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肖想的月亮》居吟海

2、等你回家

　　月亮的疏离，是地面难以握住的水木明瑟。

　　炽热的骄阳肆无忌惮地散落光点，大片大片的荷花愈发娇羞，中间躲着几小只菡萏，粉白的花尖，吐露着欲说还休的纯，程楚发觉自己正站在行进的竹舟之上，没有船夫，只有一道道斜斜的水纹昭示着船的动静。

　　又往前走了一会，程楚清晰地看见了外公老家的那片荷塘，清晰地看见了那座熟悉的塘心亭--聚星亭，同样，清晰地看见了亭中的那个他。

　　顾璟言穿着白色针织衫，一旁一中的制服外套散漫地丢在座椅上，他背着吉他，青涩的脸，嗓音慵懒，日光照着他，干净又明亮，微风拂起，吹乱了他额前的发，程楚看呆了，目光从他的手追随到他的脸，再是眼睛，不可置信。

　　十七岁的顾璟言，身上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满脸写着生人勿近，却是程楚心底最沉的干净，他的心之所向。还想再近一点，在看多一眼，舟却怎么也不肯动了。

　　程楚急得喊着：“阿言！顾璟言！”几声下来，程楚几近破音，可是亭中的男孩也没有抬头，视若无睹地做着自己的事。程楚瞥见亭子旁边还有一只小舟--应该是顾璟言划过去的，咬咬牙，走到船头，卖力一跳，不想整个人掉进水里，就这样，慢慢地，慢慢地，没入水底......

　　窒息感勒紧了程楚的呼吸道，他惊醒，放眼望去，没有荷塘，没有骄阳，没有......那个少年,唱片机早就停了，窗外的冷风灌进来，繁冗的帘子被吹起，末端的灰色珠子叮叮当当地拍着墙面，冷风钻进袖口，程楚一阵寒颤，真是......好冷啊。

　　起身走进卫生间，打开热水冲了把脸，雾气充盈了小小的空间，程楚迷离在雾气中，又好像看见了那片朦胧的荷塘。恍惚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伸出手去描摹自己的眉眼，一遍一遍，从轻轻附着，再到用力摩挲，雾气液化成的小水珠落下，滴在程楚的手背上。

　　程楚生得不差，水汪汪的大眼睛，眼尾挑起，有几分媚态，但更多的是秀气，连下颌线都是温柔的，他今年不过26岁，如果不是消瘦了些，该是多么清新俊逸啊。

　　程楚回到沙发上，看着墙上的挂历，上面零零碎碎地圈着几个马克笔画的月亮，还缀着几颗银色的星星，程楚翻出马克笔，找到银色的在今天的日期上勾勒了一颗小星星--2月28日，一个月又过去了。

　　程楚开始数，有两个月亮，四颗星星，不对，算上今天，有五颗星星。程楚又往前翻页，2018年1月，三个月亮，星星七颗。月亮......越来越少了啊，星星的光再亮又有什么用。

　　顾璟言，你是不是忘记了，我还在等你回家。

　　就这样，程楚盯着日历度过了下半夜，从凌晨坐到天明，从二月坐到三月，坐到春天的开始，但真正属于程楚的春天什么时候来，恐怕他自己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