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泠淼

4、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4）

　　隔天，吴嘉商欢喜地找自己的爹爹。

　　只见郡王正赏着园景。

　　桂花香味浓浓可爱，点缀在树梢。

　　娇憨的女孩，桃李年华，乍一出现便比下了满园的芬芳，不知是人比花美还是花衬人美。

　　吴嘉商淘淘福了一礼，郡王才转过身，满眼笑意扶起女孩。

　　中年的男子隐约可见年轻时的风流，现在全转化为了慈父的疼爱。

　　少女脸上的娇软清晰可见，慈父不禁起了逗她的心思：“商儿这是有心仪之人了？不知是哪家儿郎能入我女儿法眼？”说罢，微微抚弄胡须。

　　吴嘉商闻言，不好意思笑着，挽着父亲的手臂，小小声道：“女儿听闻明岁状元大抵是傅家子……”

　　话已至此，吴嘉商也难得矜持，不好意思说下去。

　　郡王却一惊，连带着平日保养有方的美鬓也被拔掉几根，痛得他龇牙咧嘴。

　　他暗暗一想，便决定派得意属下好生调查一番，只是面上不显，温柔地对宝贝女儿道：“商儿，婚姻之事有待诸多考虑，不如明岁榜下后再商议也不迟。”

　　吴嘉商纵使再娇纵，也自是知晓其中利弊，点点头，甜腻腻说：“父王说的都对！女儿这就告退！”于是乎风风火火跑出了院子，只留下郡王父亲在原地发醋。

　　待她走远后，两名暗卫接郡王之命闪身离开。

　　……

　　傅清元几日都在国子监同姚余学问，终于到了休沐日，姚余早早便让人传话给自己的得意门生，让她放假一天。

　　傅清元只觉意犹未尽，内心连连惋惜，想到平日闲适不知作何，只好回到府中。

　　伏一进门，管家便告知郡主在惜抱轩等候。

　　傅清元暗暗疑惑，吩咐管家退下后，快步奔向惜抱轩。

　　她远远观去，一片幽绿的竹青中，闯入张眼的俏粉。

　　傅清元暗暗思索着，想着郡主是有何私事，这样想着，步子便迈入了轩庭。

　　少女正在同祁寒低低笑闹，没有半分郡主的架子，突然她余光瞥见一双天蓝镶银丝布靴，适时停住了嘴，笑吟吟往后瞧去。

　　傅清元抿唇，上前一步：“嘉商今日安否？”却一板一正向吴嘉商行了个礼。

　　吴嘉商笑吟吟道望着傅清元，“清元哥哥！我一切都好。”

　　傅清元张张嘴，似是要辩解，然而想到现在是“男子”，只好压下心头不快，关切询问着，“嘉商寻我何事？”

　　吴嘉商眼睛溜溜一转，藏满了狡黠，傅清元会意，挥手让祁寒下去。

　　她逼上前，带着笑意问：“清元哥哥，你喜欢我吗？”

　　刹那间，傅清元心拍狠狠停住，一种莫名的愉悦涌上，但意识到这样的异常，又平复下来。

　　她想，吴嘉商的喜爱太热烈，可是这样的喜爱是给男子的“傅清元”，不是她自己，一想到这，傅清元呼吸紊乱，眼角有些发红。

　　说不出心中的难过，傅清元却还深知耽误不得女郎，于是沉了沉音色，退开一步，弯身言：“郡主说笑了，郡主才貌冠绝京华，谁家男儿不喜呢？我仰慕郡主便如凡俗鄙人仰慕天上神仙罢了。”

　　一言毕，吴嘉语便明白了傅清元话中深意，红了眼眶，微微福了礼，闷声道：“我忽然想起父亲有事吩咐，清元哥哥，下次再见。”

　　未等傅清元反应过来，吴嘉商侧身走远，步子仓促。

　　傅清元的心好像空了一点，但她安慰自己，只是少了一位朋友罢了，叹了一口气。祁寒远远一见，不知两位主子闹了什么别扭，不细想太多，只是上前道：“少爷，现下要沐浴否？”

　　傅清元点点头，将情绪掩去。随着祁寒的指引去了屋内。

　　……

　　吴嘉商未曾走远，她抿抿唇，忽而想到自己的物件儿落在了石桌上，只好折身。

　　轻轻地，缓缓地，她踱至惜抱轩前，借着石山的遮掩看见空无一人，也便放了心，施施然拿上石桌上的玉佩。

　　伏一转身，娇小的耳朵便动了动。

　　她的听觉向来灵敏。

　　是水声。

　　吴嘉商瞬时想到了那样的可能，心萌萌跳动，欢喜让她想要一探，道德阻止她前行。

　　但一想到轻轻朗朗的公子，可爱的红攀上了脸颊。

　　欢喜还是战胜了理智。

　　她运动轻功，隐匿气息，循着声源处飞去。

　　……

　　“吱嘎”一声，傅清元泡在水中的娇曼身躯悚身一动，全面警觉，快速从水中站起，扯下白衣。

　　空气中缄默。

　　傅清元面色不善，紧拧着眉头，喝道：“出来！”

　　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少女从石山上跃下来。

　　待站定，傅清元才看清眼前人，少女像犯了天大的错一样，规规矩矩立着，脸红如虾，连错愕震惊的神色还尚未来得及收回去。

　　傅清元望着吴嘉商，面色不显，心中却五味杂陈。她既希望她知道自己是女儿身，却又怕她知道，甚至在想，倘若吴嘉商对外人一说，自己苦心多年的考取功名也成一场泡影，不仅自己难保，甚至还会连累伯叔。

　　傅清元越想越心慌，急急压下心中胡想。

　　她看着她，不知是在希冀女孩能说什么。

　　吴嘉商心中乱成一团麻，她本以为……本以为自己的心上人是儒雅的君子，未曾想……一时的落差让她呆住，便忘记了收敛气息，发出了声响。

　　傅清元的凝视让她焦灼。

　　她本应因对方是个女子而奇怪的，可事实当前，她感觉不到奇怪，只是想，脑海中一点一点复刻、描摹女子的身段。

　　吴嘉商不知怎么，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不奇怪的。

　　可是一想到与事实的偏差，她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的心中闷痛，眉头拧着。

　　察觉到这样的气氛，吴嘉商回过神来，眼神乱飘迟迟不愿落在傅清元似掩非掩的身子上，她害怕眼里烧团火，连带着心里也举火焚天，当然这样羞涩的、甚至隐约携着春意的害怕吴嘉商此刻并不愿意承认。因而全转变为了脸颊的火烧云。

　　吴嘉商低头，像犯了错将被父母训斥的小孩，闷闷道：“清元……姐姐。”

　　傅清元讶异瞧着她，带着一丝捉不到的笑意：“嘉商……你都知道了？”

　　吴嘉商无言，轻轻点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的哭腔，和着少女的娇软，像小猫爪子一样挠了挠傅清元的心，“清元姐姐，我……我一直不知道……”

　　傅清元见眼前的少女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厌恶神情，心中涌上暖意，靠近她，声音特意恢复，扬扬而又温暖：“嘉商，你不奇怪吗？不厌恶吗？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

　　吴嘉商暗暗被傅清元的本音迷得不知南北东西，闻言立马抬头，摇摇头，提上一抹笑：“不奇怪，不厌恶，我只是有些吃惊。清元姐姐想必是有苦衷的。”

　　傅清元闻言，心似乎快化了，只当是体贴可人的妹妹：“嘉商，那就烦请你替我保守这样的秘密了。”

　　吴嘉商看着傅清元拢上衣物，心中遗憾浑然不觉，只是点点头。

　　傅清元一笑，心中轻松许多。

　　吴嘉商又差点被傅清元的笑勾住，堪堪转过头望向虚空，压下心中燥热，含糊不清地道：“清元姐姐，此后我还是照常唤你罢？”

　　傅清元手上动作不减，点点头。

　　吴嘉商又补充道：“没人时能不能唤你姐姐？”

　　傅清元眼色暗了暗，压下心中窜动的小猫咪。

　　少女的话还在继续：“姐姐多好哇！比哥哥还能疼我呢……我平日见闺阁好友家中姊妹，十分艳羡……”

　　傅清元默默听着，少女却突然转头看向她，笑眼盈盈：“清元姐姐还未应答我。”

　　傅清元被这样的可爱打动，小猫忍不住蹿了出来，骄矜却又洋洋得意应道：“好。”

　　少女得了应答，才欢欢喜喜，拉着已然收拾好的傅清元出奔前厅，囔道：“清元哥哥一定要留我吃饭的。”

　　傅清元没忍住，笑了一声，吴嘉商的左耳动动，悄然红晕，却还是不松紧抓着傅清元衣角的手。

　　……

　　天色渐晚，目送吴嘉商登上回府的马车后，傅清元跳动活跃的心渐渐平复。

　　她拒绝了祁寒陪侍的意思，一人行在竹道中，慢慢梳理着事情。

　　一想到吴嘉商，心不知不觉软下来。

　　这是我的妹妹。傅清元如是想，但心中还是有闷闷。

　　抛去心中的不平静，傅清元为自己轻易交付秘密给吴嘉商找了个理由。

　　小姑娘天真可爱，又爱关注她，自己也不抗拒她的亲近。

　　是朋友罢，傅清元想。朋友……

　　月色依然似水，照着傅清元泛起涟漪的心，波动未曾纵歌的琴弦。

　　这月色太撩人，将两个女孩一人甜苦一人羞慌的心意记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