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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唇亡齿寒 ...
王妃大惊失色,泫凰站在那里,身后仿佛升起一座仅她可见的满月台,她恍然觉得泫凰身后的满月台不是逐渐出现的,而是一早就有。
究竟从何时起,她也分不清记不得。
“琢儿。”王妃蕴着泪瞪她:“看在娘的份儿上,想想巧岫和她大姐姐,放佟巧思一马。”
泫凰同样难以置信:“母亲,多余之仁不会感化敌人,只会作茧自缚。”
她一字一句都跟浔王那么像,王妃一时间怔住。
姜禹谦猛地站起来:“生同衾死同穴,若要吾妻佟…”
“娶个妾氏连你老子娘的命都不要了!”姜候一巴掌打在姜禹谦脑袋上。
姜禹谦被打的偏过头,他梗着脖子看回来:“即便泫凰宗姬生母名字不是素知…”
“姜禹谦!”姜候又打他一巴掌,他明白自己儿子的意思,即便不是素知,那也另有其人。
在座谁人不知泫凰生母另有其人,谁人不知是鹿是马,偏偏叫不出鹿名的姜禹谦和佟巧思一心要证明。
再闹下去姜候都快要忍不住破罐子破摔说出泫凰生母姓甚名谁,此时只能最后一博稳住自家儿子,他对浔王说:“殿下,臣家中这孽障与佟家庶女用情一场,且等臣知会佟大人一声,暂且…”
“准了。”王妃说:“先将佟巧思留置宫内,不枉谦儿用情一场。”
“陛下!”姜禹谦忽然朝着朝堂之上的皇上跪去,待他还要继续说什么,姜候一把捂住他的嘴。
王妃朝一旁宫人递了个眼色,宫人上前将姜禹谦拖走。
皇上在龙椅之上心思都飘远了,方才又被喊了一声,忽而冷笑,用只有近处亭魄能听到的声音说:“一声陛下,倒搅的我心痒了下。”
亭魄朝他笑笑,又朝他摇摇头。
“既如此,陛下就请休息吧。”浔王回头对皇上行礼。
“成,朕走了,漫秋还等着朕。”皇上起身,厪月听到女儿的名字眼里涌现出光,目送着皇上离开却什么都不能说。
泫凰将这些收入眼底,心里不屑的问厪月,这不是你为自己儿子筹划时舍弃的么,现在又念着什么。
厪月朝王妃拜了拜,“多谢王妃大恩,厪月此生不忘。”
大灾刚过,厪月心有余悸忍不住颤声,姜候也朝浔王叩首。
“罢了罢了。”浔王冷声说:“谦儿从前是最老实的孩子。”
“得王爷厚爱,是孽障不识好歹。”姜候叹息。
浔王甩甩袖子:“折腾一遭你们也吓着了,快些回去歇歇吧。”
“是,多谢殿下和娘娘大恩,多谢宗姬念着同窗之情谊,臣定当好好管教孽障。”
姜候和厪月走了,段姜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慌张的起身也说不出话,王妃知道她性子软弱,主动跟她说气话:“亲家来了。”
“娘娘,妾身侄子…唉。”段姜氏措辞半天也只是叹息。
浔王看向段钦尧,怎么看怎么不顺眼,“难为你孝期,回门不回,竟能来看个热闹。”
段钦尧说:“殿下着宫人来诏,不敢不来。”
浔王心里冷哼,这小子娶了自己女儿话也不会说,要是嘴甜些唤声岳仗他反倒不好发作。
“你我不说,倒没人知道我是你岳仗。”浔王眼里没有一点暖意。
“父亲。”泫凰忍不住打断,尽管她现在烦段钦尧烦的恼火至极,也不想他跟自己父亲有不快。
段钦尧做的可能不对,但跟父亲结怨多半要死,自己父亲是什么样的人物,她最知道。
浔王注意力又回到泫凰身上:“泫儿还真是让父亲意外。”
“毕竟我是,父亲的女儿。”泫凰淡淡道。
方才闹得那么大就是为了证明他不是浔王的女儿,现在这样说出口,段姜氏首先心惊肉跳。
王妃难过的看着泫凰,“琢儿。”
“母亲累了,我陪母亲回家吧。”泫凰一眼都不去看段钦尧和段姜氏。
段姜氏问:“今儿宗姬要回娘家去吗?”
“我回我自己的家,什么娘家不娘家的。”泫凰看了段钦尧一眼:“夫人还是快回家去安置客人吧。”
段姜氏不敢再说,生怕浔王夫妇听着不对劲,问起是哪位客人,他们就不得不把青州来的解语说出来,她根本不敢撒谎。
泫凰扶着王妃先走,段钦尧与段姜氏走在后面,王妃看出来他们夫妇之间不对劲,借口先行离去,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段姜氏这点眼色还是会看的,廊下只剩段钦尧和泫凰。
“恭喜宗姬今日还是宗姬。”
泫凰听了心隐隐作痛:“那你以后每日都要恭喜我了。”
“那是自然,我们每日都会见到。”段钦尧忍不住说了软话。
“你此时说这些有什么用。”泫凰漠然的离去。
素屈斋里飘着幽香,亭魄问皇上要不要用膳,今日想喝什么酒,皇上摆摆手说今日不想喝酒。
明明以为自己已经没了斗争的念头,没想到姜禹谦着急时那一句“陛下”喊的他心潮澎湃。他苦笑着摇摇头。
“让姜嫔来。”皇上看着亭魄走到门口,突然叫住他:“算了,让她晚上来吧,告诉她沐浴更衣后来。”
姜漫秋正在小憩,朦胧中听到有人在问她的侍女娘娘月信,问的很细。她也未察觉有何不妥,这宫中总是问的多,她拢了拢寝衣沉沉睡去。
浔王府中,王妃终于有机会问起泫凰:“你同段钦尧…”
泫凰全部梳起的发髻干净利落,不似未出阁时温软松懈,好像从一把剑柄雕刻精美却未开刃的鞘中剑变成了锋利简洁,持握方便的宝剑。
“我与钦尧很好。”泫凰说。
她会酌情说些段国公的反常,但与段钦尧之间的纠葛她一个字都不要说。
母亲早就这样教过她,她不要去想自己是浔王和王妃的女儿,这样的教的意义在于让她永远都在礼教的缝隙中努力而又骄傲的做自己,不要被浔王府的权力束之楼阁,也不要沉醉于富贵而轻贱众生。
她也一直如此理解,可现在偏偏生出些其他意义,原来母亲早有暗示,自己并非亲生。
但不管,她会永远记得母亲的教诲,永远做母亲疼爱的女儿。
并且对此教诲之上自圆自恰,叠加见解,她最在意的母亲还在浔王府一天,那她就要维护浔王府的安慰,在意高阁的起落。
王妃才不信这回答,偏偏又说不出为什么,泫凰从小到大大多时候都是这种不冷不热的表情。
“娘,你可知道,万一您叫素知,我今日可能就死了。”泫凰盯着王妃,忽而微笑。
王妃知道她在埋怨自己在持务殿保佟巧思,但佟巧思这人跟别人不一样,她无法做到坐视不理。
但也不代表她会放任佟巧思对泫凰有威胁,无论跟任何人相比,在她心里家人都是更重要的存在。
王妃竟然有些心虚:“她罪不至…”
“那我做了什么就要被她置于死地?她将他人之文章据为己有给我难堪时我未曾计较,她给巧岫饮食中偷放花生时我未计较,正是我不计较,才引来她得寸进尺。”
或许还能用不可伤了臣子心的理由反驳泫凰,但王妃不打算再说这些连她自己都无法说服的理由。
泫凰很少不唤她“娘”,“母亲,光是我是父亲母亲的女儿,就是很多人想杀我的理由了。”
王妃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我…”
泫凰轻轻摇头:“母亲,我在浔王府得到的远比我失去的多,所以母亲放心,女儿知足,也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会尽心尽力维护浔王府的。”
“你可以不…”王妃还没说完,泫凰已经走远。
若拙安慰她:“王妃,宗姬头一回遇到身边之人的算计,一时恼怒也是正常,过两日回过神就好了。”
王妃叹息:“她才不是一时恼怒,他们姓古的都这血性。”
是夜,梳洗打扮一番的姜漫秋由宫人指引进了中乾宫,宫人按照宫规在快要靠近持务殿时退到两旁,垂手候着,等嫔妃的一个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姜漫秋要走的路经过持务殿正殿,曾有臣子对嫔妃侍寝要经过朝堂正殿而颇有微词,后先帝说,意在提醒妃嫔侍候真龙,敬爱江山。
那些异议就被这个理由覆盖,他们以为嫔妃会辱没江山,当先帝说不是辱没而是仰望时,他们的虚荣心和对嫔妃的践踏之心就得到安抚。
泫凰曾给姜漫秋讲过这个故事,姜漫秋记得泫凰说过,他们屈居人臣的不满只能对着嫔妃发泄,而先帝也明白,他放不下的骨骼要自己的女人替他放下。
姜漫秋嗤笑一声,她不知道白日里自己的母亲为了兄长而去拉了宦官的衣摆,而自己的父亲只是盘算着,犹豫着。
她更不知道这次不是陪疯皇醉生梦死的喝酒,而是面对一个清醒灵魂,承受他的不甘。
内狱里的佟巧思望着墙壁,和被泼在她今晚唯一能睡觉的稻草上的污水,她好像并不是那个世界主角,但下一刻狱卒引着王妃来看她。
她便又觉得天将降大任于她,怎么可以质疑自己的重要性。承认自己在没有神仙干预的情况下并无天赋,是件顶困难的事。
“我救你一命,你出城去别再回来,”王妃对她说。
佟巧思问:“若我日后回来呢?”
“那会有很多人想杀你。”王妃捏起她的下巴:“这间牢房我也住过,但我和你不同。”
佟巧思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有何不同?”
王妃逐渐收力,看着佟巧思疼得龇牙咧嘴也不松手:“我明白普天之下,皆是苍生。苍生是人你就是人,若苍生不是人而你想脱离苍生凌驾苍生,你的麻烦就接踵而至了。”
佟巧思勉强笑出来:“你以王妃的身份跟我说这些,恐怕没有说服力呢。”
“你以为是巧岫和泫凰,亦或者原月郡主和厪月宗姬不让你体面吗?”王妃把她脸丢开:“是你父亲啊蠢货。你嫡母郡主不比你婆母宗姬高贵,但姜墨一定比佟亭厚高贵,你好像不明白。”
王妃无声冷笑,狱卒在王妃走后打开了狱门。“贵人,天高路远,贺你逃出生天。”
“我还会回来的。”佟巧思说的是京城,她还会回到京城的。
但听到的却是狱卒。
“普天之下皆是苍生。”原句为:溥天之下,率土之滨,莫非王土。《诗经·小雅·北山之什·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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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唇亡齿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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