽有万贯家财,贪欲足就是贪欲足,她从来不喜欢无趣的灵魂,肮脏的则更加一等。
不知道这房间的主人合不合她的口味呢?
行苇眼睛一转,心情愉悦的将扯远了的思绪拉回,继续查探这间平平无奇的房间。
——梳妆台上面摆着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口脂用青色的小罐盛着,还剩了一半未用,镜子却碎成许多瓣,看样子被谁狠狠的摔在地上过。
但最引人注目的却并不是破碎的镜子,神力萦绕在台面四散的纸张上,久久不散。
歪歪扭扭的字迹填满了整张纸,写字的人应当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写字生疏而僵硬,但又极其认真,写不好就一遍遍的写。
行苇的灵识近了些,好“看”清上面的字。
——那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稀”字,有些还被糊开了,但无一例外都缺了一笔。
这个人费尽心思写了这么多次,花了这么大功夫,却写的都是错的。
行苇眼睛眯了眯,觉得好笑,却没有过多停留,操纵灵识拉开了梳妆台的抽屉。
塞的过满的纸张一下子飞了出来,扑簌簌落了一地,行苇略看过去,被引起了兴趣。
“今日哥哥给我买了糖葫芦!我们约好下次去摘花,真是太棒了!”
……
“这几天哥哥一直怪怪的,原来是因为我的生辰,孔明灯好漂亮,哥哥做的更漂亮!”
……
“哥哥说冬天快到了,下雪的时候可以去堆雪人玩,我还没见过雪呢,雪是什么样子的呢?”
…
神力躲避开这些纷乱的纸张,却吹动了旁边木柜半开的门。
——除了颜色鲜嫩的女子衣衫外,挂着的竟然还有一色深沉的男装。
这些男装都是清隽的少年体型,身量极高,应该都是同一个人的,日常的服饰较多,但清一色深色的衣服,看着有些沉闷。
是那个“哥哥”的吗?
行苇拨了拨那些衣服,又瞧了瞧周围的女子衣衫,敏锐的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这些衣服的尺码,都是一样的。
正常来说,女子的身高会比男子低上一些,更遑论这“哥哥”生的极高,按道理不该和妹妹衣服尺码一样,而且他们的衣服同挂在木柜里,夹杂错乱,辨不清所有……
行苇皱了皱眉。
除非……
——妹妹和哥哥,本来就是一个人。
行苇皱了皱眉,心中已有好几个推测浮上心头,她从来不是会让自己烦恼的人,既然有了猜测,就去一一求证呗。
铁索猛烈的震动起来,她猛的睁开双眼,神识回收,鎏金色的眼睛好像在流动一般,瞳仁收缩成针状,既不眨眼也不移动。
命运的金线从她的身体里涌出,像有生命一般蔓延。
缠绕的金线密密麻麻,裹住了整间房间,那些写满了的纸张飘到她的面前,从字里行间冒出的金线延伸到无垠的空间尽头。
——无法破译。
啊,原来是假的啊。
行苇兴致缺缺的敛眸,调转步伐顺着铁索向另一处空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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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春启被困在原地,锁链静静地拷在他收拾,他泠然的碧眼里是一间卧房,简洁冷清,好似无人居住一般无半点生活痕迹。
只有屋子里挂着一件鲜艳的红嫁衣,金丝绣作青鸟,盘旋卧在衣领处,珍珠为饰,宝石为佩,精美绝伦,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在窗子里透出的阳光下,这件嫁衣流光溢彩,漂亮至极。
铁索轻轻的晃动着,好像有什么人拽着它向前走来,柳春启微微后退一步,让那铁索绷紧一些。
——先是衣袖拂过肌肤的触感。
铁索一下松了,冷硬的金属“当啷”一下落地,却没激起半分波澜。
行苇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金色的眼睛不带任何情感,扫过的时候,像羽毛一样轻飘飘的,又无端让人生畏。
衣袖只是蜻蜓点水般触了一下他的手,又转瞬即逝,柳春启动了动手指,觉得有些痒,他轻轻的笑了一下,珠链撞动发出清脆的声音。
少了限制,就不用那么麻烦了,玩游戏嘛,她还是更喜欢自己来。
行苇向前走了几步,仔细查看起这间房间来。
一张床,一个书案,一个衣架,这就是这间房间里的所有东西了。
她拉开书案下隐藏的抽屉,不出所料的发现了一本奇怪的书,用纸简单的缝合起来,用楷书端端正正的写了两个字。
——宁稀
翻开书页,基本都是他与另一个人交谈的内容,事无巨细,点点滴滴,足以看出他们的关系亲密,无话不谈。
但从某一个时间节点开始,“哥哥”就不再出现,只有“妹妹”的自言自语。
前半部分是两人的絮语温谈,行苇粗粗的读了几段,尝试推出他们的形象。
【哥哥,今日我采了花放在桌子上,好看吗?】
【嗯。】
……
【哥哥,今年会下雪吗?】
【会。】
……
……
【哥哥,我回来了。】
【……】
墨水渲染了白纸,温情的话语戛然而止,之后哥哥便再也没有出现。
从这里开始,妹妹和哥哥的字迹,是一样的。
那么,那个刚开始出现的妹妹,又是谁呢?
行苇思索着,将视线转移到嫁衣上,假设兄妹是同一个人,那么这明显不合尺寸的嫁衣是谁的呢?
是另外一个人吗?
柳春启带着笑意的站在她的不远处,保持着铁索既不太松也不太紧的距离,静静地望着她。
——试试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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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光昏暗,穿着嫁衣的新娘坐在床上,他一头柔顺如绸缎的黑发披散,遮盖住半张动人心魄的脸,只露出如玉的小半边,辨不清男女。
嫁衣太小,他只披了外套,虚虚的掩着,也别有一番风味。
周围的场景迅速变化,几番转化之后,他的身旁竟出现了一个虚幻的女子。
“她”穿着如出一辙的嫁衣,盖着红盖头,大袖合拢起来,严丝合缝。
行苇本作新郎的姿态,却没有新郎出现。
——在她身后,出现了一个黑衣浴血,手持长剑的少年。
他扎着马尾,一双眼睛又黑又冷,俊朗阴郁,鼻尖有一颗小小的朱砂痣,碎发遮了半只眼睛,唇色鲜红,肤色冷白,如山中精怪,梦里妖魂。
尽管已经倦怠的眯起眼睛,他却仍小心的放下长剑,拿了挑盖头的棍子,温柔的走到新娘面前,挑起她的盖头。
绣着鸳鸯的红盖头轻飘飘落在床上,新娘的脸也露了出来。
那是一张无辜而温和的脸,褐色的眼睛像林间的麋鹿,稚嫩的脸颊上了妆温柔可人,明明是大好的日子,她的神情却满是惊惧,像一只离巢的幼鸟。
烛光晃动着,晃花了新娘的眼。
她垂下头去,藏在袖子里的手动了动,一把锋利的匕首抵住少年心口,又被抬头看清的她一把扔掉。
“哥哥。”
她小声的叫着,涂了丹蔻的手指紧紧拽住他的袖子,指尖发白,露出一个迷惑而高兴的笑来,褐色眼睛紧张的望着他。
“我已经死了吗?”
一切都如青烟消逝,这短暂的情景褪去了,行苇轻皱着眉头,寻不到头绪。
柳春启将那披着的外套脱下,重新挂回衣架上,又理了理那漂亮的嫁衣,仔细观摩起来。
寄托着强烈执念的东西可以重塑情景,但情景能持续多久却无法确定,这些线索迅速的被串在一起,却仍旧不甚明晰。
行苇对当前的线索进行了简单的梳理。
首先是房间一,里面有哥哥和妹妹的衣服,可以推测出哥哥,妹妹是同一个人。
其次是房间二,找到了“宁稀”的笔记,以及嫁衣所给出的信息。
假设妹妹和哥哥都是存在的,情景模拟可以证明这一点,而字迹的变化以及衣柜里的衣服结合起来可以推出在一段时间内兄妹有两人,而在另外一个时间内兄妹变成了同一个人。
——是臆想吗?还是真的合二为一了?
行苇将这些想法默默地记下,准备进行下一步查验。
大方向出来了,只是,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还是要再多点线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