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情驻（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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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现场目睹
一个俗套的、出乎意料的吻。
兆为此脸热心动，却又倍感歉疚。
“对不……”泛滥成灾的歉意未出口就被对方制止。
“好了不用道歉，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崔嵬没放在心上。不论是被意外压倒，还是被无意吻过，他的反应都很平淡。
那些话也是，被听到后似乎没什么变化……兆觉得自己大概做了自以为是的无用功，没在台上掉的泪珠现在一粒一粒滚出眼眶。
而即便是刚刚听了少年的真心话，崔嵬此时也猜不出他哭泣的理由。
不过，他并不准备深究，更想兆从自己身上起来。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可不算舒服。正准备说，便听到上方传来诧异的声音：
“小掌案和…呃，总之，你们这样是在干嘛？”
兆这才反应过来，仓皇起身，崔嵬顺势把他推开，借着身下的生死薄再次浮起来。
“没扶稳摔了一跤。”年轻的掌案面不改色地解释，又抬头看向主持冥灵：“倒是你，道明，有需要你做的工作，明天记得按时上班。”
“知道了，只是抽空做个兼职转换心情啦。小掌案亲自过来提醒我可真是受宠若惊。”道明难得把眼睁开一点，饶有兴味地打量起自家上司，还有，红着眼擦眼泪的人族少年。
这人在台上说的“冥灵”，十有八九就是掌案大人吧。哎呀呀，看他眼神就知道，心思全在小掌案身上……真的，只是想做“朋友”吗？
道明看向兆的视线带着不加掩饰的探究。兆不自在地后退，想躲在崔嵬身后。
“没有其他的事，我先回去了。明天见。”崔嵬无意继续寒暄，他更惯于面无表情地有话直说。对道明说完，他看向身边想靠近又不太敢的兆，“还有你，跟过来。”
07.即便情绪如阴云
走出一段距离，兆才紧张地开口：“有什么事情吗小崔？”
他害怕对方无所欲求又冷淡漠然地回答“没有”，努力给自己加点筹码：“我、我可以帮你打扫卫生，我可会扫地了！”
崔嵬摇摇头。
“按摩！多久都没问题！”兆声音急切。
崔嵬叹口气转过身。
“如果需要跑腿也可以找我，随叫随到！”他都快急哭了。
崔嵬按住兆的肩膀：“你怎么那么着急。”
“对、对不起。”兆吸着鼻子道歉。“我是不是、很惹人烦？”
“不是。”崔嵬否认，“你的顾虑总是很多，我不太理解。而且，其实你不用总是道歉，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咕呜……”兆哽咽着保持沉默。他还是怕说多错多。但有时候什么都不做也是错的，因而他一直无所适从。
崔嵬并没有把握能用一番话解决兆的所有忧虑，毕竟自己对他的了解还不算多。现在揪着这个话题深入，不但不会有什么结果，对方也会一直陷在负面情绪当中。
在说完最想说明的两点之后，他果断换个话题：“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吗？正好到饭点了，现在一起去吧。”
兆睁大眼睛，脸上一下子就浮现出惊喜的神色。
看吧，这就多云转晴了。
08.间接吻
在抱犊区的小吃街上，崔嵬想吃什么，兆都迅速付钱，生怕以后没机会。
他还很开心地帮冥灵拎着暂时没空吃的食物。
“你没什么想吃的吗？”嚼完一口烤冬菇，崔嵬问。
“没有。”兆摇头，“我不怎么关心食物的味道，吃了也是白白浪费。”而且他想省点钱给小崔多买些东西。
“可你又不是没有味觉。”崔嵬不太理解，嚼完一口蒜味烤肠，他又问：“等哪天我们堂食，你也是这样看着我吃？”
“呃，”这么一说，兆也意识到一直盯着别人吃饭很奇怪。“那，如果小崔觉得我影响食欲，我也可以走开一会儿。”
“我没有那个意思，你不要乱猜。”崔嵬忍不住皱眉。
“我的错……”兆低下头沮丧地回，像一只被主人批评了的狗狗。
“一个人吃饭没什么意思，你都说要请我吃饭了，当然要和我一起吃。”冥灵掌案的性格中有一种强势霸道的特质。
对于心仪冥灵的要求兆当然百依百顺：“好——”答应的话才发音一半，崔嵬便把一朵烤冬菇戳到他嘴边。
兆乖乖吃进去。
“什么味？”
“没尝出来。”
“那再来一个，你吃慢点，多嚼嚼。”
“什么味？”崔嵬对于食物的味道莫名执着，又问一遍。
兆回味着口中的味道，仔细说：“嗯……温热的，一点咸味、辣味，越嚼越香，很浓郁的香菇味。”
“不错。尝尝这个。”崔嵬把另一只手上吃了一口的烤肠递到他面前。
兆这才后知后觉冥灵刚刚的举动，几乎、不，就是在喂他吃东西。而且这个，是小崔咬过一口的……
他感觉自己的脸、耳朵，还有脖子都烧了起来。
“你又在害羞什么？”崔嵬已经能看出他脸红的直接原因，但再间接一些的，他意识不到。
冥灵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
假如以钟馗为例，对方早在自己准备拿食物戳过去之前，就不悦地发问“你干什么？”，同时拉开距离。而预想到同事多半会冷硬回绝的态度，崔嵬根本不会做出这种过线的举动。
但兆不一样。他给自己的感觉，一种无条件无理由的包容、甚至纵容。就好像无论自己做什么，都会得到积极的回应，欲拒还迎也算。
可以不用克制自己对待对方，让他感到——有恃无恐。
“我、我有口水。”兆不好意思地提醒。
崔嵬跟没听懂一样：“我也有。”还保持喂过来的手势不变。没多久催促道：“快点啊，一直这样我手酸。”
兆实在不好意思说出那个词，只好闭着眼睛咬上去，这味道怕是一辈子难忘。
“好吃吗？”
“好吃。”
冥灵腾出右手，把少年鬓边的碎发拨到他耳后，动作轻柔，语气堪称温柔：“总要尝尝才知道。”
09.没素质兔
次日。
兆如约去找下班的崔嵬吃饭。
地府门口的一角，判官掌案双手抱胸坐在生死簿上，似乎在思考。有好几位冥灵围在旁边，姿势或弯腰或半蹲。
那些应该是小崔的同事吧。
兆都不熟悉，不敢贸然上前打招呼。
“兆，你来得正好。”余光瞥见熟悉的人影，崔嵬把少年招呼过来。
“怎么啦，小崔？”能和崔嵬说话他就很开心，语调也轻快不少。
“这里有一只兔子。”异瞳看向狭窄的管道口，灰扑扑的兔子躲在里面，毛发湿的黏成一团，一有风吹草动就会缩进去。“我们抓不到它。”
“据说，冥灵的双手是‘死亡之手’哦，这么胆小的动物，要是用阴森森的手去抓，分分钟吓死。”昨天那位眯眯眼冥灵对兆说。
“所、所以要我去抓吗？”兆抬起双手，不太自信。
“把兔子屎扫一下，拉了好多。”崔嵬转头说。
“喂喂掌案大人，人家打扫酆都的工作可是结束了，对待朋友可不好用这种命令的语气啊。”
“所以我在叫你，道明，今天轮到你值日，明天才是我。”面瘫脸强调。
看到道明哽住，兆试探着开口：“其实，我顺手扫一下也没问题……”
“还轮不到你。”崔嵬语气冷淡。
道明翻译道：“呃，掌案的意思是说，地府我们负责，就不麻烦你了。”
“总之，你先把它勾引出来，”道明把鲜草递到他手上，认真地交代道：“然后带它去出入境管理部打个针，最后照顾它几天。关于它的身份和来历，就由我来调查。”
洞口缩着的兔子打了个喷嚏，瑟瑟发抖，发出急促的“噗噗”声，看着虚弱得快要一命呜呼了。
兆有些担心：“万一、万一我把它给养死了……”
“那我们就只能为它超度了。”道明推着他的肩膀，催促他赶快行动。
10.烤太阳
养兔子的第一个晚上，兆带着兔子去敲崔嵬家的门。
崔嵬很快打开门，让他进来。
“小崔在忙吗？”
“没有。冥灵刚洗完澡，垂眼看他手捧着的兔子。简单清洗后，它露出有些发灰的白毛，还有深红色的圆眼——很经典的白兔。
“毛色还挺像。”一只发育成熟的雄兔，崔嵬一眼看明白。
白兔被抱了一会儿就开始不安地扑腾，兆手忙脚乱地把它抱好，不至于摔下去。
不过，崔嵬更在意的是，兆挽起袖子露出的两截小臂，抓挠的痕迹红得明显。
“什么像？”兆没听清。
崔嵬摇头，问：“玩笑话。你来做什么？”
“来借小崔的暖风机。”兆先说目的，再做解释：“它之前很脏，还一直在舔毛，我怕它细菌感染生病，就给它用温水洗了个澡。吹风机声音太大了，它挣扎得好厉害，所以只吹了半干。”
冥灵把他带进房间，打开床边的暖风机小太阳。
兆一边把兔子翻个面，摊开来，放暖光下烤尾巴毛，一边问：“小崔怕冷吗？”
“不怕，但是暖和一点会更舒服。而且我想用这个烤干头发。”冥灵躺到床上，头靠在床沿，脑后的长发都拨弄到暖风机那边。
“小崔没用过吹风机吗？”
“要吹好久，累。”
“头发长确实比较麻烦，需要我帮你吹吗？”
“要。”
比起兔子，兆更愿意满足心上人的需求。
而没有兆摁着烤屁股，兔子又翻过来趴着，自己舔毛。
冥灵的长发，细软、顺滑；挺翘的呆毛，灵动、可爱。
竟然愿意让他摸头发，兆紧张兴奋的同时，还有一种被信任的满足。
魂体化成的发丝也有些许知觉，被他人触碰时产生的、似有若无的痒意，总让崔嵬忍不住瑟缩。暗蓝与灰白的双色发丝，慢慢由温润变得轻盈。湿重感在不知不觉间转为柔顺的飘逸。
在温暖的热风、轻柔的抚摸、温柔的话语下，冥灵无知无觉地睡去。
兆放下吹风机，手轻轻摸过崔嵬的脸。
能被允许待在他的身边，实在是太好了。
——
等冥灵差不多睡熟了，不会被轻易惊醒，兆这才起身，拎起暖风机前眯着眼母鸡蹲的白兔。
还算聪明，没有靠近小太阳把毛烤焦。
噫，它又乱拉屎，光是屁股底下就有一、二、三、四、六、八、十粒。
11.心动的每时每刻
第二天见到崔嵬的时候，兆带着歉意告诉对方这件事：“没有漏下的吧？我可以再帮你清理一遍。”
崔嵬摇摇头：“至少表面上没有。关于它的事情道明还在调查。目前，养兔子有什么麻烦吗？”
兆控诉：“它乱尿尿！怎么能尿出那么远……”
“毕竟是雄兔，辛苦你了。”为表安慰，崔嵬伸出手，示意他低下头。
兆乖乖照做，得到冥灵的摸摸头。
害羞不可避免，但最近他心情好胆子大，甚至敢轻轻蹭蹭对方的手心。
崔嵬轻笑：“你这样，我会忍不住把你头发揉乱的。”
“我不在乎。”兆很希望他继续摸下去。
“好了。”崔嵬摸够了就放下手。“不说这些，今天我们吃什么？”
“我听小崔的。”兆觉得能一起吃饭就是莫大的好事了，至于吃什么他一点都不关心。
崔嵬早有想法：“我想吃螺蛳粉。”
“那我也吃。”他一直都想尝尝冥灵最喜欢的食物。
——
最近酆都开了家螺蛳粉店。虽然和非都的滋味不一样，但崔嵬至少不用眼巴巴等黑白无常给他带回来，或者网购方便食品自己煮了。
而且，在这里，可以吃到炸蛋。螺蛳粉不加炸蛋总感觉缺了什么。
崔嵬给自己那份点了最辣的口味，然后转头问兆：“你不太能吃辣，要不加辣的吗？”
“嗯。”兆点头。对于冥灵能考虑到这一点，他受宠若惊，十分欣喜。
热腾腾的面食很快端上桌。红辣辣的汤底、白如鱼腹的汤粉、金灿灿的炸蛋，白酸笋、黑木耳、绿葱花……对于崔嵬而言，是一道色味极佳的大餐。
重口味的冥灵用筷子把炸蛋压入汤中，充分浸泡汤汁，等到不太烫的时候夹起一角，纳入口中，口感软嫩，汤汁入味；再夹起软中带韧的粉，裹着汤汁“吸溜”进嘴里……
嗦粉时放松下来的身心都得到满足，崔嵬一手托着腮咀嚼，视线转向对面兆，这才注意到他在生啃炸蛋，嘴巴油亮亮的。
“兆，”他左手指骨凸出的红色“倒刺”轻敲桌面，以此引起对方注意：“你那样吃，口感会很油腻的。”
兆感觉自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心里不免涌上些许自卑与羞赧，捏着筷子一动不动，不知所措。
崔嵬干脆起身，坐到他身边，认真地看着他：“之前说你‘别扭’，我希望你能直率地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这一点你已经做到了。而这一次，我也并非指责你。别总把别人的话语或者可能的想法想得太严重，也不要总是苛责自己。”
“不管做什么，一开始表现得生涩无知，并不是过错。先是体验，然后学习，最后成为经历，其中最重要的，是你‘真实的感受’。对于人生、鬼生，或者说‘意识的存在’，我是这么理解的。
“我并不擅长用抽象的道理说服别人，毕竟我的阅历还不算深刻，毕竟我从未成为一个‘活生生的人类’，我的建议，也许不足以成为你的参考。
“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领你，暂且以我的方式来体验，直到，你找到属于自己的……”
说得差不多的时候，兆虚虚抓住崔嵬的右手，触感似有若无，只要冥灵表现出任何不情愿，他便会歉然收回。
而崔嵬的回应是，把手心朝上，实实地与他五指相扣。匀称整洁的墨色指甲勾住兆的手背。
这就……太过头了！
兆完全忘记刚才沮丧的想法，羞得差点把手抽回来。反而被对方抓得更紧。
崔嵬此时的注意不在他通红的脸上。左手挽起兆的袖子，检查他昨夜的抓伤。
小动物的挠痕已经荡然无存，白皙的肌肤完好无损。
虽说不是多么严重的伤口，但“调律者”的自愈能力，似乎远超常人。
今天买的药用不上了。崔嵬想。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情驻（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