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叫鲸络》妄梏

2、尘埃

　　我问过鲸络：当你爱着的某个事物就在眼前，你会想尽办法得到，还是毫不留情毁掉？

　　鲸络的想法总是很单纯。他觉得鸟儿配风，花儿配草。自己生在小镇，就死在小镇，至于死法，怎样都无所谓。

　　爱对他来说，是盒子里放着的五彩斑斓的贝壳，他对待爱的方式，是放弃，藏匿。

　　他的眼疾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严重，看的东西凑很近才能看个大概，比当年匍匐在沙滩时还要狼狈些。

　　年迈的父母无钱寻医看病，更别说鲸络从小到大的眼疾。

　　他愈发亏欠父母，痛恨自己的无能。

　　鲸络会做力所能及的事，比如打扫卫生，和父亲一起抬重物，帮母亲择菜，这些是他能做的，能为父母做的。

　　他当然也知道，这样苦中作乐的日子迟早会在另一个人倒下时分崩离析，他终会面临生离死别。

　　届时，他又能怎么样？

　　他还爱着的，又一次被抛弃在人生路口上，不同过去的是，是他们结束生命，命运抛弃自己。

　　死的气息围绕。

　　鲸络胡子拉碴，双眼无神，眼珠泛着淡淡的白色，已经彻底失明了。

　　他跪在母亲的床前，紧紧攥着她枯老的手，感受到温热的手掌从指尖慢慢凉到手心。

　　老人感叹鲸络已不再是多年前傻傻的，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脏兮兮的小孩了。

　　那时他的眼睛虽然是浅色的，却总在午后时分的日光下熠熠闪光，似一汪清潭，水中皎月。

　　她深深在心底叹了口气，如今她最疼爱最放不下的孩子已经颓然，被生生拽走了天真和灵气。

　　那个总爱傻笑，小小的个子，抱着她“妈妈，妈妈”喊的孩子，渐渐在她的记忆里清晰了。

　　孩子稚嫩的脸庞与现在有了些许棱角的脸重合了。

　　年老的母亲最后说了一句：鲸络啊，我们永远爱你。

　　整个世界陷入诡异的沉寂，那一瞬间，他听到海风呼啸而过，飘来咸腥的味道。

　　不知不觉中他想起多年前藏匿在盒里的记忆，再一次流泪了。

　　第三次，他抛弃了，他被抛弃了。

　　他骤然想起在某本书中写到一句话——

　　我们都是尘土，我们终将化作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