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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甘州·初遇(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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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桃瞧着眼前这个落魄的郎君明明疼的不行却还咬牙忍着,不由得开口道:“这附近我熟悉,我带你去找郎中瞧瞧吧?”
周清不欲麻烦别人,又想着在这里已耽搁许久,韩契怕是等不住在到处找他了,便委婉拒绝道:“多谢姑娘好意,然兄长怕是还在寻我,在下就先告辞了。”
说完便打算离开,许桃虽说向来是个活泼的,但人家既说不用,自己也不好再继续多管闲事了。便开口说道:“那公子多小心。”便转身离开了。
出了巷子口,许桃寻思着时候差不多了,脸上的红印瞧着也消了些,便打算去胭脂铺子那边找欢娘去。
欢娘见许桃走进来,不由得高兴起来,忙招呼着:“你今日怎么来这里了?”欢娘和许桃娘亲年纪相仿,是当初许桃外祖为许桃娘出嫁选的人,后来许桃娘过世之后便求许茂林允了自己守着这胭脂铺。说起来也是看着许桃长大的,对着许桃时便像瞧自己女儿似的。
许桃也不和欢娘客气,只笑着说:“今日无事,便想着过来瞧瞧欢娘你,七叔呢?”
柴七是欢娘家的男人,现下和欢娘一同照料着铺子,许桃总是“七叔七叔”的叫着。
“在内室里面点货呢,这不是从沙洲新来了一批胭脂嘛,前两年自从沙洲的‘舞娘子’风靡之后,这大梁上上下下的女子都学着画舞娘子的妆,还天天嚷着沙洲的胭脂地道,咱这儿离沙洲近,你七叔想着不如从沙洲进些胭脂拿来卖,这法子倒也好使,有了沙洲这个噱头,那胭脂倒也卖的火爆,如仅隔上两三天就得进一次货。”
话刚说完,内室里便走出来一个模样周正的男人,个子虽然不高但动作瞧着格外利索,见了许桃腼腆一笑,开口道:“桃姑娘来了,快坐吧,我给你们倒些茶。”
“七叔您就别忙活了,我又不是外人。”许桃笑着说。
柴七听完还是笑着:“倒个茶又不麻烦,你们先聊着,我去准备午饭,你今日过来,七叔给你好好露一手。”
许桃一听顿时更高兴了,七叔的手艺她是知道的,倒也不客气:“我可太久没吃七叔做的饭了,一会儿我要多吃几碗。”
柴七笑着应下了,欢娘在旁边看着许桃那张和她娘亲有些相像的脸,心里伤感了些,这孩子刚懂事那会没了娘,那时候白日里瞧不出什么不对劲,到晚上就一个人躲着哭,看的她心疼的不行。
本以为没了娘还有个阿爹,哪想到不到一年时间他爹就娶回来个女人,那女人一进门竟开始惦记自家小姐的嫁妆了,欢娘想着决不能让别人肖想小姐的嫁妆,这些以后可都是许桃的,便求着许茂林让自己来这家铺子,想着多少能帮着看顾些。
只是这样一来便没法子照看许桃了,这孩子每次来虽然不讲,但她都看在眼里,她在那个家过得并不好。
但这到底是许桃的家事,她一个外人也不方便插手,前些年许桃年纪小,她也没往别处想,眼看着许桃就要及笄,亲娘没了,她那爹怕也不会操心她的婚事,欢娘一琢磨,低声问许桃:“杳杳,你阿爹可和你讲过要给你许人家的事?”
许桃听了这话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不是方才在说中午要多吃几碗饭吗,怎的突然问她要不要嫁人的事了,许桃自诩脸皮厚,但好歹是个姑娘家,听了这话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哎呀,欢娘你怎么忽然说这个呀”
欢娘看着许桃软糯的样子,慈爱的笑着说:“我还不是操心你,欢娘怕你阿爹一个男人家心思粗,你那继母现在围着你幼弟转,万一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可怎么办?你年纪也到了要说亲的时候了。”
许桃瞧着欢娘竟还真正经琢磨起给自己选夫家的事,一时头大,硬生生转了的话口问:“欢娘欢娘,松儿去哪儿了?我来了这么久,怎的也不见他来找我啊?”
松儿是欢娘的儿子,今年七岁,正是狗都嫌的时候,每天就是出去到处撒野。
提起这儿子,欢娘就生气:“早上一起来就和邻居家几个孩子出去玩了,那家伙就是个皮猴子,这眼看着要吃饭了也不见人影,一会儿回来又得喊饿。”
许桃一听连忙起身说:“那我出去寻他吧,一会儿回来正好赶上吃饭。”说完赶紧溜了。再呆下去怕欢娘连自己的孩子叫什么都想明白了。
许桃出来后想着小孩子家最爱去的地方无非就是有那些小玩意卖的街道上,便准备上前面的街道去找找。
待经过一个面馆时,便看见好多人在前面围着,许桃不禁一笑,今天自己怎么回事,总有热闹看,待凑近点瞧了后,更暗叹这是什么缘分,连热闹的主角竟都是同一人。
中间站着的那位公子可不就是刚刚巷子里那位英雄救美的小郎君吗,只是这郎君现在看起来脸色好像不太好,旁边还站着一位和他年岁相仿的男子,看着像是和面馆掌柜起了什么争执。
许桃刚一靠近,便只听那面店掌柜红着眼睛说到:“我要是有个那样的爹,我可是没脸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这几个月为着疫病,我们的日子有多难过,家里人染上这病,治又没法子治,生意也做不成,我家孩子才不到五岁,就因着这病没了,你倒好,还有脸在这吃饭!”
周围突然有人附和道:“就是,你那腌臜爹同南羌人勾结,你竟还有脸在裕安呆下去。”
这时有几个孩子突然在旁边议论:“啥是勾结啊?”
另一个孩子低声说:“就是和疆外的联合起来害咱们。”
许桃打眼一瞧,松儿怎么也在这?
“松儿,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快过来。”许桃喊他。
松儿认得许桃,看见许久不见的许桃格外兴奋,连忙跑过去说:“桃姐姐,你怎么来啦?”
许桃替他擦了擦汗,说到:“来寻你啊,你阿娘找你回去吃饭呢。”
许桃看见松儿的表情就知道这小子还想再看会子热闹,许桃抬眼瞧了瞧中间站着的男子,嘴角还有些青肿,可依旧端正的站在那里,这些耻辱的话像是已经听过许多次了,脸上看起来倒是平静,可若是真的平静,那袖口处紧握的拳头又代表着什么呢。
这时就见那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子生气的吼道:“你们知道什么!周县丞绝不是那样的人,他是被冤枉的!”
旁边有人接话:“哼,你和他们是一伙的,当然说周寒山冤枉,若是被冤枉的可有证据能证明?”
围着的人纷纷附和道:“就是啊,被冤枉就拿出证据来啊”
“对啊......”
“就是啊......”
韩契涨红着脸,一时也说不出话来。是啊,他们拿不出证据来证明姨夫的清白,可看着这些人一个劲儿的骂阿平骂姨夫,他心里难受极了,那日去牢房领姨夫尸体时自己没去,可眼看今天这情景,他也大概能想到那日母亲和阿平被这些人羞辱成什么样子。
抬眼看了看阿平,他就有些委屈,这么好的人为何要遭这样一道劫。
这时突然听见人群中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你还敢顶嘴!”
围观的人话语一顿,被这声音给吓了一跳,齐齐向后看去,只见一个身着姜黄色襦裙的年轻姑娘指着旁边的小男孩厉声说到:“说了多少次不要乱凑热闹,这些事和你有什么关系?整天别人说什么你就跟着说什么,要是实在闲的难受就回去把书再抄十遍。”
松儿想起方才桃姐姐教自己的话,低声说:“桃姐姐我错了,我不会再胡乱非议别人了。”
许桃像模像样的继续教训着:“知道错了就好,朝廷的事岂是我们普通百姓能非议的?咱们普通人啊,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已经发生的事既然不能改变,那就好好受着,听见了吗?”
这话不知是对谁说的,但经过许桃这么一打岔,大家也不像方才那么激动,便也就散了。
这边韩契迟钝没反应过来,但周清是认得许桃的,也知道许桃是在帮自己,其实方才她刚走近时周清便认出她来了,她那条姜黄色的裙子可真显眼,又听见她那一番色厉内荏的话,心里不知怎的竟觉得她这样的性子就该穿姜黄色。
想到这不由上前,对许桃说:“多谢姑娘。”
许桃盯着看了他一眼,没接他的话,他以为是自己会错了意,或许许桃方才只是出于礼貌,心里也和其他人一样觉得自己是背着污点的罪人,顿时神色暗了下来。
许桃看着他的表情觉得有趣,忽然笑着开口道:“小郎君,咱们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