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心比心》咖柒菈

1、序

　　医院后面有一片漂亮的白桦林，姜歆每次空闲下来的时候便会自己转着轮椅到那里看看。高挺的白桦树映着湛湛的蓝天独显出一份莫名的寂寥，让姜歆禁不住一阵落寞。
　　今天警察又来了，应了她的愿，是在白桦林里做的笔录。但是让他们遗憾的是，没有在姜歆这里得到任何他们需要的东西。恹恹地走后，姜歆便闭着眼睛在白桦林中休息。
　　她在等，等脚步声。
　　不出所料，有人声进入到这鲜少有人的白桦林中，尤其是在今天这个白雪皑皑的天气里。
　　姜歆没有出声，那个人也只是单纯地呼吸而已。
　　一片寂然。
　　许久，姜歆的一声叹息终于打破了这份沉默。
　　“你动手吧，再迟，时间就不够了。”
　　那人的呼吸一窒。然后，姜歆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手枪上膛和装消声器的声音。足足二十年，她几乎是听这种类似的声音长大的。当然，还有那声轻轻地‘噗’。
　　‘噗’声和姜歆的叹息声很像，一颗子弹轻巧地打穿了姜歆的太阳穴，在姜歆阖上眼的瞬间，前来执行任务的楚北寻看到了最美丽的笑容。那个被人传说为神话的美人姜歆便在自己的枪下永远睡去了。这是楚北寻的第一个任务，也是姜歆的最后一个任务。
　　五岁拿枪，十二岁首任务，十九岁成为‘暗风’，二十七岁离世。楚北寻走到了姜歆的面前，冷峻的脸上闪过一瞬的惊艳，在这之前，他从来不知道姜歆当真如传闻般美丽。她幽红的血染红了惨白的雪，一如她栩栩如生的芙蓉面，那浸过血的芙蓉花。
　　红颜薄命。
　　姜歆残了，便得死。
　　她残了，他得救了。
　　她死了，他便是‘暗风’——组织中的杀手之王。
　　楚北寻痛苦地抚了抚额角，一张俊逸的脸皱了起来。他杀了姜歆，杀了他唯一的亲人。他一直相信命运会让他们姐弟两人摆脱穷苦的生活，却没想到，命运给他们开了一个玩笑，天大的玩笑。
　　楚北寻抬起手，想要去抚摸姜歆的脸，去找寻那久违的温暖。耳机中的催促声却让他无力地垂下手去。
　　一阵寒风卷起一阵狂雪。
　　脚印很快被覆盖得严严实实，轮椅上冰冷的尸体也被覆上了厚厚一层莹白的颜色，空荡荡的白桦林中，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姜歆赤着脚漫无目的地走在一条江面上，看着脚趾让静静的江水荡出涟漪，却无论如何也沉不下去。她心里清楚，这是黄泉路，脚下的，便是黄泉。
　　姜歆看着一个接一个的魂魄刚接触到水面便沉了下去，不由心中纳闷起来。
　　名为黄泉，而泉水却不是黄色的，也不浑浊，清冽极了，可以看见沉下去的魂魄一点点隐没。姜歆发现有一张脸出现在了水面上，那不是自己的脸，魂魄没有影子，也没有映像。更何况，那是一张俊美的男人的脸。
　　姜歆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人慢慢浮出水面，从俯视到平视，再到仰视。那是一张无暇的面庞，但姜歆却没有任何惊艳的感觉。即使他的脸如同最精美的雕塑一般，完美无缺。他的身体是实的，不像魂魄一样虚无缥缈。
　　他没有眼神，只有眼睛空洞洞在那里，直勾勾地盯着姜歆。
　　“怨气太重，下不了黄泉路。”
　　冥王一板一眼地说道。
　　姜歆挑了挑眉毛，随后轻笑。“怨气？我姜歆自认没怨过谁。”
　　“是楚北寻的怨气，阻断了你下黄泉的路。”
　　姜歆怔住了。
　　“他怨你不告诉他你的身份，他怨你擅自抛弃他，他怨你毫无怨念地离世。你不可能下黄泉，更无法投胎转世，但你也不能留在黄泉上。”
　　冥王摇了摇头，仿佛发出了叹息。姜歆的表情一如既往，刺眼的微笑。他怨她，就够了。至少，凭着这份怨气，他不会内疚羞愧一辈子。她笑得如释重负。
　　“所以呢？”
　　姜歆随兴一问，但她对结果并不在意。冥王耸了耸眉，很久没有说话。姜歆有些好奇地望向他。
　　“你活着的时候，有没有读过穿越小说。”冷不丁的，冥王问了一句。姜歆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愣在了那里。
　　“无论你读没读过，都已经没关系了。”冥王的声音似风一般从耳边拂过。姜歆只觉得脚下一松，自己就再也没有意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