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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家 ...

  •   “我在想怎么赚钱。”江民新脱口而出,没错,他并不是在想如何写一篇好文章,而是在想怎么赚钱。当他脑子里都是赚钱的念头的时候,他确实没有办法写一篇好文章。因为他想要的只是文章换取的钱财,而非文章本身。
      “是我娘给先生的薪酬不够吗?”
      江民新赶紧摇头,事实上,徐夫人给他开的工资已经比一般的大学教授都要高了,“是我太缺钱了。”
      胡宗盛看了看四周,咚咚咚地跑过去把窗户关上,倚在墙边,随时等候着的绿衣丫头翠儿警醒地睁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试图听着什么。
      屋内,“先生缺钱的话,我这里有一些,都给先生了,若是不够,我再同母亲要。”
      胡宗盛说这话时,情绪颇有几分激昂,在他看来,同自己一样年纪、学问和见识却可以当自己先生的江民新颇有些神秘,他要钱肯定是为了做大事,而自己给先生钱,也有一种参与大事的紧张、刺激感。
      “你不问我要钱做什么?”
      “先生是做大事的人,要钱肯定也是为了做大事。”
      可在外面的翠儿听来,却是江民新借用先生的名义,哄骗小少爷的钱财,她当初就瞧不上夫人请的小先生,果然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上心,她还得找个机会告诉老爷。
      翠儿的所思所想,不只是江民新不知道,就连徐夫人也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因为翠儿是她救回府的孤女,这也是她放心让翠儿照顾胡家的独苗苗的原因。正常来讲,都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所以要一报再报。
      屋内,江民新却并没有拿胡宗盛的钱,反而对他说,“谁说我要做大事,我要钱买肉吃,要钱买新衣裳,做大事,做大事是要人命的。快把钱收好,你如今享父母的福,等以后就该知道挣钱的难处了。”
      胡宗盛别的不听,单抓住一句做大事是要人命的,非要听江民新说说什么大事会要人命,这可就多了,远的近的,他索性就从后往前讲,中国救亡图存的道路上,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日后为此牺牲的人只会更多,他想起高中那会儿去参观烈士纪念馆,最小的孩子年纪只有八岁。

      “那些洋人真是该死!”胡宗盛每听一个,都要捏紧一下拳头,小小的拳头都要捏红了。
      故事讲着讲着,江民新口干舌燥,抓起茶壶,他看着沉浸在情绪中不可自拔的胡宗盛,突然想到了他何必死抓着那个《京日工业》不放,一篇经济的文章忙活一两天,写个一万字就把脑袋挖空了,还要提着心吊着胆,生怕被看破自己是经济学草包的本质,倒不如写些小故事赚钱,还能有开启民智的效果。
      “好了,好了,不讲了,你该学习了!”
      胡宗盛听了故事,越发积极,江民新在故事里夹带私货,讲了不少学了洋文的人跟洋人斗智斗勇的事,他哇啦哇啦地读洋文,声音就像拖拉机从石子路稀里哗啦地开过,这样子十分钟以后,读的人疲倦了,听的人也觉得脑袋空空,呼吸不畅。
      “我渴了。”
      江民新抖了抖空荡荡的茶壶,这里的水已经被喝光了,不过,他并不着急,因为他现在知道了,外面有丫头随时等着添水。
      “翠儿,添些茶来。”
      江民新叫唤,不见有人应,他以为是自己说话不管用,因为他也不是三岁的孩子,自是看得出绿衣女子对他是有几分看不惯的。他倒不想惹事,对着胡宗盛,指着门口,“你去瞧瞧,翠儿是不是半夜没睡好?在门口睡着了!”
      胡宗盛本已有些怒气,觉得翠儿拿大,不过听江民新一劝,倒也有这个可能,便走出去,却见门口一个人也没有,四下看了看,没有翠儿的影子,便扫兴地回来,“外头没人,翠儿也不知去哪了?”
      胡宗盛并不是刁难人的纨绔,他之前还觉得翠儿总守着,烦人,让她去花园里头玩,人家真去了,他也不好言语。
      江民新见胡宗盛实在渴得厉害,而翠儿却不见回来,想到之前屋子旁边的小隔间应该就是茶房,装壶茶也就几步路,“你就在这里读书,我去给你倒水,很快就回来。”
      胡宗盛点头,江民新便拿着茶壶出了门。
      那个小隔间确实如他所想的就是茶房,茶房里头没有人,他提起暖水炉,将水倒进茶壶里,盖上盖子,一切顺利。
      “老爷,回来了,带回来一个孩子。”
      “谁家的孩子?”
      “说是堂亲家失了父母的孩子,那长得俊俏,你是没见到。我今天去倒茶,偷摸瞧一眼,真是比年画上的娃娃还要好看。”
      “堂亲家的孩子,老爷不是没有兄弟吗?”
      “这你可就不知道了,说是说堂亲家的孩子,指不定就是老爷外头生的,瞧着鼻子和眼睛都和老爷一个模样。”
      “那他长得有少爷的小先生好看吗?”
      “那指定是没有,小先生那是天上的人物。不过,那孩子很聪明,洋文说得可利索了,叽里呱啦的,怪好听的,哪里像少爷念经,比锯木头还刺耳呢!”
      “那他有小先生说得好吗?有小先生聪明吗?”
      “那肯定也没有,不过,你老拿人家跟小先生比做什么,小先生又不是咱家少爷,他只要比咱家少爷强就行了。”
      “少爷虽然不上进,但待我们素日是很好的,你怎么能这样讲?”
      “我这不也是替少爷着急。”
      “少爷有什么可着急的,少爷有夫人呢!”
      “你不知道少爷不是夫人的孩子吗?”
      一记“啪”,肌肤与肌肤相互碰撞的声音,像流水敲在岩石上响亮,伴随着惊惧交加的一声,“你不要命了!”
      江民新从茶房拎着水壶出来,两人正靠在墙边的一根柱子上,穿着灰紫色褂子的两个女人,一个头上带着铜珠子,一个斜插着两支筷子,样貌平平无奇,两人聊闲天,没有想到会有第三个人听到。
      “先生,怎么让您出来提水?翠儿姑娘呢?”还是那个捂着手的女人反应快一些。
      “她有事,小少爷要喝水,反正茶房离得近,我就来了。”江民新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就像是寻常时候见到两人。
      那其中一个赶紧上前来,抢他的茶壶。
      江民新本就生得俊俏,今日更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袍,清新俊逸,寻常人难及。两人都是低着眉眼,生怕惊动了他,心中也暗自
      等快到了门口,江民新拿回了茶壶,紧闭着嘴,转过身,面朝着两人,“你们说的话,我只当是没有听到,不会与旁人说。只是有些话,还是不要说的好,不然,下次听到的就不是我了。”
      他觉得自己要是不说这句话,这两个人难免要担惊受怕一段时间,又或者闹出些别的事情来,还是说出来安她们的心,二是也警告两人一番,口无遮拦,也容易给自己带来灾祸。
      “先生,你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都快渴死了。”胡宗盛一听到门有响动就迎了出来,他满月的脸上挂着糖馅烧饼一般甜蜜的笑,让他不知道怎么地升起了一点烦闷。
      而徐夫人此时的心情比江民新烦闷更甚,她还就端端正正地坐着,手指指着胡焘,“你当年让我养盛儿,我养了,还把他带去见了我爹,如今你又跟我说,当年的孩子抱错了,就是戏本,也没那么多戏。”
      “当年,春娘舍不得孩子,怕你对他不好,所以就捡了一个弃婴,我也是现在才知道的。如今,她日子过不下去了,才求到我,我总不能让我亲生的孩子在外头过苦日子吧?”胡焘心里也烦,可这事要怪也只能怪春娘,可春娘都是要死了的人了,就是再怪又能怎么办呢?
      “你过去就嫌盛儿不聪明,如今倒好了,原来不是你的种,倒是我白费心机了。这样也好,省得我还要提防哪里跑出个亲娘,占我养大的孩子。”徐夫人一拍桌子,话说得严厉,倒是叫胡焘不敢再说了,如今不是当年,他那个小舅子如今在政府里面地位可不低,他还得仰仗着他呢!
      “孩子娘呢?埋哪里了?”徐夫人冷着的时候,容颜倒是格外的娇艳一些,有年轻时的风采,这让胡焘不由得联想起当初他求娶她时的场面,心虚了。
      “还没埋呢!”
      “那你是回来问我要棺材钱的?”徐夫人近些年看着娘家一日日好起来,心是越发软了,已经很少和胡焘如此针锋相对了。
      “不是,人还活着,就是命不久矣了。”
      “那你可以让他的乖儿子给她戴完孝,再进府里来。”徐夫人是真正的大家闺秀,若不是当年她爹得罪了人,她也不会被嫁到胡家,更不会让胡焘一再欺辱,又管了这么多的家,哪里能不明白那个女人的算计?
      她想来想去,说了一句让胡焘大惊失色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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