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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破冰医务室 ...

  •   第二天,我脸上挂着黑眼圈提着饱满的精神和十足的诚意挨着分分秒秒等着她走进教室。希望她看进教室的第一眼就是我诚恳的道歉。她时间观念很强,都是离上课五分钟走进教室。
      我期待的一幕出现了———她提着书包,摆着跟这个世界已然划清界限的表情走进教室,根本没有往下面看就一屁股坐在了位置上,而后就像雕塑一样坐着看书,就是坐在里面的同桌卓雅要出来,她也只是略微站起了让一下,刻意不把脸转过来。很明显置着气。但作为男生的我不能小气,于是依然满怀热情地故意跑到她前面,跟一位同学借东西。尽管我借着各种自以为看上合理的动作向她示好,但她都是木讷着脸,根本不见任何反应。直到旁边同学感觉到我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时候,实在装不下去了,我才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耸拉着脑袋无功而返。满心失落,没有回位置,而是走出了教室,径直往教学楼后边走。越想越气,明明是她鲁莽在先,我就说了几句就这样———给谁吊脸子呢?上赶的不是买卖!我咋早没发现她是这个脾气呢!———眼瞎的不是一般厉害呀!
      越想越郁闷,就在教学楼后面和厕所之间的小路上晃悠。越想越不想进教室。一直磨蹭着,直到第一节语文课上课十分钟后,我看见向阳远远地走了过来。
      “咋不上课?”
      “不想上”我回答说,“看着就烦!”
      于是向阳就把刚才教室里发生的一字一句地说给我听。
      “刚上课语文老师发现你不在,就问我你去哪里了,我就说上厕所去了,马上就到。等过了十分钟后,老师又问,谁刚才说上厕所去了,我就站了起来。老师问我,人呢?我说,可能还在厕所吧!老师接着说,是等着吃午饭还是掉进去了!要是吃午饭就劝一下,粮食比那好吃!要是掉里面了,我们得赶紧联系航空母舰捞呀,别错过了最佳救援时间!然后就让我出来找你,还说找不到你我也别上课,直到找到为止!”
      “不愧是教语文的,挖苦人也这样清新脱俗!”我叹了一口气说。
      “你打算怎么办?”
      “进教室呀!还能怎么办,那老头轴着呢!他说不让你上课就不让你上课!”
      我跟向阳一前一后走到教室门口,门是闭着的。向阳刚要敲门,我说,“等一下!”于是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了状态。
      “咚咚咚!”
      “进!”
      向阳先进,我跟在后面。我尽量保持着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你任务完成了,下去!”语文老师挑着眼睛,看着向阳说。向阳往下去走,我也混着往下走。“你还不能下去!”老师盯着我说,带着发现我连基本常识都不懂的极为夸张的表情,引的教室里的学生笑了起来。当听到笑声时,我就知道今天这是摆明了让我难堪。你让我难堪,我也一定会让你下不了台。我头一歪,不屑地瞥了一眼,故意摇摇晃晃地折回来走到教室门口跟讲台之间的地方。
      “你同桌说你上厕所去了,按时间算不太可能,你干什么去了?”语文老师盯着我,瞪着像铜环一样的眼睛问。
      我不想回答,也真的不知道该说做什么。只是梗着脖子,一副玩世不恭的架势。
      “说说看!”语文老师表现的极有耐心地说,“我还真想听听!”我最烦他这个样子,一副无比宽容,逗傻子玩的架势。但听完这句话我就也意识到今天非得说点什么,否则老头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不说点什么好像也对不起全班同学殷切的期待,不能扫了大家的兴。
      于是我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以毕恭毕敬的口气说:“我刚看到两只蚂蚁抱在一起打架,我想劝它们但又不懂它们的语言,又怕伤着它们不敢拉架!所以就一直看它们会怎么样!我担心呀,所以耽误了上课!”我说时的表情就像我亲眼看到过一样。
      “嗯?”语文老师闭着眼睛,背着手,鼻腔了哼着气。看上去气的不轻,感觉他随时都有可能踢我两脚。
      “爱护小动物!好事情!”语文老师睁开眼睛说。
      他这样随意一说,让我的出奇制胜突然间变的很被动,立马失掉了别出心裁的锐气。
      “那最后怎么了?”语文老师接上问。
      “最后我才发现,一只蚂蚁是公的,一只蚂蚁是母的,公蚂蚁追着母蚂蚁它们在一起玩呢,我瞎操心了!”
      听到这全班学生都笑了,他们只是感觉说的莫名其妙地好笑,但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瞟了一眼她———红着脸,嘴角上扬着弧度。我知道她懂了,也就足够了。在大庭广众下说我和她的事,就必须用只有我和她才能听懂的语言。突然感到当你表达给她,她立马就能懂是多么令人陶醉的事情。
      “你的这个理由很扯淡,但也不能说你错了。爱护动物能有什么错!能这样回答问题,看来也是冬天的萝卜‘冻’了心了!”听到这,所有学生都一脸茫然,不知道老师在说什么,只有我跟她脸上一阵火辣。有时候很多看似危险的事情,往往能在情理之外的突兀中安全化解。
      后来听说,在我跟向阳进教室之前,语文老师讲了一个笑话,主要是说男人这个东西,没有出息,在伤及所谓的面子的时候容易跟人准命,尤其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
      后面几天,她看我的眼神中的委屈越来越重,我看她的眼神中的歉意也越来越重。但我们很有默契,且步调一致———没有人愿意先开口说。
      有一次我在教学楼背后去厕所的路上迎面撞上她,越来越近,彼此能感觉想要说话的意图,但都没有先开口。从擦肩而过到越来越远,眼神传递了整个宇宙的信息,但却没有任何声音。想说的越多,越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那一段时间我也再没有交过作文作业,不知道该写什么。有时候就是这样,一次的莽撞可以坏掉所有美好的期许。
      慢慢地我跟她彼此想说话的欲望从不知道该说什么变成了一种淡淡的忧愁。时间可以治疗一切的伤痛,也可以把原本美好的期望拖成不治之症。
      天气越来越暖和,各种花也绽放了,蜜蜂蝴蝶忙着采蜜传粉。人们严严实实包裹了一个冬季的身体换上了更能展现性别魅力的单衣。空气中充斥着花香和荷尔蒙的味道。
      我跟她就这样僵持着,直到一天早自习的时候。突然教室前排我的视线时刻驻足的地方乱作一团,有人喊着:“晕倒了!”“快送医务室!”
      “她晕倒了!快过去!”向阳说着,也确定了我的判断———晕倒的是她!
      “还犹豫什么,赶紧去呀!”向阳催促着说。
      当我刚起身走到过道时,最后一排的胖子一把掀开我和其他过道里堵着的同学,跑到她跟前。胖子刚要动手背起她的时候,突然她从桌上爬了起来,醒过来了!
      我被眼前这电石火光般极速的反转击的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向阳也呆呆地看着,低声说:“如果上去的是你,我敢保证她醒不过来!”
      “别瞎说!”
      只见她被同桌卓雅搀扶着走出教室,去了医务室。走过讲台的时候,她朝我这边看了一眼。向阳带着打赌赢了的语气说:“还不信!”
      “教室里这么多人,就一定看的是我吗?”
      由于这段小插曲,早自习也提前下了。同学们开始出出进进,吃早餐的吃早餐、去买东西去买东西,为一天的上课做着准备。
      “我们去医务室!”我低声跟向阳说。
      “没看你,你去干啥!”
      “你到底去不去?”
      我想,这次是“破冰”,改善关系的最佳时机。
      我们俩透过医务室门上的玻璃看到,她做在椅子上,卓雅站在旁边,医务室的女医生跟她们说着什么。学校医务室有一个半医生。正跟她们在里面说话的叫陶红,正经医科大学毕业的,她负责白班,跟我们学生上学一个时间。另外半个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叫李明。满脸络腮胡,看上去怎么也不会让人跟医生这样精细的工作联系在一起。有传言说他以前是杀猪买肉的,因为是校领导家的亲戚所以才有了这份工作。反正晚上学校里也没学生,他只负责值班睡觉就可以,有没有医学专业知识也不重要。有时候他白天也过来帮陶医生的忙,干点粗活什么的。
      我刚准备找个借口进去,向阳突然在我后背推了一把,门哐嘡一声,我一个踉跄跌了进去。我被这突然一袭弄的措手不及,调整好身体平衡,正想着该说什么,向阳上前一步扶住我对陶医生说:“陶医生,他肚子痛的厉害,过来看看!”我顺势把双手叠抚在肚子上,变成很痛的样子,用等待救治的目光看着医生。
      卓雅看着我俩一本正经瞎扯的样子禁不住噗嗤地笑出了声音,她也心满意足地笑了。
      陶医生边给她检查边问道:“你们一个班的?”
      “是的,不着急,先看她,我能坚持住!”我说。我话音还没落,只听到门哐嘡一声再响了,一个庞大的身躯移了进来。
      “胖子,你怎么来了?”向阳问道。胖子被意料之外出现的我俩惊的语无伦次地说:“我头痛!”“对,就是头痛!”胖子用肯定的语气重复了一遍。
      “哪痛自己不知道吗?后面排队!”陶医生刚说完,门又一响。进来的是洪森。
      “你怎么了?”胖子坐在凳子上斜身看着洪森问。很显然,洪森被眼前的这一幕也惊着了,闪乎其词地说:“我心脏不太舒服!”
      陶医生用吃惊地语气问,“你们不会都是一个班的吧!”
      “是!”“是!”“都是一个班的!”
      本来就不大的医务室突然增加了这么多人,一下子就感觉很拥挤,更让人感到拥挤的是尴尬的气氛,真希望地上有个缝隙赶紧钻出去。
      她和卓雅被眼前的一幕幕羞着脸都红透了,但看上去她们并没有生气。于是大家都开始极力掩饰彼此心知肚明,像傻子聚会般的快乐。
      “你们班不会是集体食物中毒吧?”陶医生警惕地环视了我们一圈说道。就在这时早上第一节上课铃声响了。我就像在沙漠中发现了水源一样激动,也像在水里急忙抓住一根救命浮木一样说道:“医生,上课了,你先忙,我下课再来!”便急忙跑了去来,向阳想搀扶我,撵都撵不上。“哐嘡、哐嘡......”门响了,洪森和胖子以同样的理由跑了出来。四个人相视尴尬一笑,前前后后向教室走去。
      “你去哪里?”看着炸药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洪森喊着问道。
      “没事!”
      “不上课了?”
      “请假了!”
      我们四个没有商量,但都走走看看,暗自观察着炸药要去的地方。———果然,他也去了医务室。我心里疑惑:“胖子是冲突她去的、洪森是冲卓雅去的、向阳是陪我去的,那炸药是为谁去的呢?”感觉形势比我想像中复杂的多。
      陶医生本来就存了警惕,再加上炸药这一去,她的职业素养更让她怀疑这是一次:集体时症性食物中毒事件,于是立马向校领导做了汇报。这对于学校而言是天大的事情,谁都不敢懈怠!
      距离第一节语文课下课差不多还有十分钟的时候,突然一群身穿白大褂、面戴口罩的人急匆匆地进了我们班的教室,带头的是陶医生。虽然全副武装,但从身形上还是可以辨认出来。看阵势一定发什么了什么严重的事情。语文老师被陶医生凑到耳旁说了几句,神情立马就严肃了起来。
      “你们班早自习去过医务室的学生全部站起来!”陶医生说。
      这时我才知道这个严重事情的当事人是我、我们。
      “没错!就是他们!四个!”陶医生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站着的一队人,便走下来四个,一对一把我们搀扶出了教室,站在楼道里等待指示。
      “班里还有没有感觉身体不舒服的?”陶老师问。
      “没有!”同学们整齐地回答。感觉气氛格外严肃,且迫切。
      “好!如果有感觉身体不舒服的及时跟班主任反应或者直接到医务室!”
      接着,学校下发通知,统计每个班身体不舒服的学生;严查食堂和小卖部食品安全问题。
      我们四个在一队白大褂的搀扶下被送到了医务室。路上我们用眼神配合着点头统一了口径:“打死都不能说实话!”
      她和卓雅,还有后来的炸药自进去就再没能出医务室的门。我们四个被安排坐在炸药坐的那排凳子上。她和卓雅还在原来的位置,低着头,有点慌,像两只被困住的小兔子。
      “来,详细说一下你们的情况!”陶医生神情警备地说。
      “我肚子不舒服,现在好了!”我说。
      “我心脏不舒服,现在好了!”洪森说。
      “我头疼,现在好了!”胖子说。
      “我是陪他来的。”向阳指着我说。
      当炸药说他牙疼的时候,我们都笑了。她和卓雅也笑了。陶医生尽量以一个职业医生的素养压着,但通过口罩的起伏可以断定也笑了。
      “你们现在都没问题了?”陶医生问。
      “没有了!”“没有了!”“都好了!”
      说着,陶医生挨个给我们测体温、看舌苔、量血压。
      这时校长推门大步移踱进来,后面跟着我们班班主任和几个学校中层干部。
      “李校长您来了!”陶医生看到校长走进来,就停下了手上正在做的检查说着。
      “你忙你的!不管我!我过来看看学生!”李校长带着领导惯有的居高临下的包容大度的口气说。
      “现在都没事了,我正在做进一步的检查!”陶医生说。
      “没事就好,学生健康无小事!我们一定好坚决落实县教育局关于做好学校安全工作的部署安排!确保学生的身体健康和生命安全!”我相信这段话李校长在不止一个场合说过,很流利,语气的起伏顿挫也掌握的非常到位。然后又说了一堆不太让人能记住的话。临走时叮嘱陶医生一定要仔细检查,不能留任何隐患。但班主任的神情就很奇怪,一种很奇怪的担心,但一定不是在担心我们。从对他以往的了解上推断,多数是怕自己受到牵连的担心。也说了几句不冷不热的关心话就紧紧地跟在校长后面一起走掉了。
      陶医生做完检查,再根据对我们状态的观察后,舒缓地宣告:“应该是早上着凉了,或者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没什么大问题!”说完便取下了已经被呼吸气流浸湿的口罩,其他几个帮手的老师看着陶医生取下了也取下了口罩,跟着扔进了垃圾桶。
      “我们可以走了吗?”我试探性地问。
      “不着急!”
      “什么时候能走?”
      “还需要继续留观,下午再说!”
      顿时我们放松的心情又紧张了起来,多半是对“留观”这个词的陌生带来的,听上去很严重的样子。陶医生似乎看出了我们的担心,边说:“不要害怕,留观就是说明你们现在没问题,但还需要留下来观察一段时间,没问题就可以正常上课了!”
      几个帮手的老师跟陶医生打了招呼要走了。
      “谢谢老师!”“老师辛苦了!”“麻烦你们了”我们说。
      “没事就好!”“好好休息!”“听陶医生的话!”老师们说。
      慢慢地,医务室里的气氛活跃了起来。
      “饮水机里有水,桌上有一次性杯子,要喝水的自己倒!对了,喝热水!”陶医生边伏案撰写检查记录,边说。
      “我来!”我还没来得及起身就抢先说,把其他人的打算都遏制在了行动之前。只有洪森跟了上来。陶医生回头一看说了一句:“精神头十足,应该没事!”
      饮水机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接满两杯后,一手端了一杯刚要转身,突然听见站在身后的洪森说:“卓雅的让我来!”声音压在只有我能听到的低度。
      我憋着一笑,但只限于面部肌肉的曲动,没有出声。心想:“洪森平时看上去直来直去的,没想到在这的事情上有这心眼———仅次于我”我顺着洪森站的一边转身,很自然地把杯子递到他手上,同时也强迫自己调整好面部表情,表现的自然,跟医务室的气氛相融洽。
      她一直盯着我的动作,等我把水递到她前面的时候,她的脸上已经笑透了,像花一样。她刚要接,突然发现卓雅没有伸手接洪森递上的水,遂即迟疑片刻,把手收了回去。洪森尴尬地看着卓雅,她看看卓雅又看看我和洪森。卓雅嘟着嘴好像压根就没有要接的意思。我心想再不能拖了,否则这殷勤就献的太明显了,假装生病的事情也就有了露馅的风险,再让校长和班主任知道,那事就大了!
      尴尬加上着急,洪森满脸通红,脑门上都冒汗了。就在这时,她接住了我递过去的水,同时接过洪森手中的水,很自然地把洪森的一杯塞到卓雅手中。我跟洪森都松了一口气,赶紧又回到饮水机跟前接水。转身的时候我警惕地看了一眼陶医生,她还在侧背着身撰写记录,那三人则极其认真地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不难发现胖子和炸药眼中强烈的不甘心,而向阳只是抿着嘴笑。我想根据目前的线索还无法断定炸药是冲谁来的,大概率是她。
      “帮我也接一杯,杯子在这!”陶医生没回头指了一下桌上放的杯子说。
      “好!”我快步取过杯子,刚接满的时候,饮水机上烧水工作的指示灯变成了红色,接着发出一阵在工作状态的嗡嗡声。我把陶医生的水杯放回原位时陶医生说了一句:“谢谢!”依然没有抬头继续撰写着记录。
      陶医生四十多岁,但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至少年轻七八岁,丝毫不显岁月痕迹。我回到饮水机旁站着等水开,洪森示意我先回去坐下,我垂着胳膊翘起手掌摇了摇。洪森便一个回到椅子坐了下来。我不想回去坐下是因为站的地方离她更近,而且只要稍微侧一下身子就能看清她的正脸。我时不时会装着站的腿酸的样子,充分利用这一视线优势。她依然保持着那样的微笑,时不时呡一口水,好像很甜的样子。当然这种感觉多半来源于我的想象。但接下来发现的却千真万确———炸药不是冲着她来的,因为他根本不再往我这边看,而是时不时盯着洪森和卓雅看。眼神足以说明我前面猜错了,炸药是冲着卓雅来的。
      水开了,我又分两次接上四杯水递给了他们四个,最后一次给自己盛了一杯,回到座位上后,时刻注视着她杯子里的水,只要一喝完就立马冲过去给她填满。这都是基本操作。一切随着时间在悄无声息中进行着,只能听到陶医生手中的笔在纸上写字发出的“莎莎”声,和胖子时不时因为水太烫,嘴搭在杯子口沿上“噗噗”地吹气声。
      “你们先坐着,我去给校长送检查记录!不要乱动屋子里面的东西,更不要出这个门!等我回来!”陶医生叮嘱完就走了。
      陶医生一出去,气氛立马变了,变的自由过了度,让人不知所措,心乱了节奏地跳,脑子里各种想法像火山里的岩浆一样翻腾,很多想说的话不知道说哪句才恰当,绊在嘴边硬是崩不出来。一时间更为安静,哪怕地上掉上一根针的声音都能打破僵局,就是没人出声。只是眼睛看着,心感觉着,却是另一番繁花似锦。
      突然医务室的门被一把推开,“哐嘡”,只听声音就能判定,推门的人是带着气愤的。只见一个魁梧的身躯摇摇晃晃地摆了进来。他就是李明。
      “一个劲催命似地打电话,也没见死人呀。你们怎么咋回事?”边说,边冲着我们并排坐的五个男生没有好脸色地问。一股酒气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一听这句话,再加上李明狰狞的表情,不需要情绪激动就能让人本能地产生抵抗心理。于是我用跟他一样的语气回了:“咋了?”
      “没咋!”李明先是一愣,然后就用熬地通红的眼神盯着我,眼神中充满杀气,要不别人都说他以前是杀猪的呢。有根有据。
      的确,我看到那双布满血丝带有杀气的眼睛心里怯了,感觉只要再盯着看就随时都会有失去生命的威胁。于是我把视线转移到手中的杯子上。李明察觉到了我的胆怯,便立马变的比刚进来的时候更加凶狠,说:“还咋了?你个□□崽子够打吗?见过血是什么颜色吗?我是夜班,就因为你们几个□□崽子装病闹事我才过来的。”眼睛一瞥看着她和卓雅说,“现在女生的也跟着男生瞎混吗?要学好,女生坏了就没救了!”语气中充满轻浮。
      当听到李明说两个女生时,我感觉全身的血都涌上了脑袋,嗡一声,还没等话音落尽。我带着跟情绪一样的速度,起身把手中杯子里的水泼到他脸上,在他一惊的空隙,扑上去就在脸上重重地打了两拳,一拳正好打在鼻梁上,顿时鲜血直流。然后我硬硬地说:“我看到血是什么颜色了!”
      这时洪森、胖子、炸药也扑了上来,有的打有的拉架。但当李明还手时,只用一拳打在我脸上,顿时眼前一黑、双耳嗡鸣,被打飞了的感觉,重重地摔在地上,失了知觉。等我醒来时,已经躺在医务室的病床上了。李明一看我醒了便骂骂咧咧地摔门而去。
      “这还是学校吗?简直就是土匪!”陶医生擦着我嘴角破裂的地方渗出的鲜血气愤地说。
      “陶医生,给你添麻烦了!”嘴角肿的失去了知觉,感觉好像不存在了,凉飕飕漏着风,吐词不清地说。
      “没事,我干的就是这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们也是,惹那干嘛!”
      “他话说的太难听了!”我说着忍不住把目光移向了她,我不想让她看到我现在不堪的样子。洪森眼圈青了一边,胖子和炸药也灰头土脸的像刚从战场上退下来的。
      “漱漱口!”向阳一手把杯子递我,一手把盆伸到我头方便够到的地方。我连忙从床上溜下来,边说:“我没事,没事!”又不是伤的起不了身,躺着漱口更尴尬。
      吐在盆里的水上面泛开血花,浓的地方一块块的。反复了几次,口气也清爽了许多。她递了张纸给我,上面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我擦擦嘴角,看见上面印出几道血痕,便将纸揣进了兜里。
      为了证明我确实没事,我从向阳手里硬接过了盆,把脏水倒到远处的花园里,又反反复复洗了几遍,确定盆子干净了以后,才放回墙角。
      “陶医生我真的没事!”我看着陶医生说。
      “刚才我确定你没事,但现在我看你真有事!坐下别乱动,我给你清洗一下,敷点药!”
      “陶医生,这个伤口什么时候能长好?”我问。
      “半个月吧!”
      我皱起眉头,愁了起来。
      “陶医生,忙着呢!”语文老师说着,背着手走了进来,看见我们又说,“患者挺多呀!”
      “没什么大问题!”陶医生说。
      “怎么都看成外伤了?”语文老师看着我们脸上的伤问。
      “唉,别提了!”陶医生无奈地摇了一下头说。也看出了语文老师想要知道原因的神情,便朝门外点了一下头,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老头肯定是来看我们笑话的,他讽刺挖苦、落井下石是一绝,我是领教过的。”洪森满脸鄙视地说。
      “你了解他吗?他是一个好老师更是一个好人,不关心你的才不管你是死是活呢!”被卓雅这样一怼,洪森想说什么却始终没说出来,灰溜溜地扭过头去。很难看到洪森对谁没有办法过,真是一物降一物。我们看着倒挺有趣。但我心里还是认同洪森的说法,老汉的主要目的是挖苦讽刺人,教育关心是顺带着的。就像别人逼着你吃下一包毒药,会毒死你,虽然在进肚的那一刻,胃也能感受到被物体填充的裹腹感。但你不能因为有了裹腹感就忽略毒药毒死人的事实,而认为它是个好东西。也像有人把你推下了楼梯,从上而下的颠簸正好震碎了你十八级的胆结石,幸而你没死只是断了一条腿,但你不能因为意外治好了你的胆结石就说推你的人有功。你没死,那是你命大,才有机会缺心眼地想。如果当场就摔死了,那铁定就是一场谋杀案。
      卓雅瞪大眼睛盯着洪森,洪森那敢也瞪呀,顶多就是低着头时不时地瞟一眼,像足了受大人批评,略带不服气的孩子。她用手戳了一下卓雅,卓雅没忍住笑了出来。她笑了、我笑了,洪森慢了半拍也笑了。大家都笑了。
      “有什么喜讯?让我也高兴一下!”笑声在语文老师说着让人听着很别扭,也分不清好意歹心的话中停了下来。自从他第一次给我们上课,再好的话被他说出来就会让人极度不适,我都怀疑他压根就不会好好说话。
      “没有,老师,我们就是说着玩呢!”她说。
      “既然你们没有好消息告诉我,那我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跟我回教室上课!”
      “太好了!”“谢谢老师!”平时最讨厌教室,但当不能进去的时候,才感觉那个地方还不错。
      “我把情况已经上报学校了,回复是可以回教室上课。再不舒服了及时来医务室。”
      “谢谢陶医生!”“给您添麻烦了!”我们跟陶医生打了招呼,便跟着语文老师往教室走。
      当到花园边去教学区与教师办公区的分叉处时,语文老师看了看我们说,“向川和洪森跟我走,其余人回教室上课。”很明显语文老师分人的标准就是有没有带伤。随后我和洪森跟着语文老师往教师办公区走去。一路上我跟洪森心里面直打鼓,不知道语文老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走到我们班主任宿舍门前时,我心里腾起了极其不祥的感觉,站在原地不动。
      “走,跟我进去!”语文老师说。
      “不了吧!没必要,班主任都知道的。”我说。
      “就是,我们都这样了,再别难为我们了!”洪森说。
      “你们是在我的课上出的事情,我必须把你们交到你们班主任手里!”语文老师笃定地说。
      原来也是一个急着撇清责任的。一有成绩就是学生父亲一般的老师;一出问题就成了抡起八尺长的竿子都打不着的“远房亲戚”了。我跟洪森无奈地相视无语,再说就没意思了。也就跟着语文老师进了班主任办公室。
      学校节约资源把教师的办公室和宿舍设置在一起,一间长方形有十四五平方的纵深的房子里,前面两边摆着两张办公桌和几把椅子,后面两边各摆着两张高低床,上面放东西下面放着铺盖。再加一台饮水机,这就是里面所有的陈设。
      “王老师?”语文老师推门打招呼道。
      “张老师我在,有什么事情?”班主任笑脸相迎着说。当发现后面跟着我俩时,笑容突然变的不自然了。说着移了把椅子让语文老师坐下。
      “这两个学生是在我的课上出事的,所以我感觉有必要过来跟你交代一下!”语文老师说。
      “也没什么事情,学校研究决定可以上课了!”
      “我是说被打成这样的事情!”语文老师看了看我们说。
      “这个事情么......”班主任显然有点不想提,但看着语文老师坚持的态度,呡了一口杯子里的水意味深长地说:“也是学生先动的手,这个事情再提对学生反而不利的!”声音放的很低,但字字有力。
      “那你的意见是?”
      “让学生给李明道个歉,李明赔个医药费,这个事情就算过了!”
      语文老师立马脸色变的通红,颤抖着嘴唇盯着王老师看,办公室里另外一个老师感觉气氛不对,装着看手里的书招呼都没打直接出去了。
      语文老师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上深吸了一口说:“那我们的学生就叫别人白打了?”班主任也抽烟,按平常语文老师只要自己抽都会给他递一根,但这次没有。
      “张老师,你这样说就狭隘了,李明也是学校的教职工,都是学校的一分子。李明即使用词不当,但他也是为了教育学生,目的是好的!再说也是学生先动的手!这样处理也是校领导的意思!”班主任的语气中明显多了几分不耐烦。
      “他是喝了酒进来的!话说的很难听,所以我才先动手的。”当知道语文老师带我们来是为我们讨说法时,我对他的认识又清晰了一些。我盯着班主任补充说。
      “你说喝了酒就喝了酒?你说话说的难听就难听吗?标准是什么?就这些上了法律也算不了多大数!”
      单听这句话,很明显学校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已经考虑到各个方面,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有种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语文老师摔门而去。听说出去后他直接冲到校长办公室跟校长吵了一架,而结果只是取消了他当年参加年终优秀教师评选的资格,再无其他。
      我和洪森也要跟着语文老师出来,却被班主任叫住。跟我们讲了很多道理,但总结就是一句话———在这件事情上不要再闹也不要让家里人闹,否则还要在学校读书,一旦闹大对谁都没什么好处。我跟洪森接受了这个意见。我是为了她不受到牵连,而洪森是为了卓雅。
      我们班主任也因为在处理这件事情上以大局为重,把影响降到了最低,没过多久就被提拔为学校数学教研室的副主任。
      但唯一深刻的是,自那以后她只要在学校里看见李明就怕,浑身不受控制地抖动。
      中午回家后,在我爸看到我脸上的伤,并不断地逼问下,我把整个事情的经过跟他说了一遍,除了病是装的和关于她的。我爸听完以后,气的眼眶都红了,要找学校理论,但被我妈和我劝下了———以后还要在学校读书,得罪了学校以后肯定不会有好的。我爸掏出了一根烟点上抽着,等心情平复了一些后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们语文老师是个好人!”
      那天晚上我跟向阳说话了很多话。
      “今天早上没帮上你!不好意思!”
      “没事,我知道你向来不喜欢动粗的!”
      “可能是我从小得病的原因,我一直不能接受自己的身体被别人伤害,或去伤害别人,想不通为什么都要打架!”
      “因为很多羞耻和挑衅只能用鲜血洗清!”
      “难道没有其他方法吗?”
      “难道我要跟李明那样的人讲道理,说,先生你不能说话这样难听?有的人根本没有理解道理的能力,只有拳头才能让他们知道对错!”
      “你怎么突然变的这样暴力?”
      “不是我变的暴力,是突然明白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的尊严是多么可贵!我只能用粗鲁去维护,现在我只有这个能力!”我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说,“文明只是在掩盖物质的真相!”
      “这句话是从哪听的?”
      “我瞎想的!”
      “听上去挺有意思!其实挺羡慕你,能想的不一样!”
      “我也想合群,想跟大家一样!但我试过,做不到!”
      “这就是每个人的命,天生的!”
      我和向阳的看法在这件事情上产生根本的分歧,也注定我们只能越走越远。能一起走,靠天时地利人和,但还需要相同的理念和共同的目标。
      这件事情就这样在各种取舍权衡下草草收了场。
      之后,不到半个月,李明半夜在自家门口被人用刀子扎了,有的说扎的是肚子,有的说是大腿,反正住了一个多月的院。听说扎他的是外地人,手段很专业,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所以也就不了了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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