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见性峰惊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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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问潇将昏迷的顾言湘放在半山亭的石凳上，自己坐到她背后。当年瘦弱的孩童如今已长成清隽高大的少年，抱起她自是毫不费力，甚至惊讶于她的单薄。
他先封了她风池、肩井、环跳三处要穴，而后双手贴于她背上，缓缓渡些真气给她。
三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师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刻意保持疏冷克制，甚至不近人情。说不清是因为在害怕什么，还是仅仅像告慰自己时说的那样，只是为了保证任务顺利完成。回想这几年时光匆匆，他不禁有些怔忡。
幸好不多时，顾言湘便醒转过来。
迎着大徒弟有些担忧的脸色，顾言湘笑道：“方才硬接长青子那一招，经脉受激，内力有些紊乱，不碍事的。”
莫问潇不动声色收回了置于她背上的手，坐回另外一边：“那就好。”
顾言湘坐在亭中石凳上，靠着石桌以手托腮。她面色有所好转，苍白褪去，双颊迎着雪风涌上些潮红，倒露出些少女情态来。只有在这时候，他才恍惚觉得她像这个年纪本该有的样子，而不是那个总是扬眉昂首、运筹帷幄的顾小掌门。
“乖徒儿，你我有多久没像这样停下来聊聊了？”像是想将那些俗事暂时忘却似的，她摇了摇头，“衡山派事务繁杂，你也有很多功课，如今我们倒比从前显得还更疏远些。”
“师傅姐姐如今门下弟子者众，我自然要多多尊重。”莫问潇答道。
顾言湘噗嗤一笑：“你我相识这几年，我像是那些循规蹈矩的人么？你们尊重我也好，不尊重我也罢，并不重要。”
“我真正在意的是衡山派的处境和未来，”她抬眼望向恒山山顶处终年不化的积雪，神色竟少有地露出些倦意来，“衡山派自几百年前被裘千仞击败后便元气大伤，一直青黄不接，众多武功绝学也都已失传，这些年若不是爹爹韬光养晦，运筹帷幄，眼下这五岳剑会我们有没有资格参加还未可知。”
莫问潇只是认真听着，也不答话。
“偶尔也怀念几年前的无忧无虑，但衡山派毕竟是生我养我之地，她纵使再有百般不好，也不能毁于我手，”顾言湘微微叹了一口气，“我有预感，爹爹在这次剑会上或会公开将掌门之位传给我，只是以我的年纪、武功和阅历，真的能担得起这份沉甸甸的责任么？”
“师傅姐姐，你必能成事。”莫问潇静静答道。
顾言湘一愣，眸中透出讶异的神色：“为何？”
“师傅当年救下我时自己也才十六岁，却将我教导成同龄弟子之中最优秀者，如今更是掌管衡山派上下一应安排，事无巨细，”莫问潇回答道，“目下乱世将起，相比起低调妥协的顾老掌门，我认为你更可能是重振衡山派之人。”
顾言湘盯了他半晌，忽然笑道：“你认为衡山派如何？”
莫问潇坦然答道：“救命之恩，再造之功。”
“仅凭我一人之力，再拼命也成不了事，”顾言湘说道，“衡山派的下一代之中，没有人能出你之右。”
莫问潇神色一凛，明白兹事体大，当即单膝跪下答道：“必不辱命。”
顾言湘微微一笑，起身道：“我们该赶路了。”
莫问潇下意识想搀扶她，却见她已下得半山亭的台阶，翻身上马，动作稀松平常。他伸出的手在空中顿了顿，只得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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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恒山派等了两日，将一应事宜安排妥当，此时顾千山和江狄带着其他弟子正好赶到。
刘正风、颜汀和一应新弟子都是第一次出远门，自是好奇得紧。衡山地处湘南，近来已几年未下过雪，因此众人见到北地这初冬的皑皑白雪，更是爱不释手。若不是有师祖、师傅等人约束，只怕他们当场就要打起雪仗来不可。
饶是如此，天雪路滑，众人的脚程还是慢了些，顾言湘带人正赶往见性峰，忽见另一条山道上也来了人，正是华山派服色。
她心中一喜，跟左右招呼一声，连忙迎上去，但走在前面的虽然穿着弟子服，却一个面熟的也不见。倒是有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约摸三十出头，一袭白衣，眸光淡然从她面上扫过，却锐利如刀，不由让人多看两眼。正惊疑不定时，忽听到队列之后有人柔声叫道：“湘湘！”正是宁中则。
“好姐姐你怎么在这后面？害我一番好找。”顾言湘向旁边的掌门岳肃和岳不群大师兄欠身见礼，拉住宁中则转身与她一同前行。
宁中则放慢脚步，故意落后几许，才偷偷说道：“前面的那些，都是剑宗的人。如今双方势同水火，已不相为伍。”
“岳掌门不也是气宗之人么，怎会如此？”顾言湘诧异不已。她虽然在信中得知气宗剑宗倾轧之事，但未曾料到竟已严重到如此地步。
“还是因为当初抄阅那《葵花宝典》之事。几年前岳掌门和长老蔡子峰拜访红叶禅师，一人抄了一半，没想到回来之后比对，竟然内容大相径庭。岳掌门认为自己得的那一半才是正统，所谓武学当以内功为要，但蔡长老得的却是剑法，因此主张应着重研习剑法。由于双方在习武路线上的分歧，才有了剑宗气宗之争。”
“五岳剑派向来不都以内功为基，剑法为要么？”顾言湘惊奇道，“走极端都非正道才是。”
宁中则微微一笑：“你小声点，可别被他们听见了，否则免不了要有一场雄辩。”
顾言湘吐了吐舌头，眸光流转，神色活泼娇媚。多年故交相见，只有在与宁中则相处之时，她才能找回那些少女模样。
她心中愉悦，却忽然气息一滞，轻轻咳嗽了几声。一直走在她身后不远处的莫问潇忙赶上来，将手中的白狐裘斗篷给她披上，她转头对他微微一笑，伸手自己系好。
莫问潇识趣地再次稍稍退后些，宁中则盯着他看了半晌，忽道：“原来是当年拉胡琴那少年，如今倒完全变了样了。”
“是啊，现在全是一本正经的大弟子模样，哪里还有当年那可爱孩童的半分影子？”顾言湘嘻嘻笑道，“不过我倒是听不少女弟子私底下议论他，闹得不亦乐乎。”
宁中则又回头看了一眼，笑道：“照现在这模样，有不少女弟子想得紧也不奇怪。”
“不行，是个呆子。”顾言湘认真想了想，答道。
莫问潇默默跟在身后几步远的距离，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听见。
“哦对了，习武之人向来不怎么怕冷，你这是受了风寒么？”宁中则问道。
顾言湘摇头：“倒不是。前日上山遇到青城派长青子那老儿，他非要跟我比试几招，我硬接了他一剑，有些内息不调罢了。”
“长青子那老道才去过福建，怎么又会找到你头上去？”宁中则放下心来，笑道，“不过如今的你竟然能跟他堪堪打平，看来湘湘这些年武功又精进不少。”
“还不是贪我们那衡山五神剑，”顾言湘撇嘴，“我还只是会些皮毛，若是能学到精要，也不至于如此。”
“湘湘在我面前可别谦虚了，谁不知道我们顾大小姐年幼时便已是武学奇才，”宁中则轻笑着答道，“你今晚来房里找我，我用紫霞功替你疏通片刻即可。”
顾言湘微微吃惊：“紫霞功是华山绝学内功，我这点微恙真真大材小用了。”
“怎么？顾小掌门如今架子这么大，想找机会说些姐妹体己话都不行了？”宁中则似乎想到什么，微微红了脸。
顾言湘一怔，夸张地哦了一声：“原来如此。那我洗耳恭听。”
宁中则从小就仰慕大师兄岳不群，少女心事也不好跟华山派旁人倾诉，只能在每次见面时跟她说说，因此顾言湘多年前就知道。顾言湘念及此处，不禁露出了然的笑意。她虽然觉得岳不群那股翩翩君子的做派过于无趣，倒也能理解这番婉转的心思。
宁中则看见她那促狭的神色，心里都是明镜般的，不由作势要打她，两人吃吃笑起来。
莫问潇一抬头，正见她青春明艳的笑容，忽然一瞬间有些失神。她已经多年没有像这样轻松肆意过了。
顾言湘对他说的那番话，他自然刻骨铭心。但他还有旁的考虑。一方面，上次黑衣人给出的期限就是她担任掌门之前，听她的意思也就是这次五岳剑会便会确定，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但另一方面，似乎是被那些字句中的某些诚意打动，他忍不住想拖延任务时间，希望能在衡山派留得更久一些。
风雪艰深，一行人蜿蜒上山，终于到得见性峰前。莫问潇正低头想着心事，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朗声说道：“诸位同僚远道而来辛苦了，左师兄特备薄宴，为各位接风洗尘，还请入堂。”
本次五岳剑会明明是在恒山举办，却是左冷禅派人出来迎接，俨然一副东道主的模样。
莫问潇心中大震，惊惧抬头。多年相处，这个声音他不可能听错。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见性峰惊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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