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路盈千里》慕楠春

4、甘州·初遇（4）

　　周清看见许桃满是揶揄的眸子，恍然意识到这姑娘刚刚怕是故意的，多少带了些戏弄的意味。但他并不反感，温和开口道：“不是方才刚见过吗？”
　　许桃没想到周清并不避讳，心里更高兴了：“你还记得我啊，我当你方才匆匆一眼兴许没记住我呢。”
　　一旁的韩契现在也算猜了个大概，知道两人是相识的，便笑着开口道：“多谢姑娘解围，在下韩契，是周清的表兄。”韩契当两人是旧相识，自顾自的介绍着，却是没想到这两人彼此也不知道对方名讳。
　　周清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想着这姑娘今日为自己解了两次围，自己还没有讲过自己的名字，多少有些失礼，便向着许桃作揖，开口道：“姑娘见谅，在下名叫周清。”
　　周清？听着倒是极为平常的名字，许桃并不扭捏，也回了一礼，开口道：“奴家名为许桃，二位公子有礼了。”
　　韩契在旁边看的纳闷，合着这俩人之前都不晓得对方叫什么啊，这样一想，韩契对许桃印象更好了，在这个时候还能站出来替表弟说话的，在韩契看来都是好的，于是更没了拘束的说：“那咱们也算是相识了，方才姑娘那一出可真是叫人畅快！”
　　许桃倒没觉得什么，不管周县丞的事究竟真相如何，断没有迁怒到儿子头上的道理，这个道理，许桃是明白的。
　　许桃语气平常的说：“公子客气了，世人总爱用规矩约束别人，却时常忘记约束自己，说来也是可笑。”
　　周清看着眼前这个姑娘，初次见面只觉得她勇敢聪明，方才看她为自己解围只觉得她定是良善之人，而听完这句话，周清只觉得此人更是通透无比。
　　不知为何，他很想问问这姑娘，她可相信父亲的清白，于是忍不住开口：“那姑娘呢？姑娘可相信我父亲的清白？”
　　许桃一愣，倒没想到他会问这话，但还是正了正神色说：“同方才的旁观之人一样，奴并不了解令尊，故谈不上相不相信。若公子觉得令尊清白，那就去找到证据，还令尊一个说法。”
　　去找到证据，还令尊说法......周清没想到许桃会说这样的话，若许桃方才回答相信，他才会觉得这姑娘虚伪，可这姑娘并没有，她并不回答自己的疑问，只告诉他你若是想洗刷你父亲的冤屈，你就去找证据，证明给世人看。
　　周清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只觉得仿佛有一抔温暖的泉水灌入自己的身体里，让自己多日来冰冷的身子有了一丝热意。
　　许桃见周清半晌没说话，也不知是何意，但自己还得带松儿回去，故行了一礼并对二人说：“时候不早了，奴先告辞了。”
　　说完带着松儿离开了，路上松儿问她：“桃姐姐，方才你为何要拉着我和你说那些话啊？”
　　松儿不明白方才许桃为何在他耳边低声说要他同一起演出戏给围观众人看。
　　许桃却笑着反问说：“那你觉得刚才那位郎君应该被这些人辱骂吗？”
　　这个问题好像很难，松儿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我也不知道，可那些人都说那个大哥哥的父亲害的很多人得病，所以才骂他，可骂人又是不对的。”
　　到底还是孩子，许桃摸了摸他圆圆的脑袋，低声说：“松儿说的不错，骂人是不对的，我们若是有不满，可以报官，可以用正确的方式解决问题，但辱骂别人或是殴打别人都是不对的，那样我们也会成为别人口中的恶人，明白吗？”
　　松儿听了笑着说：“我知道了桃姐姐，我不会随便打骂别人的。”
　　许桃笑了，但她没告诉松儿的是，她帮周清解围其实是觉得一个愿意在街上替一个不认识的人出头的人，应该坏不到哪里去。
　　看着那个风光霁月的男子，许桃没来由的就是不想看见他被欺负。

　　这边的周清听见许桃的话后愣了好一阵，还是韩契叫了他几声他才回神，韩契看着他的样子，打趣道：“你怎么回事啊，人家姑娘都走半天了，还回不过神？怎么，瞧上人家姑娘了？”
　　周清无奈的看了韩契一眼，他这表兄向来说话没有遮掩，怕坏了人家姑娘的声誉，周清严肃的说：“休要乱说，事关女子清誉，不能拿来玩笑。”
　　“我就随口说说，阿平你可真是无趣，像你们书院的夫子一样没意思。”
　　“我又不是表演杂耍的人，那么有意思做什么？”
　　“阿平你方才是跟我开了个玩笑吗？”
　　“......不是，我是在嘲笑你。”
　　韩契才不会和他计较，看表弟心情好像开心了一些，自己也放心下来，本还担心方才的事会影响阿平，现在看来倒是自己多虑了。

　　夜幕悄然降临，周清听着隔壁屋的动静，估摸着姨夫和姨妈已经歇下，便换了一件黑色的长衫，准备出门去自己家宅子看看，可哪曾想刚推门出来便看到出来如厕的韩契，两人大眼瞪小眼盯着对方看了半天，还是周清先反应过来，赶快冲韩契比了个“嘘”的手势。
　　韩契本来要开口的话咽了下去，赶忙走近周清，悄声问了句：“你大晚上穿成这样要干什么去？”
　　周清一看这样子也知道瞒不下去了，拉着韩契回屋，对韩契说：“阿契，其实我......”开口后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韩契虽说心思粗，但看着周清的样子也能猜个大概，便开口问到：“你是不是打算自己一个人查姨夫的事？”
　　周清没说话，韩契当他默认了。
　　“你查就查，穿成这样子做什么？你该不会打算做什么浑事吧？”
　　看韩契的眼神也知道他想岔了，周清连忙温声道：“你别乱想，虽然我相信父亲的清白，可我没有证据，这几日我仔细想过了，若父亲是被人陷害的，那陷害他之人为何偏偏选了父亲？”
　　看韩契一脸不解，周清继续说道：“思来想去我觉得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父亲怕是知道了什么，故那些人要灭了父亲的口。”
　　韩契听完瞪大双眼说：“你的意思是姨夫可能做了比人的替......”
　　剩下两个字韩契没说出口，但看周清的样子也知道自己说对了，心底不觉一惊。
　　没错，父亲可能做了谁的替死鬼。这几日周清反复思索，试图理清楚这件事，但不论从哪个角度想，都觉得父亲怕是中了别人的圈套，被陷害了，而若这个推断是真的，那再往深想怕是......
　　韩契虽然想不到其中的弯弯绕绕，但也知道若真如周清所言，那这件事查起来怕是极危险的，周清一介书生，万一遇到困难，定然招架不住。
　　这时韩契正了正神色，严肃的对周清说：“阿平，我晓得你的，你自幼就聪明，想事情也周到，但这件事听起来就十分危险，你又不会武功，危险来了如何自保？所以还是......我和你一起去！”
　　周清原本以为韩契是要劝阻他的，反驳的话都想好了，却没想到他的表兄要同他一起去，正准备开口，韩契生怕他拒绝，连忙说到：“你别想丢下我，危险来了你就知道我的作用了，我憋不住了，你等我一会，我撒泡尿换件衣服咱们一起去......”说着撒腿就往净房跑。
　　周清看着韩契一阵风似的离开又回来，心里格外温暖，见韩契收拾妥当，便开口说：“那我们走吧。”

　　两人一同来到周清家的宅子后面，方才来的路上周清大致同韩契说了自己的推测，以父亲谨慎的性格，若是在调查什么的话，证据怕是还留在宅子里。于是两人准备进去宅子里看看。
　　可现在的周家老宅已经被查封，又派了人看守，两人要想进去不是易事，韩契考虑了一下，对周清说：“要不这样，你踩在我的背上，我把你举到墙上，然后你翻过去。”
　　这本是最好的法子，但奈何今日和那王家公子打了一架，伤到了胸口，周清那身子板有点受不住，如今怕是也爬不上去。
　　微微思忖了一会儿，周清有些尴尬，犹豫了片刻对韩契说：“阿契你随我来。”
　　紧接着便带着韩契来到宅子西侧的杂草处，韩契看了这些杂草一眼，无语的对周清说：“阿平，就算你把我从北边带到西边也没用啊，墙都是一样高的，你又上不去。”
　　周清有些尴尬，但想着事不宜迟，在心里劝了劝自己后对韩契说：“是这样的阿契，这堆杂草前面有个小门，咱们可以从那边进去。”
　　韩契一听顿时高兴了，一边去拨那些杂草，一边对周清说：“有小门你不早点说，那赶紧的啊。”
　　可是等拨开杂草看见周清嘴里所谓的那个“小门”后，韩契才明白周清方才在扭捏什么了，这哪里是什么“小门”，这不......就是个狗洞吗？

作者有话说

　　是的，就是钻狗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